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廣才的詩

羅廣才

是誰導演的生活劇

拐了好幾道彎，才走了一條

更彎的路。就像那些陌生的

顯得更加陌生

放火燒過天空之后，空白出

那么多未來，黑的黑，藍的藍

我微合雙目，也讓眼中鋒利的刀子歇一歇

走在前邊和排在我身后的人

都沒有彎腰。尊嚴掉在地面上

有螞蟻在爭食

我和這個世界彼北瘋狂又彼此克制

別聊歷史，那是一種叛變

不要說起當年的話，殘缺是一種高度

是誰導演的生活劇？

讓我一次又一次地

在臺詞中死去

還在拼圖的泃河

我面前的泃河是一幅拼圖

河流沿著河卵石七扭八歪地

流淌。散落的河冰與積雪

輕描淡寫地拒絕著陽光。河水淺得

一雙手就能捧起。河畔的冷鍋灶

正等著明天的立春就要冒起炊煙

像完成一樁婚事。途經此處的

我、張姐和小于，都曾經歷過

而如今，和泃河一樣都是單身

據說環秀湖是泃河的大水缸，似乎

也算有了歸宿。而此刻，我似乎代表著泃河

帶著曾經的春心蕩漾

波濤洶涌和秋水長天，在枯黃的田野旁莫名惆悵

水面在晃動，像泃河在搖頭

村落里傳來的嘆息中

暮生的少年在凝思中輕搖舊時光

著紫衣的張姐還在盤算著

四月份手術后去林芝

采幾朵桃花放在泃河

安撫每一滴水的孤單

在平原長大的小于還在

忽略河水的晃動，就像忽略動蕩的生活

只是說起枯枝很快就會發芽

泃河很快會花紅柳綠。即使

即使泃河真的沒有過愛情。我還是笑著

在冬天找尋詩句，為河床規劃水位

為一條裸體的河流設計保暖的綢緞

我突然發現，萬家燈火下的

泃河更像一幅婚姻的版圖：

近岸兩側的水流閃著波光靜靜地前行

放眼望去最奪目的還是形成河心島的

河卵石，像愛情的活化石

大面積還是半冰半水像婚姻的

琥珀。倒映的山峰和紅燈籠

就像一場艷遇。匆匆感慨間，月牙

掛在我們的頭頂，還有一顆星星

悄悄地尾隨，像是來默默探望

這條還在拼圖的河流

寫給海子，也寫給自己——詩人海子預知生命之33周年祭奠

33年了

捅破這層窗戶紙的，還是

通向春天的鐵軌，在“珍貴的人間”

還有人在你想象的大地漫步

清晨和夜晚還是像個野孩子

從來沒有想象過錯和對

誰在入戲？北方的雪長江以南的雨

都在打造星球一樣多的糧倉

寫詩，有無數的神經

在一個路徑上，記錄有奔騰

同一個空間。可以出發

屋外的雨誰在撐起？都不說話了

一張口，雪回來，雷霆回來，騙過天地的

你我他也來了。上升下降的

我們和山河同壽

山河沒有我們，會多么寂寞

祖國和人民，是你的，更是我們的

一天天在，一天天站立

是日月星辰的，更是未知的所有的我們

你的哭、他的笑、剩余的人們的

淚。我面無表情

無聲地笑，還是可以淹沒很多

是廢氣也是空氣，確定的誰

就是你的鑰匙，在數字時代里

像鑰匙一樣的名詞只是讓你放棄

苦難經歷的薔薇般的大醉一場

面對枯萎、死亡。引用詩歌

表達。彈性的不只是

一只螻蟻面對你的拍打

而是，慈悲開始普照

云是天上的草，此刻你在采集百草

我在提醒活著的自己：為自己放生

我不是你，我只愿：

臨終所托有人，身后墳前有履痕

凌霄花

我一眼就認出透明的

我們。一眼就看出攀援中的

最終埋藏地下凝結成無機質的

自己

我也是以氣生根在攀爬

你在花的城市生根，我在樹的街鎮落葉

大半生都在收集流浪的雨、遠道而來的淚

和大難不死的童年

你每次的中年和我此刻的天命

都錯過了很多場雨

雨一場也沒少，徑直地下，只是

我總在室內面壁。這一坐

只知煙火而不識人間

而你，一直是陽光的姐妹，雨的發小

神族的血統。被折斷過那么多的

硬枝和生枝，骨子里那薄薄的翅膀

還在

再見歲月

在一杯酒里，一條河的流向

一個人的大半生，一些榮耀和恥辱

都是透明的，即使濃烈

也是在沒有絲毫的色彩中

散發

多么大的事都可以存在一張紙里

一個盒子里，一杯酒里

不需沉淀，不要發酵

恰在中年，恰在風速緩慢的仁懷

恰在彼此少風少雨的季節

坐下來

一杯酒和一個人一樣

都需要棲息和繁殖，都需要

糧食和水，均勻的呼吸。只是

一杯酒和一個人一樣

都無法恢復最初的

出廠設置

聽說曲是酒的骨，每滴都有

我們呢？肉體以外的骨都有嗎

聽說醬酒有130余道釀酒工藝

我們呢？假冒偽劣是酒多

還是人多？不能層次分明的不是酒

是：我們

一杯酒可以熄滅無數盞燈火

而我們不能。只是能觸摸到開關的手

不斷地痙攣。愛伸懶腰的我們

不被春風關照，卻讓一杯酒

帶著潤澤

即使有牙酸

即使腳步輕飄，都會有驚飛的鳥

即使掏心掏肺，也會有身份對等的嫌棄

即使面對比敵人更可怕的朋友

一杯酒，也許就是你值得信賴的一杯

人間煙火

自然的密碼在傳遞

通過人，也通過一杯酒

回收我們的幸福，然后

將那么多的始料不及一飲而盡

留下空杯，空杯的人到達不了天涯

卻能在一杯酒里，再見歲月

面對一杯酒

每天按時睡覺、按時起床

按時走到堂前

東司、書齋。按時將

睡眠的生死、口食之歡、五谷的輪回

一五一十地通過一杯酒

將自己按下去

將自己以外的那些

提上來

繼續在冷暖人間的世故中

獲得天真

酒中沒有兄弟鬩于墻，沒有戰亂

甚至連初戀都不曾有。只有

透明的世界，透明的你和我

痛而不言，笑而不語

最初忽略的，贊美最由衷

沒有尷尬。一杯酒

和我們融合的那一霎那

是在提示：

“人不能低下高貴的頭”

沒有一杯酒是自卑的

你看，酒始終都是渾然一體

站立在杯里。也從來沒有一個人

不得不面對遼闊的寂寞

端在餐桌上的，我都愛惜

這都是我們的福分

生活的酒杯一旦空了

歲月的瓊漿就會被

灌滿

我們就可以一起沉默了

一杯酒里沒有生，也沒有死

只是布滿了童年，密集了青春

走散了晚霞。而愛抒情的詩人啊

最終的文字，就是最后的年齡

什么話都不可當真的時候

只有酒可以反復，而我們主演的戲劇

錯誤的不要重復，正確的也不要

喜歡這酒的顏色

越淡越濃，越像云像風

天下皆可廣告，而我

只喜歡仰頭喝酒

只有我才配飲下這杯酒

它純釀，我純粹

其實，在人間最值得申遺的

應該是：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