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芬
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農業強國建設,多次強調,“強國必先強農,農強方能國強”。建設農業強國,需要“扎實推動鄉村產業、人才、文化、生態、組織振興”。鄉村文化振興作為農業強國建設的重要支撐,既是促進農業全面升級、農村全面進步、農民全面發展的內在要求,也是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精神保障。關于鄉村文化振興,習近平總書記在不同場合進行了多次論述,這些重要論述蘊含著深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意蘊。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物質富足、精神富有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根本要求。”鄉村作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薄弱環節,要實現全面振興,不能僅僅停留于物質生活的富足,還要聚焦精神生活的富有,滿足村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按照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物質富足和精神富有是緊密聯系、互為條件的。其中,物質富足是基礎,可以為精神富有提供強大的物質前提和條件。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明確指出:“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恩格斯也反復強調:“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可見,物質富足是精神富有的前提和條件,沒有相應的物質基礎,精神生活也就無從談起。但是,精神也不是完全消極被動地受制于物質,它一旦形成便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和能動性,可以為物質富足提供一定的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持。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
物質和精神辯證統一的關系原理要求我們在推進鄉村振興的進程中,既要大力加強物質文明建設,為鄉村振興“塑形”,同時又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為鄉村振興“鑄魂”。為了“塑形”,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大力實施鄉村建設行動和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行動,實施農村道路暢通工程,完善鄉村水、電、氣、通信、廣播電視、物流等基礎設施,推進農村廁所革命,深化農村生活垃圾和污水治理,實施村莊清潔行動和綠化美化行動等。通過這一系列行動,塑造了村容村貌之“形”,鄉村“顏值”得到很大程度提升。有了“顏值”,還要提升精氣神,鑄牢“文化魂”。在習近平總書記看來,“農村的發展不單是產業發展,不單是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文化生活也要搞好”。習近平總書記之所以著重強調精神文化生活,著重強調提升農民精神風貌和文化素養,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脫貧攻堅已取得決定性勝利,全面小康社會順利建成,農民物質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程度提升,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文化生活。但是,就目前我國城鄉發展狀況來看,農民精神文化生活水平與城市居民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這是我國城鄉發展不平衡、農村發展不充分的重要短板。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必須補齊這一短板,在推動鄉村物質文明發展的基礎上,更要注重推動鄉村精神文明建設,推動鄉村文化繁榮興盛,進而使物質與精神、經濟與文化相得益彰,相互促進。為了“鑄魂”,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多措并舉、綜合施策。一是大力推進鄉村文化設施建設,為鄉村文化振興奠定根基,包括建設文化服務站、文化活動中心、文化禮堂等。二是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鄉村文化振興提供方向引領。在《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 年)》中,明確將“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持續推進農村精神文明建設,提升農民精神風貌”的主要內容。三是大力開展移風易俗活動,為鄉村文化振興注入現代文明理念。自2019 年開始,在全國開展村級“鄉風文明建設”優秀典型案例評選工作,評選出全國村級“鄉風文明建設”優秀典型案例。四是保護傳承創新鄉村優秀傳統文化,為鄉村文化振興把住“根脈”。近年來,我國先后頒布了《關于支持戲曲傳承發展的若干政策》《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中國傳統工藝振興計劃》《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等政策文件,在這些政策文件中,對鄉村優秀傳統文化都有專門論述,為保護傳承創新鄉村優秀傳統文化提供了制度支撐和政策支持。
我國是一個由56 個民族組成的多民族國家。由于不同的鄉村在歷史淵源、地理位置、資源稟賦、生活方式等方面千差萬別,導致很難用統一的政策和標準去建設整齊劃一的鄉村文化。針對這一特點,習近平總書記在堅持普遍要求的基礎上,明確提出“分類推進,科學把握各地差異和特點,注重地域特色,體現鄉土風情,……不搞一刀切,不搞統一模式”。強調堅持分類推進,不搞“一刀切”,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在充分尊重鄉村文化發展規律的基礎上,從我國鄉村文化發展實際出發作出的戰略決策。
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不僅存在于一切事物中,而且存在于一切事物發展的始終;同時,矛盾又具有特殊性,不同的事物具有不同的矛盾,即便是同一事物,在不同的發展過程和發展階段也各有不同的特點,這是一事物區別于其他事物的特殊本質,也是世界上諸種事物存在差別的內在原因。矛盾的特殊性要求我們在鄉村文化振興的進程中,一切從鄉村實際出發,充分尊重鄉村歷史文化傳統、風俗習慣和價值體系,注重地域特色,科學把握鄉村文化的差異性,分類推進,做到因地制宜、因村制宜,“一村一策”,使鄉村文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切忌“一刀切”“一風吹”、千篇一律、統一模式。關于這點,在黨的十八大以來出臺的關于三農工作的“一號”文件和頒布實施的規劃條例、法規方案中都多次加以強調。例如,在《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中明確要求:“堅持因地制宜……科學把握鄉村的差異性和發展走勢分化特征,……分類施策……不搞一刀切。”在《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 年)》中強調,要“深入挖掘鄉村特色文化符號,盤活地方和民族特色文化資源,走特色化、差異化發展之路”。在《關于推動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的意見》中,提出要“鼓勵各地因地制宜開展文化產業特色鄉鎮、特色村落建設”“塑造‘一鄉一品’‘一鄉一藝’‘一鄉一景’特色品牌”。在《鄉村建設行動實施方案》中再次強調:“傳承保護傳統村落民居和優秀鄉土文化,突出地域特色和鄉村特點,保留具有本土特色和鄉土氣息的鄉村風貌,……打造各具特色的現代版‘富春山居圖’。”通過以上規定可以看出,在推進鄉村文化振興的進程中,習近平總書記始終堅持以唯物辯證法為指導,在充分尊重鄉村文化個性化、多樣化、差異化特征的基礎上,堅持分類指導、因村制宜、突出特色、精準施策,為鄉村文化振興提供了根本遵循。
中華文明悠久綿長,孕育了厚重的傳統文化底蘊。而鄉村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主要發源地,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根基所在。梁漱溟曾明確指出:“原來中國社會是以鄉村為基礎,并以鄉村為主體的,所有文化,多半是從鄉村而來。”可見,中華傳統文化的根脈就在鄉村。對此,習近平總書記一再強調:“我國農耕文明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根。”因此,要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必須重視傳承發展鄉村優秀傳統文化。不可否認,植根于悠久歷史文明中的鄉村文化有很多優秀的文化遺產,但是,“傳統文化在其形成和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會受到當時人們的認識水平、時代條件、社會制度的局限性的制約和影響,因而也不可避免會存在陳舊過時或已成為糟粕性的東西”。為此,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刻把握鄉村文化基本特征和客觀發展規律的基礎上,立足于新時代時空坐標,明確提出要對鄉村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之所以提出要對鄉村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這既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要求,也體現了馬克思主義辯證否定的科學思維方式。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社會意識是社會存在的反映,有什么樣的社會存在就會產生什么樣的社會意識。文化作為一種由社會存在決定的社會意識,在不同的社會存在形式之下,其內容和表現形式也會有所不同。當社會存在發生了變化,文化中的有些內容和表現方式就會不適應已經發展變化了的社會存在,必然要對其進行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使其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煥發出新的生機活力,進而更好地服務于社會存在,這不僅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而且體現了馬克思主義辯證否定的科學思維方式。辯證否定通俗地講就是揚棄,是包含著肯定的否定和否定的肯定。恩格斯在討論哲學揚棄時曾明確指出:“要批判地消滅它的形式,但是要救出通過這個形式獲得的新內容。”也就是說,對于鄉村傳統文化中有益的東西要予以繼承和發揚,對于一些不合理的東西則要克服和創新。鄉村傳統文化之所以能被繼承和發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文化本身是具有繼承性的。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可見,對于鄉村傳統文化,我們不可能脫離歷史一脈相承的連貫性而徹底地加以拋棄,而是要在否定的理解中肯定其合理成分。當然,也不能簡單地對其加以全盤接受,而應在肯定的理解中對其不合理成分加以否定,畢竟鄉村傳統文化是在當時的歷史時代、社會制度和認知水平下產生并發展起來的,隨著時代的發展與變化,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與新時代特征不相符合的因素,如愚忠愚孝、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對于這些落后于時代發展的內容,必須加以堅決拋棄,切實做到習近平總書記所要求的:“我們要對傳統文化進行科學分析,對有益的東西、好的東西予以繼承和發揚,對負面的、不好的東西加以抵御和克服,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不能采取全盤接受或者全盤拋棄的絕對主義態度。”當然,無論是“揚”還是“棄”,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激活創新鄉村傳統文化,使其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實現新的發展,包括對鄉村傳統文化的內涵加以補充、拓展、完善;運用現代科技手段,探索契合時代特征和要求的現代化傳播方式和表現形式;通過“文化+”產業、旅游、服務等,將鄉村傳統文化資源轉化為文化生產力等。
鄉村文化振興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政府發揮主導作用,把舵護航。但是,必須明確的是,政府僅僅是鄉村文化振興的引領者和組織者,它可以引導和推動鄉村文化建設,但不能越俎代庖,大包大辦,鄉村文化振興的主體還應該是農民。眾所周知,中國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大國,農民占人口絕大多數,正是占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在鄉村長期生產生活中的實踐活動,構成了鄉村文化的核心內容。從一定程度上說,鄉村文化歸根結底是農民的文化。費孝通曾指出:“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農民是本土鄉村文化的親歷者和創造者,理應成為其傳承和發展的主體力量。如果脫離了農民,鄉村文化就不可能形成,更不可能傳承和發展。因此,推動鄉村文化振興,必須樹立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尊重農民主體地位,發揮農民主體作用。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的,“堅持農民主體地位”“充分尊重農民意愿,切實發揮農民在鄉村振興中的主體作用”。
習近平總書記之所以一再強調農民的主體地位和主體作用,這既是唯物史觀的根本要求,也是對唯物辯證法的現實運用。按照唯物史觀的基本觀點,人民群眾始終是歷史的創造者,不僅創造了人類的物質財富,而且創造了人類的精神財富。文化作為人類精神財富的重要內容,毫無例外是由人民群眾創造的。因此,推進鄉村文化振興,必須尊重農民的主體地位,發揮農民的主體作用,這是唯物史觀的根本要求。唯物辯證法認為,內因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原因,外因是事物發展的條件,外因往往通過內因起作用。農民是鄉村文化的創立者,是推進鄉村文化振興的內生動力,而政府主要是為鄉村文化發展提供良好的外部環境和政策保障,是鄉村文化振興順利推進的外在條件。習近平總書記正是由于敏銳地洞察到了人民才是推動人類歷史發展的決定性力量這一客觀規律,才一直強調農民在推動鄉村文化振興進程中的主體地位和主體作用。為了體現農民的主體地位,發揮農民的主體作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加大頂層設計力度。一是積極培育村民的文化主體意識和主人翁意識,調動其參與鄉村文化建設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例如,堅持以自治為基礎,開展以村民小組或自然村為基本單元的村民自治試點工作,使廣大村民不再被排除在鄉村文化建設活動之外,不再是鄉村文化建設活動的“看客”,而是切實地轉變為建設者和創造者。二是加強鄉村文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建立村民文化需求反饋機制,給予村民充分的文化話語權、表達權和選擇權,全面了解和把握村民的實際文化需要,有針對性地提供“菜單式”“訂單式”文化產品和服務,破解鄉村公共文化產品供給失衡難題。三是加強鄉村文化人才隊伍建設,為鄉村文化振興提供人力支撐。以鄉情鄉愁為紐帶,建立多種形式的創業支撐服務平臺,把外流鄉村文化人才“引回來”;大力實施鄉土文化人才培育計劃,包括培育挖掘鄉土文化本土人才,支持鄉土文藝團組發展,扶持農村非遺傳承人、文化能人、民間藝人收徒傳藝,把本土鄉村文化人才“扶起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