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明禮

韭菜作為一種常見蔬菜,味道辛香鮮美,自古以來就深受人們的喜愛。古老的《詩經》中便有“獻羔祭韭”的記載,唐代大詩人杜甫也曾留下“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的著名詩句。可見在古人眼里,這韭菜啊,不僅是祭壇上的妙品,也是招待貴賓的“硬菜”。
韭菜作為多年生草本植物,一年四季皆可生長。那么什么時候的韭菜味道最好?六朝時有個叫周颙的官吏,是位文學家,也是著名的美食家。他清貧寡欲,以蔬食為生。有一次,南齊文惠太子問他蔬食何味最勝?周颙答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這件事,記錄于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中。顯然,在周颙這位古代美食家眼中,春韭的味道無疑是最棒的。在我國民間,人們則把香椿芽、頭刀韭、頂花黃瓜、謝花藕并稱為“四大鮮”或“四大嫩”。可見自古至今,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平頭百姓,對“頭刀韭”鮮嫩美味程度的認可,可謂眾口一詞。而在這“四大鮮”中,數韭菜下來得最早,因此也便有了“春來第一鮮”的美譽。
我出身農家,從記事起,自家小院就常年種著一小畦韭菜。每年過了寒露,即使再沒菜吃,母親也不會再割畦里的韭菜,以防它“傷了元氣”。冬天來臨,她還會在韭菜里撒上一層樹葉,降下的雪也會被堆到上面,就像給它們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
驚蟄過后,大地消融,萬物復蘇。母親小心翼翼除去韭菜上的樹葉,只見它們紫紅色的根莖已悄悄鉆出地面,一簇簇嫩黃的細葉嶄露頭角,就像戲劇舞臺上的青衣花旦,水袖輕舞,母親的臉也隨之現出滿面春光。給它們罩上層薄塑料布,不多時日,綠油油的韭菜便長出半尺來高。在一個夜雨初歇、露水未盡的清晨,母親拿把鋒利的鐮刀,將蓋著的塑料布掀掉,齊刷刷割下幾縷韭菜。隨著炊煙裊裊,院子里溢滿韭菜炒雞蛋的馨香。那一小畦韭菜,伴隨我快樂成長,伴我走出懵懂,伴我遠赴他鄉,也深深地扎根在了我記憶的土壤。春韭那濃郁的辛香氣息,滲透到我的骨髓中,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固化在我的味蕾上。
經歷一冬天的蟄伏和積累,初春后的頭刀韭菜,顏色嫩綠,葉片肥厚,汁多味香,口感鮮嫩,越吃越好吃,而且還不塞牙。無論是煎、炒還是做餡,俱是美味。最傳統、最普遍、最經典的吃法,非韭菜炒蛋莫屬,西漢戴圣的《禮記》中便記錄著“韭以卵”。翡翠般的頭刀韭,配上金黃的笨雞蛋,從農家柴火灶端上桌,想想就令人口水直流。從小到大,我最愛吃母親包的韭菜素餡餃。那時生活艱苦,難得吃上肉。炒幾個自家雞下的蛋,切上些自制的水粉,放入點干蝦皮——母親把一個農家婦女的想像力和智慧拌到了餡里,把對生活和家庭的熱愛和進了面中,用巧妙的方式包裹起一家人對生活的憧憬。遇到我生病發燒,母親通常會給我做碗面片湯。放上一縷用香油、醋、醬油腌漬好的韭菜,趁熱一氣喝完,蓋上被子出身透汗,那燒竟能奇跡般地退去。
要說這韭菜,還真是藥食同源的佳品。明代李時珍所著《本草綱目》記載,韭菜俗稱起陽草,有補肝、腎,暖腰膝,壯陽固精之效。現代科學研究證明,韭菜中含有大量的膳食纖維,能促進腸胃蠕動,對便秘、痔瘡等病癥有明顯的療效。韭菜中還具有揮發性的硫代丙烯,有散瘀活血等功效,其獨特的香辛味道,可增進食欲。春食韭菜,有益健康,但也不宜吃得過多,有些人還應禁食。如患溫熱癥、陰虛火旺等患者,皆不宜食。
暖暖陽光、絲絲雨露為釀,造化出韭菜的醇厚味道,滋養了一代代中華兒女,也昭示著蓬勃不息的希望。有道是:一寸春韭一寸金。讓我們莫負這美好的時光,莫失這絕勝的美味,盡情享受頭刀韭——這一大自然饋贈的“天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