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一光城市小說中的景觀書寫與空間想象

張馨月

作家鄧一光的城市小說以其獨特的景觀書寫而引人注目。在他的作品中，自然生態景觀和現代城市景觀都被生動地描繪出來。在自然生態景觀方面，鄧一光描繪了自然環境的山水風光以及動植物的多樣性；在現代城市景觀方面，他主要描繪了居民住宅區和大型商場等。這些景觀描寫不僅記錄了自然環境的變遷與保護，也挖掘了歷史文化的深層內涵，同時也表達了他對個體命運的關懷。此外，鄧一光的景觀書寫還具有多重價值。在文學上，它為讀者提供了一種全新的閱讀體驗；在歷史上，它傳承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對自然的尊重和保護。總之，鄧一光的城市小說中的景觀書寫我們提供了一個獨特而深刻的視角來觀察和理解我們所生活的世界。

一、文學作品的景觀呈現

景觀可以被定義為人類對于環境中可見的地方、物體或場景的感知和表現，包括自然景觀，如山水、植物、動物，以及人工創造的城市景觀，如建筑、街道和公園等。景觀不僅僅是客觀存在的地理特征，更是通過人們的感知和表達賦予了其獨特的意義和價值。

深圳市位于南海沿岸，氣候宜人，地理地貌復雜多樣，形成了一個多元的地區。這里擁有許多獨特而引人注目的自然景觀。同時，深圳作為最先進行改革開放的城市，其現代城市景觀頗具特色。鄧一光在2009年遷居深圳后，以深圳當地自然景觀和城市景觀為背景，創作了深圳系列城市小說。鄧一光的作品中出現了大量關于深圳的景觀描寫，有的篇目甚至直接引用深圳的地名作為標題。筆者擬從其作品中深圳景觀的書寫入手，將其分為自然景觀和城市人文景觀，探究鄧一光深圳系列小說中景觀書寫的意義和價值。

（一）自然生態景觀

鄧一光曾說過初到深圳時認識這座城市的方法：“第一件，從梧桐山開始，沿著地理學上的深圳河走一趟……”（張克《鄧一光的城市書寫》）鄧一光深圳系列小說中出現了許多關于深圳山水景觀的書寫。

1.山水風光的描繪

在《所有的花都是梧桐山開的》中，作家生動地描繪了梧桐山上豐富多樣的花草景觀。小說中提到，“梧桐山上花草葳蕤，品種繁多”，過去曾有土狼和狐貍在此出沒，到了五月份，“梧桐山上的花木長得特別好”，整個山上充滿了花的絢爛和綠意。作家運用了大量生動而色彩鮮明的詞匯，如“滿山花紅木綠”“簕杜鵑木棉花紅絨球什么的落了一地”，還有各種菌類。小說通過“我”的視角，讓讀者更加具體地感受深圳梧桐山的自然環境之美與蓬勃昂揚的生機。

水也是鄧一光深圳系列小說中重要的景觀元素之一。以《仙湖在另一個地方熠熠閃光》為例，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因巨大的生活壓力而患上精神疾病，她選擇獨自搬到仙湖休養。仙湖是一個寧靜而美麗的地方。人們走過的地方有一些疲憊的水鳥匆匆忙忙地飛回巢穴，還有幾只毛發凌亂的松鼠或者大眼睛的田鼠。湖水從腳下生發出來，向前方漫流，一直流到梧桐山下。湖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彩釉。晚霞在天邊快速變幻。當夜幕降臨時，梧桐山逐漸膨脹開來。作家通過這樣的描寫，將讀者從喧囂的都市中帶入一個寧靜祥和、具有治愈力的自然景觀中。

然而，在城市發展變化的過程中，這些城市中的美好景觀并未得到充分的保護。在《深圳河里有沒有魚》中，深圳河作為深圳市的源流，最終卻“像一條沒有脾氣的人工水渠”。這段描寫表達了作家對深圳河這一自然景觀遭到破壞的惋惜。

通過這些對深圳自然景觀的記錄，作家一方面展現了深圳美麗的自然景觀，另一方面還體現了作家對生態環境的關注。

2.動物和植物的多樣性呈現

深圳地處亞熱帶海洋氣候區，氣候溫和濕潤，植被繁茂，種類繁多。尤其是在深圳隨處可見的簕杜鵑，這種被稱為深圳市花的植物，自然也成為鄧一光筆下不可缺少的獨特景觀。在《我在紅樹林想到的事情》中，作家描繪了灘涂上生長著奇特的胎生灌木和濃密的灌木叢。曾經，這里是水上海洋，生活著許多只有在水中才能見到的生物。但許多自然景觀都遭受了破壞，紅樹林植被的覆蓋面積也受到了破壞。

動物也是自然環境中的一部分。在大城市打拼的人們內心空虛寂寞，所以他們通過豢養寵物來排解內心的孤獨與苦悶。貓作為一種性情溫順的動物，自然就成了人們養寵物的首選。

（二）現代城市景觀

深圳作為一座現代化城市，不僅具有豐富的自然生態景觀，還具有現代城市景觀。鄧一光創作的深圳系列小說中，不僅包含了生態景觀書寫，也包含著大量現代城市景觀書寫。

1.居民住宅區的描繪

隨著深圳城市化的推進以及商品經濟的快速發展，高樓大廈等現代性城市景觀拔地而起。在《離市中心二百米》中，男主人公是海歸博士，女主人公是音樂碩士，可即便這樣的高學歷夫妻，在深圳也只能住在“關外”，在女主人公的努力和兩人共同的堅持下，兩人最終在距離市中心二百米的地方買上了屬于自己的房子，可兩人并沒有因此成為“深圳人”。

2.大型商場的生動刻畫

百貨購物中心，以其華麗、氣質的外形設計和內部高級的裝潢，加之中心內部琳瑯滿目的高檔、奢侈商品，能夠觸動都市人的物質占有欲，刺激都市人奮斗、拼搏，賺取錢財來交換物質。在《萬象城不知道錢的命運》中，萬象城“是中國最好的購物中心，代表中國最具有國際消費理念的示范樣式”。新年將至，這個大型的奢侈品商場燈火輝煌，然而里面的一個小小的雜物間里卻發生著不一樣的故事。德林是這座商場雜物組的工人，他在這個商場里的一個雜物間生活。德林家里情況復雜，賺錢的重擔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年關將近，家里人給他打電話，只問了他關于錢的事情，沒有人關心他是否回家過年。最后，沒有路費的德林獨自一人留在商場雜物間過年。

二、景觀描寫的主要意義

由上文分析可見，作家對深圳的自然景觀和現代景觀的多重描繪構成了其文學作品的重要內容和鮮明特色。文學是作家對生活點滴感悟匯集而成的，是現實生活的文字表達。作家對深圳景觀的書寫包含以下幾種原因：

（一）記錄自然環境的變遷與保護

深圳的自然景觀是作家進行景觀書寫的重要條件之一。深圳處于亞熱帶海洋氣候帶，全年溫和濕潤，植被多樣，且在深圳政府打造生態城市的政策保護下，保留了一部分自然生態環境，這為作家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創作環境。作家想通過創作的形式，記錄下這部分自然景觀。在《我在紅樹林想到的事情》中，作家所提到的紅樹林是深圳市福田區的一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這里植被多樣，生物種類繁多。紅樹林里有“海杧果”“黃槿”“海棠果”“無毛水黃皮”“老鼠簕”等植物，這些古老的植物只有在這特殊的氣候下才能成活，它們五顏六色的果實點綴著紅樹林，使得紅樹林更具審美性，也體現出紅樹林的原始性。

（二）挖掘歷史文化的深層內涵

深圳經濟特區在1980年才正式成立，至今不過四十幾年的時間，深圳這座年輕的城市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屬于自身的歷史文化符號。

鄧一光在定居深圳后，便開始著力構建一個他心目中的“深圳”，他著力打撈深圳歷史文化，充實其歷史文化底蘊。在《所有的花都是梧桐山開的》中，作家通過“梧桐山”這一意象，以一位逃港歸來的深圳土著的視角，將梧桐山作為歷史見證者，為我們描繪了“五月大逃亡”事件。作家通過對這些景觀歷史演變過程的書寫，打撈出關于深圳發展的歷史記憶，致力于呈現深圳發展的歷史進程。

（三）關懷個體命運的抒發與表達

鄧一光的人文關懷是深圳景觀書寫的現實動力。在改革開放這一政策的加持下，深圳的現代城市化進程得以飛速推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深圳高樓林立，各種商場、工業園區也隨之建立起來。鄧一光秉持“我想寫人的小，不是人的大”（鄧一光、張英《我想寫人的小，不是寫人的大》）的文學創作理念，以個體命運為坐標，在時代生活中鋪開深厚的歷史氣息及人文關照。

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深圳以飛躍的速度前進著，工業園區的建設、人才引進的政策等，吸引著外來人口不斷涌入，具有極大的包容性。作家懷著悲憫的情懷從城市景觀入手，通過對深圳景觀的書寫，記錄下生活在這座城市背后的人類生存境況。

三、景觀書寫的多重價值

鄧一光筆下的深圳景觀書寫，體現了作家對深圳自然風貌和城市發展的體驗和感悟，為文學景觀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案例，推動了深圳文學和城市文學的發展。同時，鄧一光所寫的各類景觀，較為全面地記錄了深圳發展的歷史，反映了現代人在城市的生存境況，為后人了解深圳、開展深圳研究提供了依據。

（一）文學價值

鄧一光在其深圳系列小說中對深圳景觀的書寫，在一定意義上開拓了城市景觀文學書寫的疆土，為城市景觀文學研究注入了新的血液。創作之初，作家秉持構建“深圳筆記”，為深圳鉤沉歷史的創作初心，以深圳居民個體日常生活的點滴為藍本，撰寫了深圳系列小說，豐富了深圳文學和城市景觀文學書寫。

深圳不同于北京、上海等城市，后者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以及特有的城市文學。深圳是一座移民城市，來到此地的人大多為勞動生產，因此成為一座缺少文化涵養的城市。早些年出現的“打工文學”，也只是對深圳底層民眾的書寫。鄧一光則是從深圳景觀入手，總覽全局，觀照城市中的自然生態環境、城中人的生存境況，打撈城市歷史，為深圳進行“立心式”書寫，讓讀者領略到別樣的城市文化，豐富了城市書寫的廣度和深度。

（二）歷史價值

鄧一光對深圳景觀的書寫，最初是為了熟悉這座城市，寄托他的體驗和感悟，構建出屬于自身的“深圳”。當讀者品味、賞析文本時，便可從中了解到景觀的歷史變化、發展特色等信息，從此意義上來說，鄧一光對深圳的景觀書寫起到了保存歷史資料的作用。鄧一光在進行景觀書寫的同時，提及景觀的由來以及文化內涵，對于讀者了解景觀的全貌有著推動的作用。

通過對鄧一光城市小說中的景觀書寫進行深入探討，我們可以看到，鄧一光以其獨特的文學視角和敏銳的洞察力，為我們呈現了一幅豐富多彩的城市景觀畫卷。在這幅畫卷中，自然生態景觀與現代城市景觀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幅生動而富有內涵的畫面。首先，鄧一光對自然生態景觀的描繪，展現了大自然的美麗與和諧。這些景觀不僅僅是城市的背景，更是鄧一光對自然環境變遷的關注與思考。通過對自然景觀的描繪，鄧一光提醒我們要關注環境，保護、珍惜自然資源。其次，鄧一光對現代城市景觀的刻畫，展示了城市化進程中的種種現象。這些景觀不僅僅是城市的一部分，更是鄧一光對歷史文化挖掘的載體。通過對城市景觀的描寫，鄧一光挖掘了歷史文化的深層內涵，為我們提供了一個了解城市歷史與文化的新視角。此外，鄧一光對景觀的描寫還具有關懷個體命運的價值。在這些景觀中，我們可以看到人物的生活軌跡、情感變化、命運抉擇。通過對個體命運的關注，鄧一光抒發了對人性的關愛與思考。最后，鄧一光的城市小說在景觀書寫上具有多重價值。從文學意義上來說，這些景觀為作品增色添彩，使得作品更具藝術魅力；從歷史上來看，這些景觀傳承了歷史文化，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的歷史資料。總之，鄧一光的城市小說中的景觀書寫，既具有豐富的文學價值，又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