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嚴 垠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淇水岸邊,竹林茂盛蒼翠,清澈的歌謠從上古唱至現代,唱盡了竹對于中華民族的無盡關切。
據《中國植物志》記載,中國竹種是世界的三分之二,約400 種,可以說,中國是世界上竹類最多、數量最大的國家。竹之于中國重要無比,之于浙江更是密不可分。早在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中,便存在著底部留有竹編織物印跡的陶器,而在浙江吳興錢山漾新石器文化遺址中甚至出土了竹林和大批竹編器物。
竹伴隨著浙江走過了歷史的滄海桑田,見證著中華文明的生生不息。
浙江人重文,竹便成為了物質與精神的媒介。浙江湖筆是毛筆中的珍品,筆桿以竹為原料;富陽以竹漿造紙,宋真宗時被列為朝廷貢品,稱“御用文書紙”。宋人葉夢得在《石林燕語》中提出:“今天下印書,以杭州為上,蜀次之,福建最下。”
從竹箭、竹籃等實用之用,到養竹、詠竹等無用之用,竹從農具不斷衍生成禮器、樂器甚至精神的原料。竹不再是自然界中的一種簡單植物,而是走入了人類社會的一種人格,沉淀著中華民族的智慧、情感與無窮的想象力。無怪乎世界著名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將中國古代文明稱作“竹子文明”。
宋代,畫竹之風極盛,著名畫家文同自稱“竹如我,我如竹”,竹又從精神的外化走入了人的靈魂,化身為人格的一部分。《西湖游覽志余》中記載,宋高宗大劉妃“婉容進茶訖,遂奏太后云:‘近教得二女童瓊華、綠華,并能琴阮、下棋、寫字、畫竹、背誦古文,欲得納與官家則劇。’”可見墨竹不僅是文人畫的重要題材,更是自上而下的文化基因。
“無竹不成園”,竹沒有明艷動人的花朵,卻是園林藝術的重要成分。宋人尚清雅,在湖州,葉夢得的故園——著名的葉氏石林中“竹凡見隙地皆植之……”;而位于紹興的陸游故居三山別業亦是“虛堂四檐竹修修”。竹陪伴著人們走過四季與山川,為中華文化浸染出恒久的芬芳。
《竹譜》:版本繁多,目前以戴凱之編撰為最早作品。最早著錄戴凱之《竹譜》的典籍是《隋書·經籍志》,關于戴凱之年代有人認為是晉代,自清人王謨以來多認為其為南朝時期劉宋人。書籍記載竹類共70余種,內容以四言韻語記述竹之種類、性狀、產地、用途,然后逐條附于注釋。目前認為是中國有關竹子的最早專著,也被譽為中國第一部觀賞植物專譜。
伶倫鳳律:《呂氏春秋》曾記載音律的來源,后因以“伶倫鳳律”為創制音律的典故,也指代善知音律的人或形容精美的音樂、笛簫等。
傳說黃帝命樂官伶倫制定聲律。伶倫從大夏往西,到昆侖山北,在嶰谷取得良竹,截取六寸九分長的竹節吹奏,以其聲為黃鐘之宮,是聲律之本。
王家看竹:《晉書》《世說新語》皆有記載。后以此表示魏晉之風流,引申高雅情趣。
王子猷在吳中時,了解到有一個士大夫家中種著良竹,想要觀賞,于是便直接去往竹林下,嘯詠良久。主人聞訊出來迎接,王子猷卻不曾拜訪就離開了。王子猷曾借住在別人的空宅之中,便讓人種植竹子。有的人問起為何,他只是嘯詠著指著竹子說:“怎么可以一天沒有竹先生呢?”
竹報平安:《酉陽雜俎》記錄此典故。后引申比喻報平安的家信,簡稱“竹報”。
據說,北都(即唐代北都太原府晉陽城)只有童子寺有一根竹子,僅有幾尺長。其寺司事僧每日都會通告竹子是否安康。后宋代王十朋引用此典:“誰栽窗外碧瑯,瀟灑尤宜老眼看。寄語后人毋剪伐,更須時為報平安。”
凜凜冰霜節,修修玉雪身。便無文與可,自有月傳神。(楊萬里)
松影半壇日,竹聲一檻秋。每番看鶴過,疑似有仙游。(賈似道)
借居未定先栽竹,為愛疏聲與薄陰。一日暫無便鄙吝,數竿雖少亦蕭森。窗間對了添詩料,郭外移來費俸金。自笑明年何處在,虛檐風至且披襟。(劉克莊)
○水龍吟
楚山修竹如云,異材秀出千林表。龍須半剪,鳳膺微漲,玉肌勻繞。木落淮南,雨晴云夢,月明風裊。自中郎不見,桓伊去后,知孤負、秋多少。
聞道嶺南太守,后堂深、綠珠嬌小。綺窗學弄,梁州初遍,霓裳未了。嚼徵含宮,泛商流羽,一聲云杪。看使君洗盡,蠻風瘴雨,作霜天曉。(蘇軾)
○謁金門
西風竹。吹入翠煙斜矗。紅小欄干知幾曲。聲聲敲碧玉。
窗下鳳臺銀燭。斷夢已驚難續。曾伴去年庭下菊。夜闌聽雨宿。(陳東甫)
○沁園春
竹焉美哉,愛竹者誰,曰君子歟。向佳山水處,筑宮一畝,好風煙里,種玉千余。朝引輕霏,夕延涼月,此外塵埃一點無。須知道,有樂其樂,吾愛吾廬。
竹之清也何如。應料得詩人清矣乎。況滿庭芳色,對拈彩筆,半窗涼影,伴讀殘書。休說龍吟,莫言鳳嘯,且道高標誰勝渠。君試看,正繞坡云氣,似渭川圖。(嚴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