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潤龍 孫 誠 王溪平 趙 卉

戰爭是人類最復雜的實踐活動,也是一個復雜巨系統。戰爭復雜性與國家發展進步緊密聯系,在大國競爭背景下,美軍已把復雜性視為一種為對手制造多重困境的武器。2021年,美蘭德公司空軍項目組發布《在大國競爭和戰爭中利用復雜性》系列研究報告,探討了現代戰爭的復雜性問題。隨著戰爭形態、作戰方式、軍事技術的不斷改變,一體化聯合作戰已成為現代戰爭的基本樣式,戰爭復雜性的特點更加明顯,必須充分理解戰爭復雜性的性質和價值,運用科學思維方式破解復雜性問題,探求聯合作戰制勝之道,掌握戰爭主動權。
復雜性是戰爭的本質屬性。“戰爭的迷霧”“戰爭的偶然性”“戰爭結果的不可重復”等,說明了戰爭的復雜性特征。聯合作戰是戰爭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20世紀90年代后期至今,美國發動的歷次局部戰爭和若干次大規模軍事行動,均是典型的聯合作戰。聯合作戰的核心在“聯”,包括指揮機構之間、人與武器之間、要素與要素之間的聯,都具有很強的復雜性,正是這種復雜性給聯合作戰帶來了深刻影響。
作戰空間的多維化。戰爭歷來是敵我雙方在各個可能維度進行的全域較量。現代戰爭具有多維、多域和復雜等特點,從原有的“陸、海、空”三維空間,擴展到“陸、海、空、天、電、網、心”多維空間。伊拉克戰爭中,美軍戰略指揮部設在美國本土,戰區指揮部設在卡塔爾,陸、海、空軍司令部分別設在科威特、巴林、沙特,在這樣一個巨大的地理空間范圍內,美軍正是利用全球一體化指揮控制系統進行統一的指揮協調。

阿富汗戰爭就是戰爭復雜性的例證
作戰指揮的體系化。復雜性最基本特征是不再只關注事物的部分因素,而是將事物看作一個由多種要素及其復雜關系構成的整體。自有戰爭以來,作戰指揮鏈路就一直存在,并且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緊跟戰爭形態的變化而變化。在傳感器、無線數據傳輸、量子通信、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支持下,給作戰指揮提供了便捷,跨領域跨層次指揮各指揮機構、武器平臺也更為順暢,使分散于不同方向、不同領域、不同空間的指揮要素高度關聯,體系聯動更加緊密。
作戰樣式的多樣化。伴隨著戰爭形態的發展變化,戰爭手段也日趨多樣化。二戰中,交戰雙方數十萬、上百萬兵力交戰宏大的場面,已很難再現。信息作戰、心理作戰、特種作戰、空間作戰、認知作戰等新型樣式顯現,以摧毀敵方的指揮體制、戰爭潛力、國家意志為核心,非對稱、非接觸、非線式作戰,成為基本作戰方式。在這種新型戰爭環境下,作戰行動不斷向網狀化、小型化和一體化轉變。“未來戰爭不是大吃小,而是快吃慢”,所具有的偶然性和不確定性,使作戰結果更加不可預測,作戰樣式也相應朝著多樣化發展。
作戰武器的迭代化。隨著國防科技迅猛發展和戰爭形態快速嬗變,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呈現出研發周期更短、科技更高、定位更準、毀傷能力更強等特點。隨著高新武器裝備在聯合作戰中的廣泛運用,新舊裝備的代差,優勢一方對弱勢一方一旦具備絕對優勢下的降維打擊能力,后果便同砧上之肉,這也必然會對制勝機理帶來深刻影響。近年來,隨著無人技術的發展,無人機群可以發動集群攻擊釋放巨大威力,但反無人技術也不斷成熟,戰場上無人機面臨著受到網電攻擊而瞬間“失能”的危險,伊朗就曾使用電子戰迫降RQ-170、擊落RQ-4無人機。
信息化智能化時代的到來深刻地改變著世界,同樣也改變了戰爭。當前,戰爭系統已經與經濟、政治、社會等各系統密不可分,戰爭系統內部的作戰、情報、保障等各子系統又高度關聯,聯合作戰制勝的要義越來越趨向于在從眾多不確定性中分析關鍵的確定性因素,進而判斷戰爭走向,確定戰爭規模,控制戰爭烈度,設計戰爭啟動和終止觸發條件,不斷推動聯合作戰更好地適應戰爭復雜性。
拓展態勢感知能力,驅散“戰爭迷霧”。“正確的判斷來源于周到的和必要的偵察,和對于各種偵察材料的聯貫起來的思索”。隨著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科技的迅猛發展,現代戰爭越來越依靠情偵監體系的信息優勢,首戰極大可能是交戰雙方在情報處理系統上的先期對決,而且弱勢一方在被降低感知能力的同時,也將承受更多的不可預測的打擊。可以預見,未來戰場一方面將因信息化智能化裝備升級迭代而變得“更加透明”,另一方面所謂的“戰爭迷霧”也將因高新技術的軍事應用而不斷增大,所謂的“透明”是單向的,“迷霧”是相對的。
提升任務規劃能力,設計戰爭勝勢。孫子曰:“勝兵先勝而后求戰,敗兵先戰而后求勝。”寓意就是提前設計和運籌戰爭,達到“先勝”的目的。設計戰爭,就是研究和把握戰爭一般規律和特殊規律的行為。作戰任務規劃,就是通過智能化和工程化的方法,不斷認清和解決戰爭復雜性,將作戰行動、具體化、精確化,快速生成方案計劃和指令。2021年5月,以色列對哈馬斯發起的“城墻衛士行動”中,依靠人工智能手段對作戰行動進行規劃,通過數百次多平臺密集、精確打擊,擊殺了巴塞姆·伊薩等多名哈馬斯高級成員。未來戰爭可能同時在物理域、信息域和認知域打響,因此,用好戰爭復雜性,先敵形成作戰構想、先敵將作戰構想轉化為可執行的方案計劃、先敵形成作戰能力,是奪取戰場綜合制權和保持戰爭勝勢的關鍵。
提高自主協同能力,升級體系對抗。受戰爭復雜性影響,未來聯合作戰中各方力量都由具有意識和行動能力的個體組成,通過自組織、自學習、自修復的運作方式來不斷適應變化的環境,在“此消彼長”的交替過程中不斷演化,未來戰爭系統也必然會向著自主化、智能化、分布式發展,即協同更加自主,滿足自適應。武器裝備與指控平臺更加智能,通過“有人+無人”“數據+指令”,實現數據綜合分析、方案推演評估和指控指令直達。力量部署更加形散而神聚,依托自主技術、智能技術和無人技術等高新技術加持下的戰爭系統,使得力量融合、裝備賦能、體系聯動,形成在充分考慮政策與交戰規則支持的前提下,依托天基、陸基、海基平臺進行指令中繼傳輸,通過“有人+無人”進行武器對決與干擾欺騙,升級人在回路中的體系對抗,最大限度降低人員傷亡,最小代價實現作戰收益。

雖然高科技的加持可能增加復雜性,但戰爭迷霧是相對的
現代戰爭發生了深刻變化,這些變化看上去眼花繚亂,但背后都有規律可循。透過現象看本質,最根本的是戰爭制勝機理的改變,認真研究戰爭系統的復雜性,從復雜性的角度去研究戰爭問題,把現代戰爭制勝機理研究透,揭開“戰爭迷霧”,得到預測戰爭的“水晶球”,掌握聯合作戰主動權。

把握好技術在戰爭中的作用,才有可能成為戰爭規則的改變者
發揮聯合作戰理論的牽引性作用。經過歷史檢驗的軍事理論,都是抓住了戰爭固有復雜性的理論,撰寫《孫子兵法》和《戰爭論》的孫武和克勞塞維茨都認識到,戰爭既不完全基于概率,也不完全具有確定性。未來打贏聯合作戰,要認真研究戰爭復雜性,加強聯合作戰理論研究。現代戰爭是綜合國力的較量,要著眼國家和政治外交大局,以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為重,把備戰與止戰、懾戰與實戰、戰爭行動與和平時期軍事力量運用作為統一整體加以研究和運籌。要傳承好優秀的軍事理論,在經典戰史戰例中汲取營養,積極學習借鑒外軍作戰理論,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美軍涌現出海空一體戰、作戰云、敏捷戰斗部署、分布式殺傷、馬賽克戰等作戰概念,包括《聯合全域指揮控制戰略摘要》,都有經驗可循。美軍每提出一種作戰理論,都會第一時間用于實戰檢驗,進而修訂完善。如科索沃戰爭檢驗了五環打擊理論,阿富汗戰爭檢驗了混合戰爭理論等。
發揮信息體系優勢的主導性作用。現代戰爭,信息深刻影響著聯合作戰力量構成和武器裝備運用,通過信息滲透與融合,協調控制著各武器平臺、作戰單元、網絡系統,實現生成和提升體系作戰能力。美國防部及下屬數據中心,多為分散的信息系統,對聯合作戰指揮控制、信息支援、決策輔助帶來諸多挑戰,因此美軍積極發展智能化條件下的聯合作戰云能力,隨時準備應對網絡挑戰,實現數據與信息透明,以更好地支援聯合作戰。要破解戰爭復雜性,就要拓展獲取數據的渠道,使信息覆蓋面廣于對手,信息獲取速度快于對手,信息獲取詳度深于對手,信息準確度高于對手,進而把信息貫通作戰鏈路始末。在取得信息優勢的前提下,不斷探索數據背后的價值,做到制人而不制于人。
發揮新域新質力量的關鍵性作用。當前,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無人技術、生物技術等為代表的顛覆性技術在軍事領域廣泛應用,世界軍事強國都把發展新域新質作戰力量作為優先選項,新域新質作戰力量逐漸成為決勝未來的關鍵力量。美軍聲稱要準備打一場讓對手看不懂的高端戰爭,本質上是以技術突襲謀求作戰顛覆,達成改變未來戰爭“游戲規則”的目的,這也是美國“抵消戰略”慣用套路。近些年美軍加速顛覆性技術的軍事化應用,X-37B、新型運載火箭的太空技術,“殺人蜂”“忠誠僚機”,尤其是蘇萊曼尼被刺事件,表明人工智能已成為美軍的戰爭工具。俄烏沖突中,圖-22M3戰略轟炸機、匕首高超聲速導彈、彈簧刀無人機、毒刺、標槍導彈頻頻亮相。未來聯合作戰,要想避免與潛在對手開展數量上的比拼,就要發展技術優勢取代數量優勢,以取得非對稱優勢。要加快新域新質作戰力量融入聯合作戰體系步伐,在情報獲取、指揮控制、作戰平臺等方面,力爭成為規則的改變者。
發揮聯合作戰人才的決定性作用。人的主觀能動性關乎作戰勝負。隨著智能化戰爭不斷加速推進,對人的素質提出了更高要求。要培養戰爭復雜性科學思維,未來軍事上的成功將取決于比敵人更快的思考和判斷能力,注重把握聯合作戰的整體性、關聯性、非線性、不確定性,用好復雜網絡、大數據和深度學習等研究工具,預測和應對可能變化。要熟悉掌握信息化、智能化一般規律,熟悉先進武器裝備技術性能和作戰運用的方式方法,合理運用聯合作戰指揮方式和手段,立足最復雜最困難局面,做到因情施策、因敵而動。要規劃聯合作戰人才的發展路徑,使“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不斷提高培養和使用的質量效益。要大力培育戰斗精神,注重在實踐歷練中增強本領、磨煉意志,能夠勝任未來聯合作戰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