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志權
發展壯大新型集體經濟是推動農村共同富裕的重要戰略舉措。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把壯大集體經濟作為一項重要舉措。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充分說明黨和國家對于新型集體經濟在鄉村振興和農村共同富裕中的重要作用有著全面系統的認識,并進行了全面部署。如何正確認識農村集體經濟,怎樣推動新型集體經濟發展壯大,不僅關系到農業農村經濟發展,也關系到農村改革和鄉村治理的成效。
產權制度是市場經濟的基石。我國農村產權制度是有中國特色的制度安排,農村承包地、宅基地等資源和集體經營性資產都屬集體所有。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全面推開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試點,有序開展集體成員身份確認、集體資產折股量化、股份合作制改革、集體經濟組織登記賦碼等工作。通過改革,清查核實農村集體資產7.7萬億元,集體土地等資源65.5億畝,確認9億人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據農業農村部最新統計,目前全國共有村集體經濟組織53.2萬個,其中有經營收益的村集體組織41.9萬個,占79%。
從全國層面來看,目前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面臨一些制約。一是地區發展不平衡。東部地區農村集體經濟收入遠高于西部地區,東部不乏“億元村”,西部依然存在“空殼村”。二是可持續性不足。不少農村經營性收入占比不高,一些資源仍在“沉睡”、有待“喚醒”。三是“三資”管理不夠規范。對集體資產、資金、資源的管理還不夠科學民主。
所謂新型集體經濟,是指在農村地域范圍內,以農民為主體,相關利益方通過聯合與合作,形成的具有明晰的產權關系、清晰的成員邊界、合理的治理機制和利益分享機制,實行平等協商、民主管理、利益共享的經濟形態。傳統意義上的農村集體經濟主要是勞動者的勞動聯合,而新型集體經濟不僅包括勞動者的勞動聯合,還包括勞動與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聯合。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新就新在不是傳統“一大二公”的集體經濟,而是產權明晰、成員清晰、權能完整的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目的是發展壯大集體經濟,激活農村各類要素潛能,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實現強村與富民結合。在實踐中,不能把集體所有制改虛了、把集體資產改沒了、把農民利益損害了,而要盤活用好農村資源資產,補齊農村發展短板。
發展新型集體經濟不是走老路,而是適應農業農村發展新形勢的必然選擇,是鄉村振興的有力載體,是實現農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徑。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發展壯大新型集體經濟的主要任務:
一是加快農村集體產權制度建設。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前提是產權關系清晰明確,并且資產權益可以流轉。進一步深化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需要明晰產權主體、產權范圍,核心在完善農村集體資產股份權能。其中,關鍵又在于加快探索農村集體資產權益流轉模式。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只有集體資產股份自由流轉,才能顯示它們作為生產要素的潛在市場價值。
二是提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市場主體能力。要加快推動賦予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特別法人資格政策落地,加快配套政策調整,推進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人化改造,使其成為真正的現代市場競爭主體。同時,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必須厘清集體經濟組織與基層政府、農村黨組織和村民自治組織的關系,推動集體經濟組織集體資產運營功能的實現,并納入政府政策支持框架體系和監管體系,強化發展保障和規范監管。
三是著力培養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領頭雁”。應結合鄉村人才振興工作,加強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帶頭人的引進和培養,切實提升帶頭人能力素質,鼓勵有條件的地區聘請職業經理人充實帶頭人隊伍。同時,加強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管理人才隊伍建設,培養造就一批熟悉市場經濟規則、有專業經營管理能力的人才隊伍,為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注入新鮮血液。
綜上,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既要分好“蛋糕”,更要做大“蛋糕”;既不能像過去那樣“人人有、人人無份”,更不能“一分了之”“吃光分凈”。通過改革,各地成立了農村股份經濟合作社或經濟合作社,集體資產正經歷由過去農民“看得到、算不清、管不了”到“既當家、又監管、還分紅”的轉變。今后還要繼續深化農村產權制度改革,賦予集體經濟組織和農民對集體產權的占有、使用、收益、處置等權能,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
近年來,各地通過完善集體經濟運行機制,發展土地合作、資源開發、生產服務、資產租賃、聯合發展等多種形式,拓寬了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有效路徑。從實踐看,有的將集體資源資產入股鄉村新產業新業態,有的探索社會資本與集體經濟組織合作的新模式新途徑。
黨的十八大以來,上海持續加大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推進力度,2019年率先在全國各省市區基本完成鎮村兩級集體經濟組織產權制度改革任務,實現了“應改盡改”的目標,得到了中央農辦和農業農村部的充分肯定。2018年4月1日,《上海市農村集體資產監督管理條例》正式實施,是《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穩步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意見》出臺后全國范圍內第一部規范農村集體資產管理的地方性法規,成為上海農村改革的標志性工程。
截至2021年底,全市共有122個鎮級集體經濟組織、1677個村級集體經濟組織,總資產為6649.3億元,凈資產2130.9億元,總量位居全國第二。2019年完成改革時,集體資產以份額形式量化給所有老百姓,共涉及523.4萬人。
2021年,按照農業農村部關于清理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重復(與外省重復、與本市不同鎮重復或不同村重復)等有關要求(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擁有“四權”:參與權、決策權、監督權和收益權),目前全市已確認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413.0萬人(含48.5萬已過世成員),僅享受經濟權益的人員(不具有決策權)110.4萬人。2017-2021年度,集體經濟組織五年累計分配120億元,參與分配1178萬人次,人均年分配金額1018元。
本市農村集體經濟總體呈穩步增長態勢,但在發展中也面臨著一些瓶頸問題。一是集體經濟區域發展不平衡,近郊集體資產占全市總資產的60%,中遠郊僅占40%,村均資產最多的閔行區是最少的崇明區的15倍。二是經營模式較為單一,主要以出租物業經濟模式為主,占比高達76%,租金是集體經濟的主要收入來源,單一的產業結構和形態導致管理層級低、風險抵御能力弱、經營效益水平低。三是改革成效與農民增收的利益聯結機制不強,2021年全市集體經濟收益分配單位數量僅占總數的43%,分配金額27億元,僅占總收益的36%,資產回報率低于銀行活期存款利率,農民從產權制度改革中的獲益程度還不高。
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上海應從以下四個方面深化改革:
一是盤活資源挖潛力。搭建區級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平臺,統籌配置全區資源要素,在確保資金安全、收益穩定前提下,將歷年結存在鎮級財政、村級集體經濟合作社等各類專戶上的集體土地補償費、低效集體建設用地減量化結余資金等注入到區級發展平臺,運用金融政策,放大信貸規模,投向農民相對集中居住等鄉村振興的重大項目。
二是優化結構添活力。不斷優化內部治理架構,完善分配機制,讓農民享受更多的改革紅利。同時,繼續加大中遠郊地區財政扶持力度,以增強“造血”功能為重要抓手發展村級集體經濟;加大財政轉移支付力度,重點向遠郊純農地區、生態保護區域、經營性資產較少的地區傾斜,不斷提高集體資產的“底部”基數。
三是深化改革強動力。充分利用閔行區國家級集體產權制度改革試驗區先行試點的契機,積極破解瓶頸問題,通過對低效農村集體物業資產進行二次開發等方式,提升資產效益和產業能級。加快推進松江區、奉賢區國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改革試點進程,促進土地增值收益在農村集體內部合理分配及資產保值增值。
四是拓展渠道增實力。鼓勵各涉農區立足地理區位、資源要素、市場容量等確定主導產業,積極引導農村集體經濟參與市場競爭,利用鄉村空間資源、特色產業資源和地域文化資源,發展總部經濟、創意辦公、特色產業、休閑觀光、農創文旅、農耕體驗、康養基地等新產業、新業態,探索多種形式的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新路子。
同時,在推進改革過程中,應重點關注三個問題:一是對2001年以后農村新出生人口,以及進城農民的集體成員身份問題要加快研究。二是探索讓農村集體經濟全要素參與市場流通和競爭。三是做好村級集體經濟和鎮級集體經濟能級提升和歸集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