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任洧羽

他是久經(jīng)風(fēng)雪、漂泊四方的旅行者，早年在名利場中摸爬滾打，體會過英倫的浪漫，見識過十里洋場的繁華，闖蕩過香江的繁華都市。他就好像大街上的復(fù)古街燈，好像路過山間的一陣風(fēng)，又好像半生漂泊的無腳鳥。現(xiàn)在，他想前往神山，想去追尋，追尋世人的朝圣之路。

旅行者想見到巍峨雪山、澄澈湖水，他想神山之上定有風(fēng)景萬千：瑰麗的佛光、翱翔天際的雄鷹，還有那迷人的格桑花。

在神山下，旅行者初識了神山之子——那個少年。藍(lán)天、白云、高樹、草原，少年策馬而來，一片肅穆中因他的到來摻著幾分意氣風(fēng)發(fā)，發(fā)絲劃過高原上的寒風(fēng)，環(huán)佩叮當(dāng)，帶著雪和格桑花的氣味。少年來到仍身穿旅行服、與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他的身邊。少年是終歲積雪的神山，而他是路過山間的一陣風(fēng)，他們注定在這片圣潔的天地相遇。無根萍漂泊半生，在雪中停留片刻；神樹扎根雪域，不離故土。

旅行者和少年好像狂野與矜持的碰撞，一個是萬丈紅塵，一個是清規(guī)戒律，隔著塵世和圣域的距離，他們在彼此眼中映照出可能存在于平行世界的自己。他們就這樣相遇在神山下，在雪色融融中，在圣潔白光的映照下，在肆意呼嘯的寒風(fēng)中，他們一起策馬，一起向神山祝愿。

旅行者從名利場的風(fēng)塵中走過，眼角眉梢滿是世故，但在神山下，他的雙眸被柔和的神光洗去了過往種種，透著清澈，就像是渾然天成的璞，經(jīng)時事刀劍的磋磨，成了溫潤的玉。

少年眼中是神山上的積雪，他一笑起來，就像明晃晃的日光照在千年的寒冰上，剎那間，反射的光華讓人難以直視。笑里的明媚仿佛連寒冰都能消融，寒冰化后，透亮的水淌成最清澈的溪，緩緩流進(jìn)你的心中。

旅行者和少年來自完全不同的地方，卻像遇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一見如故。他們暢快地交流著自己的見聞。旅行者不嘆惜他以前的經(jīng)歷，也不羨慕少年現(xiàn)在的生活，只是看著少年就好像看到了他的十八歲，純真美好，揮斥方遒，意氣風(fēng)發(fā)。

旅行者問了少年一個問題：“雄鷹展翅翱翔，它們真自由啊！你羨慕它們嗎？”這個問題帶著淡淡的或許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幽怨。“可是，我也很自由！”少年用干脆利落的話語回應(yīng)了這似有似無的怨與羨，但也給予了他來自高原的最純粹的安慰。

“你想去外面看看嗎？”旅行者望著無拘無束的少年。少年仍在笑著，只說道：“我是不會離開的。”亙古的高山映照著千古的陽光，一絲陽光撬開旅行者的心房。這一刻，風(fēng)都停止了，可是草兒還在飄搖，旅行者好像明白了什么。

東山頂?shù)脑铝脸鰜砹耍眯姓哂脠A潤的面龐輕輕蹭了蹭了冰雪之巔。他再次走上旅途，沒有為格桑花而停留，他的雙腿被崎嶇的道路磨破了皮，但是堅持的夢想沒有被現(xiàn)實的風(fēng)刮得支離破碎。

少年仍然守護(hù)著神山，衣衫被馬兒濺起的泥土沾染，但是清澈的雙眸中仍是美好的雪域，并未粘上都市的塵埃。

海風(fēng)吹不斷，泥沙湮不滅，浮世繁華上有一只帶著格桑花味道的雄鷹。

雪域神山上，千古高原中，百般景致下有一朵帶著雄鷹翎羽的格桑花。

有人一直眺望雪山，而有人站在雪山高處，透過千山萬水，看見你。

（作者系同濟(jì)大學(xué)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2022級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