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理型領導在護理管理領域中的應用研究進展

王荃，馮丹妮，黃素芳

·科研綜述·

倫理型領導在護理管理領域中的應用研究進展

王荃1，馮丹妮1，黃素芳2*

1.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護理學院，湖北 430030；2.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

綜述倫理型領導的概念、起源發展、特征及其在護理管理領域的應用現狀及效果，旨在為護理領導理論的發展指出新的思路，為護理領導力的實踐創新提供參考。

倫理型領導；護理管理；領導力；應用效果；綜述

護理一直以來都被視為是最具倫理道德的一門崇高職業[1]。護士對于職業倫理規范的嚴格恪守，是保障病人安全健康與護理專業發展的重要前提[2]。近年來，隨著醫院管理模式的轉變以及護理執業環境的日趨復雜，護士在臨床決策過程中常面臨職業價值觀與組織規則制度的沖突，而深陷于倫理困境之中[3]。在此情境下，護理領導者作為護士追隨效仿的典范，其領導行為對于護理隊伍的發展結局具有深遠影響[4]。回顧文獻發現，以往研究多關注于交易型領導、服務性領導、變革型領導等領導風格對于組織績效的作用[5?6]。相較而言，倫理型領導則更為強調領導者的倫理特質及其領導行為對于組織可持續發展的影響[7?8]。隨著倫理規范在領導行為中逐漸受到重視，倫理型領導已形成一門獨立的理論體系并被引入國內外護理管理研究領域之中。現有研究證據表明，倫理型領導不僅能規范護士的執業行為，還能顯著提升組織管理效能，是一種符合倫理價值觀的高效領導力[9?12]。本研究旨在對倫理型領導的概念、起源發展、特征進行概括，并總結其在護理領域中的應用現狀及效果，以期為護理領導的理論發展和實踐創新提供參考。

1 倫理型領導理論

1.1定義倫理型領導亦稱道德領導[13],基于不同的研究取向，倫理型領導的概念界定分為狹義和廣義兩類[14?15]，其中狹義的倫理型領導定義基于科學取向，側重于對其操作性定義和有效性的探究；廣義的倫理型領導定義則采納規范取向，更深入地探索了領導的道德品質、倫理內涵和影響過程。經典的狹義倫理型領導定義于2005年由Brown等[16]提出，被其描述為：在個人行為與人際互動中展現出合乎規范的倫理操守，并通過雙向溝通、強化與決策促使下屬踐行倫理道德的領導風格。這一定義暗示了倫理型領導者所承擔的兩個主要角色，道德的人和道德的管理者。道德人的角色強調了領導者自身的個人性格、價值觀和倫理特質；而道德管理者的角色，指的是領導者為促進下屬的道德決策和行為所付諸的努力與活動。考慮到不同社會情境、文化背景中的群體對于倫理規范的理解存在一定差異，有研究刻意地對倫理操守進行模糊化概述，因而有學者指出，該概念并未能明確闡釋何為規范的倫理行為[14,17]。此外，該定義將倫理型領導受眾局限于追隨者，而忽略了領導行為對諸如服務對象、社會群體等其他利益相關者的影響[15]。因此，有學者對倫理規范、領導力受眾等內涵進行了補充，并發展了廣義的倫理型領導的概念[8]。2014年Wart[18]提出，倫理型領導是對自我和追隨者所渴求的道德行為的隱性或顯性追求，領導者在倡導學習動機、健康樂觀、目標清晰的規則下嚴格治理，在領導過程中維護賦權、服務他人、關注人權、完善變革，以充分履行對社會、后輩、環境及其可持續性發展的責任。該定義將領導力的受眾擴展到了服務對象與社會群體，并強調領導結果應關注于后輩及環境的可持續發展。換言之，倫理型領導不僅關注于領導行為對于組織當前利益的影響，更強調領導行為對于組織及其利益相關者的長效作用機制。該定義以更為開闊和前瞻性的視野闡述了倫理型領導的本質，因而也被認為是更為科學全面的倫理型領導概念[17]。

1.2起源自古以來，倫理道德被視為領導特質的核心要素，在領導過程中扮演著關鍵角色[19]。早在倫理型領導概念被正式提出前，多個經典的領導學理論皆談及了倫理規范的問題。在變革型領導理論中，Bass等[20]提出，領導者應通過典范領導來激發追隨者超越個人利益，以實現共同組織目標。在公仆型領導理論中，Greenleaf[21]強調領導者應關注追隨者的福祉與成長，并啟發其更高的理想信念與道德價值。在真實型領導理論中，Luthans等[22]認為真實的領導者應重視追隨者的自我意識，并通過發揮自身的道德規范職能如利他主義、道德決策、誠信，以及角色榜樣對追隨者產生影響。在精神型領導理論中，Fry[23]對于倫理價值觀亦有提及，將其視作追隨者行為動機的關鍵要素。遺憾的是，即便早期的領導力理論均涉及了倫理道德的相關概念，但該領域研究仍聚焦于對領導結果有效性的探究，而忽視了倫理規范在組織可持續發展中的重要作用。直至20世紀末，眾多企業案例因倫理維度缺失而飽受公眾非議，使其瀕臨生存危機，自此關于倫理型領導的研究方才逐漸引起管理學研究者關注[19]。2005年，Brown等[24]基于社會學習理論構建了倫理型領導的理論模型，并對其概念定義、測量工具、影響過程開展了系列的實證性研究，這為之后倫理型領導的理論發展和實踐應用奠定了堅實的根基，象征著倫理道德與領導力的正式融合，自此倫理型領導成為一門獨立的領導力理論體系[16]。

1.3特征Trevi?o等[25]最早使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對倫理型領導的特質進行總結，將其歸納為以人為本、采納倫理行為、制定倫理準則、拓展倫理意識、執行倫理決策5個行為過程。Brown等[24]在Trevi?o等[25]的研究基礎上，結合質性訪談的結果開發了單維度共10個條目的倫理型領導量表（Ethical Leadership Scale,ELS）,是現今運用最廣泛的倫理型領導力測量工具。Kalshoven等[26]基于規范研究取向，從道德品質、倫理內涵和影響過程3個層面探索了倫理型領導的特征，并提出了倫理型領導的7個要素——誠實、公正、以人為本、權力分享、關注可持續發展、角色澄清、道德引領，形成了多維度共38個條目的工作倫理領導力問卷（Ethical Leadership at Work,ELW），是目前較常用的廣義倫理型領導力的測量工具。我國學者Zhu等[27]基于科學研究取向探討了中國本土化的倫理型領導特質，并創造性地將儒家文化中的“修己”和“安人”與“道德的人”和“道德的管理者”相結合，從倫理品質、倫理認知、倫理角色模范、倫理氛圍4個維度構建了適合中國人群的倫理型領導測量工具。上述理論存在著部分共通點，均強調了領導者的個人品質和領導行為是倫理型領導特質的核心構成。但值得注意的是，其探索出的倫理型領導特征元素及數量不盡相同，不同情境和研究取向下倫理型領導特征會存在一定差異。

2 倫理型領導在護理管理領域的發展

2004年，Storr[28]率先將倫理型領導理論引入了護理研究領域，并通過質性研究的方法探索了護理領導者的正直品質與領導有效性的關系。2014年，Makaroff等[29]運用元民族志的方法對倫理型護理領導力的概念進行探索，將倫理型護理領導所應具備的特征總結為以下2個方面：①對從業者及其所屬的工作環境予以響應；②接受或提供支持來增強倫理行為實踐，并參與日常倫理問題的探討。2015年韓國學者Kim等[30]對工作倫理型領導問卷進行了修訂并提出了適用于護理領域的倫理型領導理論框架，為之后的實證性研究的測量與評價提供了參考依據。2015年之后，韓國、挪威等國家的研究者進一步開展了倫理型領導培訓項目，并探索了其對于護理管理者及護士的領導技能和工作態度的干預效果，研究表明該類項目能顯著提高參與者的倫理型領導力、工作滿意度、變革執行力和組織承諾感[31?32]。倫理型領導的研究在我國起步較晚，于2018年之后才逐漸受到我國學者關注，目前該領域研究多集中于探討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組織行為及工作態度的影響[33?34]。近10年，倫理型領導在護理領域的研究主題和數量已穩步增長，呈現蓬勃發展的態勢。

3 倫理型領導在護理管理領域的作用

3.1營造健康的職業環境護理領導者在社會心理工作環境的構建與維護中扮演著重要角色。Esmaelzadeh等[35]對17名伊朗護士進行了質性訪談，發現倫理型領導能夠加強護士的組織認同感，使護士感到信任和團結，有助于護士感知到安全、可信的專業氛圍；倫理型領導通過對護士表達理解和同理心能為雙方營造良好的溝通氛圍；倫理型領導還能夠通過促進組織的道德踐行，促使護士遵循倫理規范，促使職業倫理氛圍的形成。Aloustani等[36]對12所教學醫院進行的橫斷面調查發現了與上述研究類似的結論，倫理型領導與護士所感知的職業倫理氛圍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性，且兩者之間的關聯程度較強。

3.2規范護士的執業行為21世紀初，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NHS）因其下屬醫院管理疏忽而導致病人死亡[37]。英國猶他州大學政治學系教授Mastracci[38]在此背景下探討了倫理型領導與初級護士的組織公民行為之間的關系，發現即便是在倫理道德相對匱乏的工作環境中，倫理型領導仍然能對護士的組織公民行為產生保護性作用——倫理型領導使初級護士將領導者視為信任、公平、可模仿的道德行為的榜樣，激勵他們在自己的工作角色中超越自我，幫助和支持護士及其他專業部門的同事，對于護士堅定規范的執業行為具有重要意義。我國Zhao等[39]探討了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知識隱藏行為的影響，發現消極情感特質的護士更容易產生知識隱藏行為，但倫理型領導有助于喚醒道德感知，降低其因為道德推脫而出現知識隱藏行為的可能性，因此有利于促進護士的知識轉移、提高護理服務效率、增強組織競爭優勢。Zhang等[40]研究結論與之相似，倫理型領導能夠激發護士的倫理氛圍感知和倫理敏感性，使其更易于踐行角色內和角色外的服務行為。Li等[41]發現倫理型領導還會強化護士的職業環保行為及行為意向，在一定程度上對于醫院的經濟效益和環境發展起到促進作用。

3.3保障護理人力資源穩定職業滿意度、工作?家庭沖突和職業負性情緒已被認定為是影響護士離職意向的重要因素，倫理型領導對于促進護士職業滿意度和降低職業相關的負性情緒具有顯著影響。?zden等[11,42]研究發現，倫理型領導、職業倫理氛圍和職業滿意度三者之間呈正相關，倫理型領導能夠顯著影響護士所感知到的職業倫理氛圍與職業滿意度，由倫理型領導和職業倫理氛圍所構建的模型對于職業滿意度變異性的解釋率達44.4%。葡萄牙學者發現，倫理型領導能夠顯著緩沖家庭工作沖突對其職業滿意度產生的不利影響，在兩者之間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護士所感知到的倫理型領導程度越高，其報告的工作?家庭沖突水平越低，職業滿意度反之更高[9]。研究發現，護士長的倫理型領導行為對于護士的離職意向起到重要預測作用，護士長所參與的家庭支持行為越多，員工所感知到的職業召喚程度則越強，其報告的離職意向則相應越低[43]。此外，倫理型領導能夠通過顯著降低護士的職業倦怠[38]、情緒耗竭[9]等負性情緒，增強護士的情緒穩定性[43]、主觀幸福感[44]、心理賦權[45]等積極心理特質，從而改善護士的職業滿意度和降低其離職意愿，是護士人力資源穩定的重要保護性因素。Sahraei等[45]發現，倫理型領導對于提高護士心理賦權和職業滿意度的積極意義更勝于真實型領導，后者對于心理賦權變異性的解釋效力為74.5%，而倫理型領導的解釋效力達87.7%。

3.4提高個人及團隊工作效能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的個人工作效能具有顯著正向影響。Mostafa等[46]發現倫理型領導能夠幫助護士找尋工作的意義感，增加其工作投入程度。岳國峰等[47]研究發現，倫理型領導對于提高護士工作績效具有顯著影響，在倫理型領導下，護士所感知到的心理所有權和同事情感支持程度越高，護士的角色內工作績效就相應越高。此外，Kalyar等[12]認為倫理型領導還能夠通過增強領導?成員交換影響護士的創新性行為，并且心理資本能強化倫理型領導與領導?成員交換間的正向關系，高心理資本和倫理型領導能協同促進領導?成員交互與護士主動創新行為。Walumbwa等[48]則從團隊層面對倫理型領導的有效性進行了探索，發現倫理型領導能夠通過增強護士的團隊意識和團隊建言行為，來提高團隊角色內績效。

3.5改善病人安全與照護質量倫理型領導對于組織安全文化、職業安全行為依從性、病人相關的安全事件均具有顯著影響。Lotfi等[49]研究發現，倫理型領導可以直接或間接影響護士所感知的病人安全文化水平，組織承諾在兩者間起到部分中介效應。Enwereuzor等[50]認為，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的職業安全行為具有間接的影響作用，而護士對于領導的信任度是驅動護士安全職業行為的關鍵因素。Barkhordari等[51]發現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的差錯報告率和發生率之間存在顯著關聯，與倫理型領導感知水平較低的護士相比，報告高倫理型領導的護士其差錯報告率和發生率顯著降低。Arslan等[52]發現倫理型領導與護理缺失之間存在負相關，護士所感知到的倫理型領導水平越高，其護理缺失的角色/職業維度得分越低。Gillet等[10]同時考量了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和病人的應用效果，并在法國12所醫院腫瘤中心對296名醫護人員及333例腫瘤病人進行了一項橫斷面研究，發現病人感知到的照護質量與醫護人員所報告的心理健康水平及倫理型領導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醫護人員心理健康水平是倫理型領導影響病人照護結局的重要心理機制。

4 小結

綜上所述，倫理型領導不僅能有效提高倫理職業氛圍、塑造護士倫理行為規范，還有利于提高人力資源穩定、個人工作效能及改善病人照護結局。由此可見，倫理型領導是一種兼顧組織利益與社會規范平衡、符合倫理價值觀的高效領導風格，對于組織可持續發展起到關鍵作用[7]。當前，倫理型領導力在公共管理研究領域發展日趨成熟，但其在護理管理研究中仍然是一門相對年輕的領導力理論體系。未來，對于護理倫理型領導的應用與發展仍然有許多亟待完善的地方：①在理論研究方面，我國護理學者所運用的倫理型領導概念及測量工具均衍生于西方國家，而忽略了不同文化及執業背景下的倫理型領導內涵特征；因此，有必要基于我國文化背景和護理執業環境構建相應的倫理型領導概念并開發其測量工具，為以后評估護士長倫理型領導及制定干預方案提供參考依據。②在實證研究方面，倫理型領導的受眾仍然局限于臨床護士，僅少數國外研究從護士長和病人的視角探討了倫理型領導的應用價值，這類研究仍較為匱乏。因此，未來研究可考慮引入護士長及病人的觀點，豐富與完善倫理型領導的評判標準。③在有效性評價方面，目前的研究僅報告了倫理型領導對于護士離職意向、護士工作績效、病人感知照護質量等主觀測量指標的影響，而未探究其對于護士離職率、治療成本效益、病人住院時長等客觀評價指征的管理效能；今后的研究可考慮引入該類評價指標，為組織的持續性發展管理提供支持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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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application of ethical leadership in nursing management

WANGQuan, FENGDanni, HUANGSufang

School of Nursing, Tongji Medical College，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ubei 430030 China

ethical leadership； nursing management； leadership； application effect； review

HUANG Sufang, E?mail: huangsufang@tjh.edu.cn

10.12102/j.issn.1009-6493.2023.03.018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編號：71874063

王荃，博士研究生在讀

黃素芳，E?mail:huangsufang@tjh.edu.cn

王荃,馮丹妮,黃素芳.倫理型領導在護理管理領域中的應用研究進展[J].護理研究,2023,37(3):483?487.

（收稿日期：2022-05-01；修回日期：2023-01-18）

（本文編輯 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