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荷趣”在紫壺
——淺談紫砂作品《何去壺》的藝術語言

史銀之

江蘇宜興 宜興 214221

北宋著名文學家蘇軾在《赤壁賦》中言：“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歷代文人雅士從自然中汲取創作靈感，幻化為自己的獨特情感，在歷史上留下了無數名篇巨著。藝術與文學是相通的，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紫砂壺創作也是如此。宜興地處江南水鄉，人文景觀、自然景觀豐富，文化底蘊厚重，賦予了紫砂藝人獨特的創作靈感，他們積極入世、觀察自然，在自然中尋找創作的題材，借助傳統技藝塑造作品的形態，并為作品賦予個人情懷、人文審美。紫砂壺藝作品的創作需要賦其靈魂，有靈魂的作品才有神韻，有神韻才有精神。是的，一件優秀的紫砂壺藝作品應該在給人帶來樸素淡泊、溫潤如玉的視覺美享受的同時，通過藝術語言傳達出背后的人文情感，通過“觀物取象”、“以形寫神”的方式塑造意象，承載意趣，只有內外的完美融合才是一件好的器物。自然與生活永遠是藝術創作永恒的題材源。紫砂《何去壺》（見圖1）通過提煉典型荷元素融入作品，塑造意境，端莊大氣、溫潤靜篤。作品借景寓情，以諧音的藝術處理手法引申出更為廣義的意蘊表達，展示了廣闊的人文想象空間。

圖1

自古以來，荷花是文人雅士吟詠的熱門題材，也是一個內涵豐富的意象元素，往往能使人想象出荷塘月色的唯美畫面。在靜謐的夏夜晚上，月光靜靜地瀉在這一片片荷葉上，薄薄的青霧浮騰在荷塘里，荷葉仿佛籠著輕紗，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夢的色彩。紫砂作品《何去壺》也引入了“荷”這樣一個物象來營造主題意境，但在藝術處理上進行了典型化特征提煉，選擇了具有表征意義的“蓮蓬頭”來進行創作。

縱觀此壺，其主體形態是光貨的圓器，而不是以“荷”的繁華外形來造勢，沒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大場景，只是壺鈕以一蓮蓬頭形態靜靜地躺在壺蓋中央，一展風姿，倒有一種“秋風知我意，獨自枝頭狂”的孤漠，恰能體現出一種優雅精神的深邃美。壺鈕雕刻精細，生物特征畢現，惟妙惟肖，從整體上看這是一種局部的紫砂花器技藝裝飾，在提供實用功能的同時，將荷的成熟、枯寂之態展現得淋漓盡致，勢微而點睛，別具意趣，恰到好處地架構出了作品的視覺焦點；壺體飽滿，富有張力，靜態中隱含著一種動態的力量。如果把它看成一粒蓮子的話，則更升華了作品的主題意境表達；一彎流從一側壺腹向上胥出，挺拔有力，也提供了順暢的出茶功能；另一側的圈把弧線舒展、婉轉自如，與壺流相呼應。如果從遠處看，壺把、壺流又像是蓮蓬頭的枝桿，穿插于壺體，或隱或現，與蓮蓬頭共同組成一個整體，似乎風干了曾經的柔美，時光永駐，主題意蘊更顯豐滿。壓蓋處理也有新意，與壺口嚴絲合縫、通轉流暢，略微盈起的平緩弧度與壺身形成統一的整體。蓋面圈圈弧線自然鋪展，又恰似荷塘水波托起“荷”韻。具象的荷被提煉到本質，卻沒有被剝奪生命力，靈動躍然于眼前，極具畫面感。壺腹一側則陶刻了一枝亭亭玉立的荷花在荷塘中搖曳曼妙身姿，刻畫細膩逼真、栩栩如生。可見作品在藝術手法的應用上是十分用心的，寫意與寫實相融合，造型與裝飾同時塑造了作品的審美意境，加上淡雅的紫色精光內蘊，胎體質感溫潤靜篤、端莊大氣，呈現出一種古樸典雅的氣息，很好地渲染了一種淡然而又安靜的氛圍。

荷不僅外形優美，而且以其清新淡雅的氣質贏得了人們的喜愛。北宋學者周敦頤的《愛蓮說》不僅將荷花美麗的外貌做了細致的描寫，更是贊嘆其“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品格。但作品在這里要表達的主題不會停留在對“荷”的謳歌上，更在于以諧音的方式引申出另一個更深層的主題，這也是作品的創新之處。“荷趣”與“何去”是完全諧音的，這里要表達的主題就是“何去”，因此在壺腹上陶刻了二句詩來點題：“問一聲，你今哪里去，望三思，何日君再來。”“何去”從一般層面上來理解，就是問你到哪里去，而何去何從，多指在重大問題上進行選擇，有一種迷茫的心情在里面。因為迷茫，所以滯留；因為迷茫，所以錯過；因為迷茫，所以失去。每個人在各自的人生關鍵時刻都會經歷幾個重大選擇，比如就學、工作、婚姻，就得根據自己的條件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當你無力去做一些想做的事，無力去擁有想要的東西，可能會壓抑和焦慮，感到一切是那么無奈，這是正常的，但唯一的解決辦法是調整心態，因為對你來講沒有最好，只有最適合。實際上人生每天都面臨著選擇的考驗，人生就是一個不斷選擇的過程，在選擇中沉浮起伏。有的人在關鍵時刻能抓住機會作出正確的取舍，就成為人生贏家；相反有的人一步錯、步步錯，就會很悲催。從這個意義上說，選擇是人的一種十分重要的能力。“問一聲，你今哪里去”，是提醒你走正確的路，在人生關鍵的時刻作出正確的選擇；“望三思，何日君再來”，是希望你不忘初心，記住出來的路。這里已把“何去”上升為對人生道路的選擇這樣一個高度來演繹。

作品表面上給我們展開了一幅秋荷圖，但實際上是講述了一個關于人生道路選擇的充滿哲理的故事。但愿執此壺品茗能心中充實、從容，以飽滿的熱情和堅韌的毅力去面對人生，超越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