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昌成
單純地學習制作紫砂壺中的傳統造型,還只是認識紫砂壺制作的第一步,在不斷的實際制作中,磨練技藝,增強各種技巧的熟練程度,了解紫砂壺造型形成的邏輯,即我們通常所說的制作基礎。在一遍又一遍的對傳統紫砂壺形體的塑造中,制作者逐漸就會發現,無論是方還是圓,是高還是矮,都基本遵循著一個個形態規律,每一個造型都有著自身的美學界限,超過了那個界限,形體就缺失了美的韻味,只有掌握好其中的度,那么就能夠在制作中隨心所欲,得心應手。這時往往就需要面臨自身創作的挑戰,跳出即有的輪廓,創造出獨屬于自己的紫砂壺作品,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創新”。
中國古老的美學體系曾經一度在外來文化的沖擊中風雨飄搖,近代的屈辱和落后,讓很多人意識到了在中國之外有一個更為廣大的世界,傳統甚至一度成為一個貶義詞。然而當中國經歷了數十年的發展,生活水平穩步提高,回過頭來才發現,中國人其實并沒有拋棄傳統,古老的文化以其獨有的生命力依然延續,這說明在藝術創作領域,傳統所帶來的美依舊有著積極的部分,中國人無法割舍這些基于民族本身的情懷,這是任何西方美學思想都無法替代的。近些年來,紫砂壺藝順應著社會的需求迎來了一波發展高峰,新的造型、新的設計理念層出不窮,在這么一個蓬勃向上的時代,創新正成為時代的主軸,傳統紫砂壺藝術的延續依賴于創新,但同時紫砂壺的創新又十分需要文化的傳承,眼前的這件《碧浪壺》就是從傳統文化出發設計而成的一把全新的紫砂壺。
紫砂壺的創新并不是說要舍棄什么東西,藝術的傳承自有其脈絡,紫砂壺也是這樣,從整體的結構布局來說,紫砂《碧浪壺》依舊是經典的紫砂壺結構,它有著傳統紫砂簡約、古樸的輪廓,只是通過主題的設置,將裝飾與茶壺造型結合了起來,進行了十分大膽的變化。這把壺的主題就是浪花,從描繪浪花的角度來進行整體的塑造,全器十分形象地構建了一個以茶壺為表象的浪花的世界,容納了大量的石雕、壁畫上的裝飾元素。我們都清楚,在手工藝制作過程中,用靜態的事物去表現動態效果,那就需要物體的造型具備極為強烈的動感,簡單來說就是動的勢頭,其在美術創作中就是形體描繪反應變化的過程,這首先需要創作者對被造物有著深入的觀察和理解。作品《碧浪壺》的主題是浪花,那么觀察的重點就在于水,在中國傳統美術中,對于水的描繪有多種方式,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水墨山水畫中的留白,由于無形,所以留空,讓想象填滿整個空間,這樣的手法非常的巧妙,但顯然并不適合紫砂壺形體的表現,所以就需要采用另外一種方式,藝術化或抽象化地改造形體,使其能夠用來表現創作主題。

紫砂《碧浪壺》在設計上就將整體轉化成了一朵浪花,同時將茶壺結構的各個部分也融入水浪的元素,其中就借鑒了傳統如意及如意紋裝飾的元素。首先壺身采用無肩設計,用嵌蓋的形式將壺身與壺蓋結合成一個整體,圓潤的線條有著紫砂壺標準的簡約味道,壺鈕以豎鈕的形式塑造了一枚S形水浪,這是對傳統如意紋的簡化,讓線條帶有一股韌勁,在造型上則又帶有一股水的黏性,十分的形象傳神。在壺身的處理上則采用了前后流線型的設計,壺流的線條通過壺身直接延續到壺把,在這里直接采用了經典的“龍帶壺”的做法,如同包裹住整個壺體一般,并在這跟線帶之上,用貼塑的形式塑造了卷起的浪花,這些貼塑模擬了西方油畫的堆疊手法,采用傳統紫砂技藝中堆貼的技法,注重意蘊和輪廓,舍棄不必要的細節,同時其浪花裝飾的走向也很有講究,壺流到壺把的這根玉帶一樣的線條是有著自身的曲線走勢的,壺面上裝飾的浪花需要順應這根曲線的走勢,做出合理的裝飾變化,這樣一來,原本完全靜止的浪花形象塑造,就會變得生動起來。
除此之外,壺流的設計也帶有十足的浪花元素,卷曲的壺足線條在兩側設計了經典的如意紋樣,如同三枚玉如意在支撐著整個壺體;同時這三枚壺足亦似乎是三朵翻滾的水浪,直接與茶壺上部的塑造相互呼應。從整體來看,這把壺將自身的創作主題用各種造型巧妙地組合在一起,使這些表現主題的塑造相互之間非但沒有沖突,還彼此之間形成聯動,線條自始至終保持著順暢和連貫,這種基于主題、基于全局的設計思維,有著當下這個時代背景下整體化和全局的設計理念,其水與如意的表現融合則帶有典型的中國文化特色,可謂古今合璧,是文化傳承和形體創新的完美結合。
《碧浪壺》有著傳統紫砂壺簡約、流暢的特點,也有著十分鮮明的創新色彩。這把壺的造型和裝飾并非是簡單地流于表面,而是從主體內涵處思考,結合傳統文化藝術形象中的表現來進行合理的推衍,造型和裝飾在設計上彰顯著創造力,通過對傳統紫砂壺結構的重新解構,讓一個簡簡單單的主題煥發出新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