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8世紀歐洲中國風設計的異域想象
——以人物瓷塑為例

王 瑤

鄭州商學院 河南鄭州 451200

17至18世紀中西方不斷的貿易往來不僅向歐洲帶來了精美工藝和別致造型的藝術品，同時也促進了技藝與觀念的交匯。在此基礎上，陶瓷便是理想的載體，不僅見證了制瓷技術的傳播，也留下了跨文化交流的痕跡，呈現東西方對彼此的理解和想象。“中國風格”的人物瓷塑可以說是東西方工藝相互借鑒的產物，展現了西方對中國世界的理解與遐想，是歐洲人異域想象的最佳詮釋。

一、歐洲中國風設計來源

歐洲所盛行的“中國風格”是從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發展而來的，隨著海上貿易的頻繁往來，中國的陶瓷、漆器、絲綢、家具等藝術品不斷進入歐洲人的眼簾。在大航海時代背景下，西方人對中國充滿了好奇，在歐洲的整個社會掀起了一場“中國熱”，尤其是陶瓷領域，中國的制瓷技術遠遠領先于西方國家且制作的瓷器精致典雅，經久耐用。至17世紀中期，由于明清兩代的動蕩，開始禁止中外的貿易往來，而此時已有的中國瓷器已經不能滿足歐洲人的需求，促使歐洲各地的工廠開始進行大量的效仿，隨之，歐洲中國風設計開始興起。

二、歐洲中國風人物瓷塑的異域特征

中國的人物瓷塑造型優美，塑造人物鮮明，引起了歐洲各個國家的制造商爭相模仿，這種喜好早在法國傳播開來，其中有一類人物瓷塑的頭部為活動式，被稱為“寶塔”（pagode）。[2]中國的神明像，例如觀音像、仙人像為歐洲的制瓷工匠帶來了創作靈感。歐洲的制瓷工匠創燒了大量關于“中國風格”的瓷器和塑像，尤其是人物瓷塑，提取特殊的代表性符號，再加以填充本土元素共同構成歐洲異域想象的特色，呈現出歐洲人眼中的“中國印象”，形成獨特的藝術特征。

1.東西方元素的交融與創新

歐洲的陶工從瓷器上展現對中國的認識，通過對比中歐兩國的人物瓷塑可以清晰地了解歐洲人對中國的印象。東方的人物形象受到了歐洲人的喜愛，經常把這些高級藝術品用來裝飾燭臺、擺鐘和桌面飲水器。1710年邁森皇家瓷廠正式建立后迅速成為歐洲重要的瓷器產地，生產了大量的中國風的瓷器，同時也受到了洛可可風格的影響，擺脫了早期對東方的單純模仿。邁森瓷廠生產的人物瓷塑大多取材于中國游記，例如《荷使出訪中國記》《中國圖說》等書中的插圖成為其創作靈感的主要源泉。

現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收藏的德國邁森瓷器《釉上彩中國樂師像》（圖1），這件作品就是典型的東西方元素相結合的產物，作品中所刻畫的男性樂師頭戴錐形的帽子、留著長胡須以及身著寬松的下裝，這些可以說是代表歐洲人眼中“中國風格”人物瓷塑的特征，而其立體的五官、袒露的胸懷、尖頭皮鞋和夸張的姿態都與實際的中國樂師形象相差甚遠，是歐洲工匠在借鑒中國元素的基礎上再加入西方人物形象細節所創燒出來的中國風瓷塑，這一風格的人物瓷塑是東西方工藝相互借鑒的產物，同時也體現了西方異域想象的人物特征。在歐洲各國的中國風人物瓷塑設計當中，有眾多男女老少的人物形象，如商人、農民、工匠、音樂師、皇帝、官臣等，都展現了部分中國人的形象特征。以男性為例，早期的西方認為亞洲人也是高鼻深目，到洛可可時期開始轉變，開始繪制真實東方人的形象，例如頭戴錐形帽、細長的八字胡須、小眼睛、髡發等人物特征是歐洲人眼中典型的中國形象。若身份為皇帝或大臣，我們可以看到皇帝服飾上有龍的圖案，而大臣的官服上則是模糊的動物圖案，這些人物特征都可以從華托、布歇等洛可可中國風代表畫家的畫作中找到。縱觀這一時期中國的男性形象主要為：頭戴錐形小帽，身穿大袖長袍，身材修長，肩上披著圍巾狀物，與真正的清朝男性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這樣的中國男性形象在歐洲廣為流傳。17世紀至18世紀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將大量的中國外銷藝術品運往歐洲，這些藝術品中所繪制的中國人物形象成為歐洲民眾感知中國文化的重要渠道，同時也開拓了藝術家與觀眾的視野，加以想象與夸張，創造出歐洲人的異域想象，是東西方文化的交融與創新。

圖1 《釉上彩中國樂師像》

2.審美趣味的偏向性

自馬克·波羅時代起，中國一直被西方認為是“世外桃源”，在許多文本與圖像中，遙遠的東方百姓安居樂業。馬克·波羅在談到游覽南宋故都杭州時，對中國人悠閑的生活狀態印象深刻，他曾提到杭州城的百姓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會帶上自己的家人與美酒在西湖上泛舟[3]，中國一直被認為是一個充滿幸福感的地方，同時也是是一個具有偶像崇拜的國家，17世紀中后期，法國王室收藏了大量的瓷質佛像，多表現為以神的面目出現的人物形象，例如觀音、壽星、布袋和尚等。觀音像一直是歐洲較為流行的宗教塑像之一，她與西方基督教的圣母瑪麗亞十分相似，多表現為抱小孩的婦女形象或兩側有童子相伴，形象端莊秀麗，給人以親切之感。除了觀音之外，其余的羅漢、彌勒等塑像并未傳至西方，但是布袋和尚的人物形象也受到歐洲人的喜愛，在他們眼中這種袒胸露腹、肥頭大耳、笑口常開的形象，象征著快樂、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這與享樂民族歐洲大眾的觀點一致，能夠為人們帶來輕松的感覺，因此在當時十分盛行。法國塞夫爾國家陶瓷館的白釉彌勒像（圖2）是德化彌勒佛的仿品，雙腿呈如意坐，開懷大笑，右手持扇遮于頭頂，大腹便便，雙耳垂肩，是彌勒佛的典型形象，深受歐洲市場的歡迎。它們被視為是“中國元素”的工藝品，展現了歐洲大眾對此形象的喜愛，歐洲各大瓷廠爭相仿制，成為當時歐洲裝飾藝術中的重要元素。中國的佛像人物符合了歐洲大眾的審美趣味，但是他們對中國的了解跟實際是存在差距的，藝術可以說是現實生活的一個縮影，但是又與真實的形象存在差距。“中國風格”的人物瓷塑是時代的產物，18世紀中國陶瓷藝術在歐洲廣泛流行，在洛可可藝術蓬勃發展的背景下，歐洲充分吸收中國藝術的精華進行審美再創造，表現了注重人性的設計理念[4]。18世紀出現了一種動機學說一一享樂主義，認為人的一切行為都是出于關心自己，希臘羅馬文化為歐洲人遺留的享樂主義、縱欲主義等文化符號被社會大眾所接受，藝術家們常用自己的作品歌頌人生的美好，因此不難看出中國風人物瓷塑設計體現了歐洲審美趣味的偏向性，這些作品均表現了怡然自得的人物形象，暗示了歐洲人對中國田園生活的憧憬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圖2 白釉彌勒像

三、結語

17至18世紀具有“中國趣味”的人物塑像映照出歐洲大眾的審美趣味與風尚，在那個交通不便的時代，歐洲對中國的了解是極為有限的，而此時創作出的藝術品常常帶有想象與演繹的成分，那悠然自得的人物形象、田園牧歌般的生活可以說是歐洲人自身的向往與想象的投射，在跨文化交流中，見證了對中國的認識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