劍指江南 飲馬長江
——中共中央在香山部署渡江戰役

■徐 暢

1949年4月，毛澤東在香山雙清別墅閱讀關于南京解放的消息

渡江戰役，是繼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后，解放戰爭中對國民黨軍隊進行戰略追擊的第一場戰役，也是人民解放軍戰爭史上規模空前的強渡江河的進攻戰役。在香山革命紀念館“紅色電波中的領袖風范——毛澤東同志香山時期發布電報手稿”專題展覽中，展示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在香山期間運籌帷幄、指揮渡江戰役時發出的珍貴電報手稿。這些手稿再現了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在香山運籌帷幄、排兵布陣，指揮百萬大軍在綿延千里的戰線上縱橫馳奔的恢宏時刻，充分彰顯了中共中央領導人高瞻遠矚、誓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政治遠見。

渡江前的形勢

1948年秋至1949年初，人民解放軍相繼取得了三大戰役的勝利，消滅了國民黨主要軍事力量，解放了長江中下游以北廣大地區。此時的國民黨軍已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其能用于作戰的部隊僅剩下100多萬人。這些部隊分布在從新疆到臺灣的廣大地區的漫長防線上，已經無法在戰略上組織有效的防御，又因屢打敗仗，紀律渙散，士氣低落，戰斗力很弱；而人民解放軍的總兵力已由戰爭開始時的120萬余人增至358萬人，不僅擁有強大的炮兵，而且擁有一定規模的鐵道兵、工程兵、裝甲兵和通信兵等。部隊機動作戰能力強，大兵團作戰經驗豐富，紀律嚴明，士氣更為旺盛，與國民黨軍形成了鮮明對比。國民黨在軍事上喪失了有效防御能力，政治上也陷于四分五裂、分崩離析的境地。正如毛澤東所說，“業已從根本上改變了敵我形勢”。全國勝利指日可待。

此時的國民黨反動派仍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在美帝國主義的支持下，蔣介石于1949年元旦發出“求和”聲明，利用“和談”煙幕作掩護，湊集重兵筑起長江防線，加緊布防，企圖以長江天險阻止人民解放軍南進，保住其“半壁江山”，再伺機卷土重來。

中共在即將取得全國革命勝利的關鍵時刻，對國民黨反動派提出的“和談”要求以及各階級的政治動向，予以密切關注。是將國民黨反動政權徹底摧垮，還是折中妥協使革命半途而廢？這成為擺在中國人民面前的一個重要問題。在這種形勢下，毛澤東審時度勢，發表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新年獻詞，深刻揭露國民黨“和談”陰謀，及時地向全國人民發出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號召，表明了中共奪取徹底勝利的決心。

中共中央認為，“勝利局面已定，用戰爭方式可以解決是毫無問題了”；可是“用和平方式達到勝利，以便使國家少受破壞，多保存一些人力物力，使將來的和平建設多一份物質力量”。據此，為使中國人民盡快得到真正的和平，1949年1月14日，毛澤東發表了《關于時局的聲明》，提出愿在“八項條件”的基礎上同國民黨政府進行和平談判。同時，他又告誡人民解放軍，在國民黨反動政府接受并實現真正的民主的和平以前，絲毫也不應當松懈自己的戰斗努力。

渡江計劃的演變

渡江南進是中共中央、中央軍委長期周密擘畫的戰略決策。早在1948年10月11日，中央軍委在關于淮海戰役作戰部署的電報中，就提出1949年秋季華東野戰軍和中原野戰軍協同進行渡江作戰的大體構想。淮海戰役結束不久，毛澤東就致電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等人，確定“三月底開始渡江戰役的計劃”。渡江作戰的時間第一次定下來了。為加強渡江作戰的統一領導，中央軍委同時決定“總前委照舊行使領導軍事及作戰職權”這樣，淮海戰役的總前委直接變為渡江戰役總前委。當和平談判開始后為了給國民黨政府考慮和簽字的時間，爭取達成有利于人民的協定，中共中央放棄了3月底渡江作戰的最好時機，又幾次將渡江時間推遲。但無論是戰是和，人民解放軍都必須過江，絕不許中國“南北朝”的歷史重演。這表明了中共從根本上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和解放全中國的決心。

1949年4月10日，中央軍委關于查告江水情形和推遲渡江時間有何不利給總前委并劉 （伯承）、張 （際春）、李 （達）、粟裕的電報

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之后，中央軍委領導與到會的陳毅、饒漱石、鄧小平、譚震林共同研究決定，“渡江戰斗之確定日期為4月10日，而和平談判之日期則應在4月1日或4月5日”，“開始談判十天或五天后我軍即實行渡江”，目的是“迫使對方或者簽訂有利人民的和平協定，或者破裂和談擔負繼續戰爭的責任”。3月17日，中央軍委將這個決定通知了第二、第三野戰軍司令部。3月19日，陳毅、譚震林根據攻占江北據點需四至五天，攻占后又需一周布置船只，4月10日渡江準備不及的情況，報告中央軍委，要求“延至十六日為宜”。中央軍委根據南京代表團將于4月1日到達北平的情況，3月20日復電指示：可于2日開始攻占長江北岸據點，至5日、6日完成任務，13日、14日渡江。3月26日陳毅、鄧小平、譚震林召集三野兵團負責人匯報情況。大家認為，4月13日正是農歷三月十六，月光皎潔，突擊隊無法隱蔽，因此向中央軍委報告“建議推遲兩天，即十五日（卅）黃昏發起渡江”。次日（27日），毛澤東復電：“同意你們十五日發起渡江戰斗。”

進入4月中旬，渡江作戰時間一再推遲與前線備戰矛盾加劇，季節的變化又為作戰增添了許多困難。4月10日，中央軍委向總前委和二野、三野征求意見：“如果此項協定簽訂成功，則原先準備的戰斗渡江即改變為和平渡江，因此渡江時間勢必推遲半個月或一個月，關于江水情形究竟如何，推遲渡江時間有何不利，望即告，以便決策。”

當天，總前委和劉伯承、張際春、李達、粟裕分別復電中央軍委，匯報了渡江時間調整的不利因素。總前委在電報中指出：每年陽歷五月初開始大水，長江水面極寬，渡江將發生極大困難；同時，我百萬大軍擁擠江邊，糧食、草料均極困難，延長一天時間就增加一分困難；渡江時間越推后，預定有利渡江地點就越易于暴露。

毛澤東收閱總前委和二野、三野的報告后，根據談判與江水、部隊困難情形，于4月11日5時復示：“依談判情況，我軍須決定推遲一星期渡江，即由十五日渡江推遲至二十二日渡江。”又于17日、18日電示總前委和二野、三野：“談判至十五日（卯刪）已告一段落。十六日至二十日（卯哿）是給南京考慮決策時間”，“二十日以后我軍何日渡江，完全由我方選擇，不受任何約束”。如果國民黨政府拒絕在和平協定上簽字，同意4月20日開始渡江作戰，并“一氣打到底”。中央軍委還特別強調指出：“此次我百萬大軍渡江南進，關系全局勝利極大，希望我二野、三野全軍將士同心同德，在總前委及二野三野兩前委領導下完成偉大任務。”由此可看出，上到中央軍委主席，下到兵團各領導人，對這場戰爭的勝負都是極其關注、極其慎重的，電報的字里行間都體現出嚴謹認真的態度和高度負責的精神。至此，歷時6個多月、12次變動的渡江作戰發起時間的探討，終于定了下來。

南進備戰

1949年4月20日午夜，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強渡長江

滔滔長江，素稱天塹。江寬水深，風大浪高，南進最困難的一關便是渡江。為了部隊能夠順利打過長江，根據中共中央、毛澤東的指示精神，人民解放軍在淮海戰役后，以兩個半月時間分五期進行整訓，“并完成渡江作戰諸項準備工作，待命出動”。同時，遵照中央軍委1948年11月1日的命令和1949年1月15日的決定，在1949年春季休整期間，人民解放軍陸續進行了整編，并將西北、中原、華東、東北野戰軍依次整編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野戰軍。同時，長江以南各地的游擊隊也遵照中央軍委的命令進行了整編。此次整編尤為強調加強團結，加強紀律性，為渡江戰役的勝利起到了直接的促進和保障作用。

根據中央軍委關于渡江作戰的意圖和要求，各部隊在淮海戰役結束后即開始進行政治思想動員和政策性紀律教育，集中開展了以“將革命進行到底”，“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為中心的形勢任務教育。深入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極大地激發了廣大指戰員的革命積極性，為解放軍渡江南進，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基礎。

各軍明確渡江作戰任務后，擔任渡江的部隊于3月初至4月初，先后進抵長江北岸，在沿江中共地方黨組織和江南游擊隊的配合下，對預定渡江地段實施大規模的戰役戰術偵察，初步摸清了其兵力分布、工事構筑和沿江地形情況，掌握了長江水情，為部隊擬訂渡江登陸計劃提供了依據。渡江作戰，光解決會“戰”的問題還不夠，還必須解決能“渡”的問題。解放軍雖面臨空前有利的形勢，但在數百公里的戰線上利用民船渡江作戰，仍存在著眾多困難。中央軍委、總前委與野戰軍前委對此作了充分估計，在此基礎上確立了正確的戰役指導方針，抓住加緊籌集船只、訓練水手和部隊渡江戰術、技術訓練這個中心環節，高質量地完成了百萬大軍順利渡江的適應性訓練。

毛澤東、朱德下令向全國進軍

此時正是“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時節。千里防線上，人民解放軍正集結待命。國共雙方部隊隔江對峙，大戰一觸即發，只待中共中央、中央軍委一聲令下！1949年4月20日，李宗仁、何應欽電告北平國民黨政府談判代表張治中拒絕在和平協議上簽字，和平談判破裂。

當晚8時，中集團首先發起渡江作戰，進逼南岸，迅速突破敵人防線。江防守敵在一片混亂中倉皇南逃。先遣渡江大隊登陸后，依照預定計劃用點火堆的方式報告戰況，長江南岸已經燃起一堆堆篝火，成了一片火的海洋。篝火把勝利的捷報，飛傳大江南北。

深夜，北平香山。毛澤東、朱德等人已經在作戰值班室等待許久。毛澤東有個習慣，喜歡夜里工作，通常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晨才去睡覺。在毛澤東發給各野戰軍的電報中，也可看出，電報的落款時間幾乎都是凌晨3時至6時。至4月21日清晨，總前委終于來電了。電報中說：“我七、九兵團，自昨（20日）二十時，由石磯頭，至魯港段，發起渡江作戰。至今晨六時止……截至馬（21日）六時半，我已過江者，計有二四軍全部，二七軍全部（四個師），二五軍七個團，共二十八個團。二四軍三個團，正渡三官廟，至夾江口段。夾口，迫近鋼陵。其余各部，均向縱深挺進中。渡時，風浪平靜。遇敵抵抗不強。詳情后報。”

毛澤東手跡 《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勝利來得如此之快，是毛澤東始料未及的。他幽默地說：“長江哪是什么天險，我們一下子就過去了。朱老總，現在該向全體人民解放軍下達進軍的命令了。”

朱德說：“下命令吧！”

21日，毛澤東、朱德在香山向各野戰軍全體指戰員和南方各游擊區人民解放軍，發出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號令全軍趁熱打鐵、加快向全國各地進軍作戰的命令通過電波傳遍了大江南北。人民解放軍東、西兩集團，遵照中央軍委的命令和總前委的《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開始了更大規模的渡江行動，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南岸發起強勢攻擊。震驚中外的渡江戰役，就這樣打響了。萬炮齊鳴，萬船進發，幾個月的準備和努力，全都體現在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刻。解放軍猛烈的炮火，如狂風驟雨般飛向江南對岸幾十里的敵軍陣地。頓時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敵岸被炸得天翻地覆。人民解放軍全線出擊敵人望風披靡，全線潰退。蔣介石苦心經營三個半月的長江防線，頃刻之間便土崩瓦解。4月22日，人民解放軍順利渡江。毛澤東高興地說“蔣介石想拖延時間，重整軍隊，卷土重來。他以為我們還是好欺騙呢你可不知道我們也需要這段時間調動軍隊，修船造船呢。他在那邊修防線，我們在這邊架大炮，誰也沒閑著。結果呢，他只落得個拖延時間、破壞和平協定的惡名，什么便宜也沒沾上。我們利用夜色，利用炮火掩護，一下子就過去30萬軍隊他們的軍隊垮臺了，我們的軍隊就要打到南京去了！”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在中共中央、毛澤東的周密組織和部署下，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勝利渡江，將革命的紅旗牢牢地插上了南京總統府的門樓，結束了國民黨反動派長達22年的統治。南京解放正如中共中央在香山發出的賀電所指出的那樣：“南京迅速解放，國民黨反動統治從此宣告滅亡，江南千百萬人民迅即重見天日，全國歡騰，環球鼓舞。”

渡江戰役作為徹底粉碎國民黨反動派的最后抵抗、奪取人民革命戰爭在全國勝利的一次戰略性進攻戰役是全黨全軍全國人民共同奮斗的勝利，它以“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氣概，在中國革命史上寫下了光輝燦爛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