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絡小說在越南的接受
——以曹婷小說為例

周志蓮 趙欣怡

正如美國“武俠世界”網站創始人賴靜平所說：“互聯網普及后民間交流的渠道才開始打通。”［1］中國網絡小說在近二十年吸引了大量越南年輕讀者，其越譯本數量在中國網絡小說的外譯總量中居于首位［2］［3］，這一現象有力地促進了中越民心相通新局面的形成［4］［5］。網絡文學在某種意義上是中國文化元素的集結。簡言之，傳播到海外的中國網絡優秀作品有助于傳播中國文化。目前傳播到越南的中國網絡小說主要是言情、都市類型［4］。其中，曹婷網絡小說（后續簡稱“曹婷小說”）曾在越南產生較大影響力。

曹婷在中國的網名為寶妻，1985 年生于重慶，是中國早期網絡文學作家之一，其創作類型是以言情為主的小說和詩歌。曹婷小說《我把愛情煲成湯》在2000 年風靡中國網絡，2005 年由中國三峽出版社出版，2007 年由越南譯者莊夏翻譯并發布于個人博客。該小說的越譯被大量轉發，在越南網絡文壇引起轟動，隨后曹婷所有作品都被譯介到越南并出版。本文擬通過探討曹婷小說的越南傳播模式及接受狀況，從側面分析中國網絡文學在越南的翻譯現狀與接受程度。

一、曹婷小說在越南的譯介與傳播模式

鄭劍委從中國網絡武俠小說的運行機制、題材選擇、譯者背景和翻譯策略四個方面考察了中國網絡小說的翻譯模式。汪寶榮根據“由誰發起+由誰出版”運作機制提出了五種中國文學譯介與傳播模式。以上翻譯/傳播模式可謂是現當代中國文學作品外譯的典型傳播模式。然而，曹婷小說“走進越南”的傳播路徑與上述模式略有不同，下面將從譯者、網絡傳播和出版社三者的互動關系分析曹婷小說的越南傳播模式。

（一）譯者和網絡傳播

從越南小說網站獲知，曹婷小說由越南譯者翻譯，其中莊夏翻譯了《我把愛情煲成湯》，阮達翻譯了《我比死神還愛你》，阮成福翻譯了《兄妹》和《三月的婚禮》，謝秋何、阮青安、阮氏翠玉分別翻譯了《墜入塵埃的天使》《紅杏的蒼白呼吸》《青樓粉黛》。其中，僅譯者莊夏具有相當大的知名度，其他譯者處于隱身狀態，亦稱“譯外隱身”。莊夏是將曹婷作品引進越南的第一位越南本土譯者，她先后在越南河內和中國臺灣獲得中文系學士、碩士學位，2002 年開始在博客上發表著作和譯作，隨后成為越南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博客作家。

裴氏翠芳指出，越南讀者很喜歡《我把愛情煲成湯》，曹婷的作品被譯入越南后，許多中國網絡言情小說也緊隨其后被譯入越南。在網絡傳播模式下，讀者也是宣傳者，譯者也是贊助人。贊助人是指“促進或阻礙文學的閱讀、寫作和重寫的有影響力的個人或者機構”，如有權威的人、宗教組織、政黨、社會階層、出版社，以及報章雜志、電視臺等傳播媒介。譯者作為贊助人，在網絡環境下利用自己的權力決定選材、翻譯策略、傳播模式，再通過自己的影響力或網絡宣傳力度影響受眾效果。可見，曹婷小說的越南傳播在初期就形成了“知名譯者翻譯+自主推廣”的模式。在這一模式下，能夠進行自主翻譯的譯者往往是接受過高等教育且熟練掌握漢語的越南譯者，他/她的譯文多屬上乘佳作。譯者作為讀者，所選主題往往契合越南讀者的文學審美觀。自《我把愛情煲成湯》后，其他的曹婷小說未能獲得與之相同的關注度。“知名譯者翻譯+自主推廣”模式帶動網絡讀者廣而告之，推動了曹婷其他作品的翻譯，乃至中國網絡小說的翻譯傳播。

（二）網絡傳播與出版社

曹婷小說越南譯作的封面載明了作者原名、越南語書名及越南出版社名稱。據此可知，除越南勞動出版社出版的《前世》之外，其余7 部小說均由越南文學出版社出版。越南文學出版社成立于1948 年，該社作品往往反映越南的社會變化、現實生活與民族運動。越南文學出版社出版曹婷小說的一個原因很可能是逐利。《我把愛情煲成湯》的原作和譯作首發于網絡，是典型的網絡小說。2007 年越南文學出版社贊助出版《我把愛情煲成湯》，由于網絡傳播和讀者的轉發效應，該小說3 天銷量逾5000 冊。莊夏翻譯的《我把愛情煲成湯》震撼越南網絡文壇，其圖書出版也有盈利，甚至超過網絡閱讀消費利潤。因此，越南文學出版社在中國網絡小說盛行越南期間出版曹婷小說有較大的盈利可能。曹婷作品的越南譯介在后期階段形成了“系列翻譯+圖書出版”的傳播模式。曹婷小說在前后兩個階段的傳播中形成“知名譯者翻譯+自主推廣+系列翻譯+圖書出版”的傳播鏈。

二、基于閱讀網站的曹婷小說接受現狀及其原因分析

越南著名小說網站如小說網、連載小說網皆刊登了曹婷的10 部系列小說。小說網的評價數據較為全面，包含閱讀量、內容簡介、評分和評論，但是評論人數偏少；連載小說網的評論人數較多，但是缺乏閱讀量統計和發表時間。因此，本節結合以上兩個網站的數據進行定量研究，以探察曹婷小說在越南文學網壇的接受現狀，同時對該網站提供的書名、作品簡介、評論進行定性分析，探究受眾不一的原因。

（一）小說網的閱讀點擊量

本文于2020 年11 月13 日和2021 年11 月23 日兩個采樣時間節點統計曹婷10 部小說的閱讀點擊量，結果如表1。

表1 曹婷作品在小說網的越譯數據

表1 中前3 部作品的閱讀量明顯高于其他7 部，曹婷小說在該網站的閱讀量呈兩極化趨勢。曹婷10 部作品中閱讀量排名前三的是《兄妹》《我把愛情煲成湯》《我比死神還愛你》，分別約為41.7 萬、34.9 萬與24.9 萬，其他作品的閱讀量皆不足12 萬。這三部作品最近一年新增約2 萬、4 萬和2.5 萬讀者，而其他作品在最近一年的增幅較小，至多達1 萬。

（二）連載小說網的讀者評價

本節通過連載小說網觀測曹婷10 部小說在該網獲得的評分，并分析考察越南讀者對曹婷10部小說的接受情況。

由表2 可知，曹婷10 部小說的評分人數仍呈現兩極化的現象。參與評分人數較多的作品是《我把愛情煲成湯》《我比死神還愛你》，分別為432 人、150 人，其余作品的評分人數最多僅60 人。這兩部作品獲得的評分也較高，滿分為10 分，《我比死神還愛你》獲8.7 分，《我把愛情煲成湯》獲8.5 分。雖然《會有一定的緣分》獲得的評分較高，為8.8 分，但是評分人數較少，僅46 人，遠低于上述兩部作品。其他作品的評分人數少，評分亦低于上述三部作品。總體而言，《我比死神還愛你》《我把愛情煲成湯》的評分人數較多，評分較高，其影響力顯然高于其他小說。

表2 曹婷作品在連載小說網的越譯數據

雖然小說網與連載小說網對曹婷10 部小說的評價視角不一致，結果也略有差別，但兩個網站對10 部小說的總體評價趨于一致，呈現出兩極化趨勢：《紅杏的蒼白呼吸》《紅色的愛情花》《三月的婚禮》在兩個網站皆排位倒數；《我把愛情煲成湯》和《我比死神還愛你》在小說網和連載小說網皆名列前茅。從閱讀量、評分人數、評論人數、評分四項數據來看，《我把愛情煲成湯》的前三項數據都高于《我比死神還愛你》，吸引了更多的讀者，是10 部曹婷小說中影響力最大的。

（三）網站推薦

書名和簡介是越南網站的兩大推薦因子，其導向作用不可忽視。曹婷小說的書名與其筆名一樣，具有映射作用。曹婷以“寶妻”為名在網上發布小說，以映射她即將為人妻的事實。《兄妹》簡介描述的兄妹情誼非比尋常。《我比死神還愛你》中的“神”（越南語譯文也是“神”）向讀者傳遞了神秘感。《我把愛情煲成湯》同樣也是一例典型，該作品的原名及其越南語譯名使讀者認為女主角是一名性工作者，其實不然。其越南語簡介不僅概括了主要內容，還對該小說進行了積極評價：“這部小說在中國被數以千萬計的中國讀者譽為新一代在線文學的新經典作品。”以上三部小說憑借書名和簡介耦合，構造了新穎奇特的故事、令人感動的主人公，喚起讀者的好奇心，從而點擊閱讀。

其他小說的閱讀量低，究其原因，與書名和簡介不無關聯。例如，《紅杏的蒼白呼吸》的越南譯文中含有“哭泣”，《前世》這一書名給讀者的第一印象是悲傷。就簡介而言，《紅杏的蒼白呼吸》《前世》的簡介主題分別是婚姻和輪回，雖然具有批判意義，但不符合當代讀者的審美期待。

研究者通過比較網站的書名、簡介、閱讀量發現：如果小說的書名與簡介內容前后呼應、符合邏輯，且內容新奇，則容易激發讀者“一讀究竟”的興趣，因而獲得較高的閱讀量。反之，如果書名和簡介之間缺乏邏輯聯系，主題具有消極意義或者過于淺顯，有學者稱之為缺乏深度，該小說則難以吸引讀者，其閱讀量往往較少。

（四）讀者評論

讀者評論反映了讀者的閱讀感受和真實評價。《我把愛情煲成湯》和《我比死神還愛你》在連載小說網的評論人數較多，下面以這兩部小說的讀者評論為例，探討越南讀者對曹婷小說的接受重點。讀者評論主要分為兩類：讀者的主觀感受和作品技巧。從讀者評論的褒貶來說，也可以分為正面（點贊）評論、負面評論和中立評論。

表3 顯示，《我把愛情煲成湯》的評論數量為79，《我比死神還愛你》的數量為58。讀者對《我把愛情煲成湯》的關注多于《我比死神還愛你》，兩部小說的中性評論和點贊評論也遠遠多于負面評論。例如，在《我把愛情煲成湯》的評論中，一些讀者雖表達了些許對故事情節的憤懣，但多數越南讀者都被女主角的仁忍善良和默默付出的品質所感動，體現了曹婷作品的動情性。通過細讀讀者評論發現，越南網絡讀者對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的關注多于寫作技巧。總體而言，越南網絡讀者的接受重點是小說的人物與故事情節是否感人，是否符合他們的傳統價值觀。

表3 曹婷兩部小說的評論分布表

三、結語

以上研究表明，曹婷小說的傳播模式是“知名譯者翻譯+網絡傳播+系列翻譯+圖書出版”。曹婷系列小說在越南的接受現狀呈現兩極化趨勢：《我把愛情煲成湯》和《我比死神還愛你》的網絡閱讀點擊量、讀者評論量和讀者評價較高，受眾效果較好；其余小說的閱讀量較低，引發的評論較少，因而受歡迎程度較低；但是前者由于其譯者具有一定的知名度、擁有更多讀者評論，在越南網絡文壇引起更廣泛的影響。然而，越南小說網、連載小說網對曹婷的敘事手法、寫作風格和思想內涵顯然挖掘不足，對小說的推薦作用未實現最大化。

從曹婷小說的越譯傳播模式和接受情況可以得到若干啟示：其一，網絡文學作家及宣傳機構應精心設計書名，同時應在簡介中提煉網絡作家的寫作風格、作品的深層主題和文學價值。做好中文宣傳，更有利于促進海外網站的推薦，但也要避免過度的形式包裝。其二，越南讀者關注的主要文本因素是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其次是敘事方式，他們關注的非文本因素是翻譯質量和作者知名度。對于傳播到越南的中國網絡言情小說，其主要文本因素應符合中越人民的傳統價值觀，引起中越網絡讀者的共情，最好由越南知名譯者進行自主翻譯和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