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 情

何紹袖

【導語】

親情是寫作中一個永恒的主題。親情可能是細膩的，熱切的，美好的；也可能是悲壯的，偉大的，厚重的。“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感濃烈，真切動人的文章總會觸動我們心靈的柔軟。它有一種震撼心靈的力量。許多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兒，都蘊含著濃濃的親情，令人回味無窮。

美文賞讀

我的母親

賈平凹

母親一生都在鄉下，沒有文化，不善說會道，飛機只望見過天上的影子。她并不清楚我在遠遠的城里干什么，唯一曉得的是我能寫字，她說我寫字的時候眼睛在不停地眨，就操心我的苦，“世上的字能寫完？！”一次一次地阻止我。

前些年，母親每次到城里小住，總是為我和孩子縫制過冬的衣物，棉花墊得極厚，總害怕我著冷，結果使我和孩子都穿得像狗熊一樣笨拙。她過不慣城里的生活，嫌吃油太多，來人太多，客廳的燈不滅，東西一舊就扔，說：“日子沒鄉下整端。”最不能忍受我們打罵孩子，孩子不哭，她卻哭，和我鬧一場后就生氣回鄉下去。

母親每一次都高高興興來，每一次都生了氣回去。回去了，我并未思念過她，甚至一年一年的夜里不曾夢著過她。當我得意的時候，我忘記了母親的存在，當我有委屈了，就想給母親訴說，當著她的面哭一回鼻子。

老家的村子里，人人都在夸我給母親寄錢，可我心里明白，給母親寄錢并不是我心中多么有母親，完全是為了我的心理平衡。而母親收到寄去的錢總舍不得花。聽妹妹說，她把錢沒處放，一卷一卷塞在床下的破棉鞋里，幾乎讓老鼠做了窩去。

我埋怨過母親。母親說：“我要那么多錢干啥？零著攢下了將來整著給你。你們都精精神神了，我喝涼水都高興的，我現在又不至于喝著涼水！”去年回去，她真的把積攢的錢要給我，我氣惱了，要她逢集趕會了去買個零嘴吃，她果然一次買回了許多紅糖，裝在一個瓷罐兒里，但凡誰家的孩子去她那兒了，她就三個指頭一捏，往孩子嘴里一塞，再一抹。孩子們為糖而來，得糖而去。母親笑著，末了就呆呆地發半天愣。

母親在晚年是寂寞的，我們兄妹就商議了，主張她給大妹看管孩子，有孩子占心，累是累些，日月總是好打發的吧。小外甥就成了她的尾巴，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小時候，我對母親的印象是她只管家里人的吃和穿，白日除了去生產隊出工，夜里總是洗蘿卜呀，切紅薯片呀，或者紡線、納鞋底，在門閂上拉了麻絲合繩子。母親不會做大菜，一年一次的蒸碗大菜，父親是親自操作的，但母親的面條搟得最好，滿村出名。

家里一來客，父親說：吃面吧。廚房一陣案響，一陣風箱聲，母親很快就用箕盤端上幾碗熱騰騰的面條來。客人吃的時候，我們做孩子的就被打發著去村巷里玩，玩不了多久，我們就偷偷溜回來，盼著客人是否吃過了，是否有剩下的。果然在鍋底里就留有那么一碗半碗。

在那困難的年月里，純白面條只是待客，沒有客人的時候，中午可以吃一頓包谷糝面，母親差不多是先給父親撈一碗，然后下些漿水和菜，連菜帶面再給我們兄妹撈一碗，最后她的碗里就只有包谷糝和菜了。

在我上大學的那些年，每次寒暑假結束要進城，頭一天夜里總是開家庭會。家庭會差不多是父親主講，要用功學習呀，真誠待人呀，孔子是怎么講的，古今歷史上的什么人是如何奮斗的，直要講兩三個小時。母親就坐在一邊，為父親不住吸著的水煙袋卷紙媒，紙媒卷了好多，便袖了手打盹。

父親最后說：“你媽還有啥說的？”母親一怔方清醒過來，父親就生氣了：“瞧你，你竟能睡著？！”訓幾句。母親只是笑著，說：“你是老師能說，我說啥呀？”大家都笑笑，說天不早了，睡吧，就分頭去睡。這當兒母親卻精神了，去關院門，關豬圈，檢查柜蓋上的各種米面瓦罐是否蓋嚴了，防備老鼠進去，然后就收拾我的行李，然后一個人去灶房為我包天明起來吃的素餃子。

（選自《賈平凹散文》，有刪節）

◆賞析

本文是一篇表現親情的散文。作者選取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把“我”和母親之間真摯的感情表達得淋漓盡致。逝去的是歲月，不變的是親情。母親的絮叨滲透了無盡的關愛，母親的叮嚀蘊含著深深的牽掛。文章字里行間飽含著濃濃的親情，樸實凝練，真情動人，催人淚下，讓人深切體會到人世間最深的愛莫過于母愛。本文采用口語與書面語相結合的形式，既流暢樸素生動，又凝練含蓄雋永，抒發了作者對母親的敬仰和感念之情。語言流暢、樸素、親切，極富表現力。

佳作風采

遠方仍有春光在

孫華盈

親情如一輪火紅的太陽，寒冷時給我們帶來溫暖；親情如一盞明亮的路燈，迷茫時為我們指引方向。

去年冬天，爺爺突然病逝了。

那天凌晨，我被告知有家長來接。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我疾步朝校門口跑去，看到的是父親紅腫的雙眼。記憶中，父親從未流過淚。我張開雙臂擁住父親。擁抱本是最溫暖有力的肢體語言，而那一刻卻傳遞了一種悲痛的情緒。父親哽咽地告訴我，爺爺走了。我站在原地望著父親，半天才呆愣地問出一句：“為什么啊？”生老病死是世間常事，然而，爺爺卻走得那么急，讓我們猝不及防。

我忘不了家人撕心裂肺的痛哭，也清晰地記得那段日子家中可怕的沉寂。我用空洞的眼神打量四周，巨大的空虛感充斥了我的心。

回到學校的那天晚上，天上紛紛揚揚飄著雪。雪花落在肩上、袖子上、臉頰上，鋪天蓋地，彌漫了我的周身。我又開始想念爺爺，每一朵雪花都寫滿了我對他的思念，每一件小事都能引起我對他的回憶——想起他接我放學時站在人群中不算高大的身影；想起他爽朗的笑聲和他矯健的步伐……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曾經是多么幸運，在與他相伴的歲月里，我接收到了他全部的愛，也將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傳遞出去。

我開始有意識地珍惜每一次與家人相處的機會，珍藏與他們共同創造的記憶。歲月會帶走我們身邊的一些人、一些事，卻帶不走我們心底那美好與溫暖的回憶。

生活還要繼續。姑姑將奶奶接去北京小住，希望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新的環境可以沖淡她的悲傷。視頻通話中，奶奶依舊是憔悴的，但總算有了寬心的笑顏。“想我了嗎？”她對著攝像頭一邊問我一邊沖我招手，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如同綻放的花朵。“想了！”我在手機這邊高聲回答。我笑著給她講述學校最近發生的事，我最近考的好成績，妹妹又在家里鬧出什么樂子……我東扯西扯，裝作沒注意到她一邊微笑一邊落下的眼淚。我把鏡頭稍稍上仰，也不讓她看到我偷偷抹淚的動作。我對她說：“您安心在那里住一段時間，等我放了假，就去北京看您！”

如今，家人無恙，相互依偎，一切安好。

再大再急的浪，也掀不動親情的船。只要有家人在，人間沒有永恒的夜晚，世界沒有永恒的冬天。

【內蒙古通遼市扎魯特旗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