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研究

陳飛 趙利媛 蔣文珂 熊立春

摘要：貿易成本研究一直是新開放宏觀經濟學研究領域的熱點，且大多數學者主要關注貿易關稅壁壘、地理距離、貿易協定等傳統因素的影響，很少有研究關注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對貿易成本的影響。文章從貿易國視角出發，利用中國15個林產品貿易伙伴國2003-2021年的面板數據，基于熵值法和貿易成本測度公式，分別對貿易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和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進行測度，構建固定效應模型探究兩者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1）在樣本區間內，15個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均有大幅提升，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呈現整體下降趨勢。（2）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能夠顯著降低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且對中國四種不同林產品的出口貿易成本降低均存在顯著性。（3）綜合來看，相對發展中國家，發達國家的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影響效應更顯著。為實現中國林產品貿易便利化，進而推動中國林業產業高質量發展，文章提出共商共建林產品進出口數字貿易平臺、嚴格執行林產品國際認證標準和牽頭構建農林類貿易協定組織等政策啟示。

關鍵詞：貿易伙伴國；林產品；數字新基建；出口貿易成本

中圖分類號：F752.7； F742； F426.88； F4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338X（2023）03-079-18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科學基金項目“中國木材產業全球價值鏈攀升的動力機制及其環境效應研究”（編號：72003179），浙江農林大學科研發展基金項目“全球價值鏈視角下中國木材產業升級研究”（編號：2019FR059）。

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New Digital Infrastructure in Trading Partners on the Export Trade Cost of Chinas Forest Products

CHEN Fei1ZHAO Liyuan1JIANG Wenke1XIONG Lichun1， 2

（1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Zhejiang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 Hangzhou 311300；2 Zhejiang Rural Revitaliz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Hangzhou 311300）

Abstract：The study of trade costs has always been a hot spot in the field of New Open Macroeconomics research， and mainly focused on the influence of traditional factors such as trade tariff barriers， geographical distance， trade agreement， etc. Few studies have focused on the impact of digital new infrastructure on trade cos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ding partner countries， this paper used the panel data of Chinas 15 forest products trading partners from 2003 to 2021， and measured the development level of digital new infrastructure in these countries and the export trade costs of forest products in China based on the entropy method and the trade costs measurement formula， and explored the possibl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development level of digital new infrastructure in trading partner countries and the export trade costs of China′s forest products by constructing a fixed-effect model. The results showed that：（1）In the sample interval， the level of new digital infrastructure in 15 trading partner countries had increased significantly， and the export trade costs of Chinas forest products had shown an overall downward trend.（2）The new digital infrastructure could significantly reduce the export trade costs of Chinas forest products， as well as the cost reduction of Chinas export trade for four different forest products.（3）On the whole， compared with developing countries， the impact of new digital infrastructure on the export trade costs of Chinese forest products in developed countries was more significant. In order to facilitate the trade of forest products in China and further promote the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 forestry industry， the paper proposed to discuss and build a digital trade platform for import and export of forest products， strictly implement the international certification standards for forest products and take the lead in establishing an organization of agricultural and forestry trade agreements.

Key Words：trading partner；new digital infrastructure；forest products；export trade cost

1引言

近年來，隨著中國林業產業的高速發展，林產品進出口貿易規模持續擴大。據中國海關統計，2021年中國木質林產品出口額達729.24億美元，居世界首位，但林產品貿易大國并非貿易強國（程寶棟等，2017）。長期以來，中國林產品主要基于勞動力成本比較優勢的驅動，形成較強的價格優勢，伴隨著中國人口紅利的消失以及世界各國貿易壁壘的加強，林產品貿易成本居高不下。現有林產品貿易在高成本趨勢下將難以為繼，如何降低林產品貿易成本、提升中國林產品貿易競爭力成為亟待解決的難題（張毓卿等，2015；熊立春等，2017）。貿易成本作為國際貿易理論體系的核心概念，是解答新開放宏觀經濟學研究領域“六大謎題”的關鍵鑰匙。伴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傳統基礎設施對貿易成本的重要性正在逐步減弱。

當前，全球貿易正朝著智能化、數字化方向邁進，以新型基礎設施建設（以下簡稱“新基建”）為代表的現代信息通訊技術（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 ICT）逐漸成為決定貿易成本的重要因素，其自身發展正悄然為國際貿易帶來顛覆性的變革。已有研究證實，數字新基建不僅能夠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產業集聚（姜衛民等，2020），數字技術發展與應用也會大幅縮減貿易中不必要環節，降低商品進出口貿易成本（熊立春等，2021）。林業是國民經濟發展的基礎性產業，具有產品體積大、單位價值低的特性，其出口貿易成本的高低是否會受到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的影響？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的發展是否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降低產生影響？其影響是正向還是負向的？背后影響機制又是什么？

本文以2003-2021年中國的15個林產品貿易伙伴國為研究對象，利用熵值法測度貿易伙伴國新基建水平指數，使用阿布來提·依明（2013）的測度方法計算中國林產品①出口貿易成本，進一步分析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本文的研究思路：第一，對數字新基建、貿易成本的概念與測度方法以及數字新基建對貿易進出口的影響等相關研究進行文獻梳理分析。第二，以貿易理論為指導，構建數字基建和貿易成本的理論分析框架，厘清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機制，并提出研究假設。第三，分別測算出貿易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得分和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進行數據特征分析。第四，構建固定效應模型分析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并分別進行林產品種類和國家異質性分析。第五，對研究結論進行總結、討論，并給出政策啟示。

本文的學術貢獻：從研究視角上，嘗試從貿易伙伴國的角度探究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拓展了林產品貿易的相關研究內容。從研究內容來說，一方面通過構建一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的指標體系，測度國家層面的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彌補了目前大多數學者只針對省級層面數字新基建水平測度的不足；另一方面，摒棄了Novy（2013）的雙邊貿易成本測度方法，使用阿布來提·依明（2013）公式對中國林業產業層面單項的出口貿易成本進行測度，使數據結果更貼近實際，更具有現實參考意義。

2文獻回顧與評述

政府、學界和社會對“數字新基建”的認識是一個逐步深化的過程。2018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的概念，將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物聯網定義為“新型基礎設施”。之后，各界對“新基建”內容的理解呈現多元化趨勢，總體而言主要有“七大領域”和“三個方面”的說法（或觀點）。新基建的“七大領域”主要是指：5G基建、特高壓、城際高速鐵路和城際軌道交通、新能源汽車充電樁、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和工業互聯網，涉及諸多產業鏈（劉艷紅等，2020）。“三個方面”是指：2020年4月20日，國家發展改革委正式界定了新型基礎設施的范圍，新型基礎設施是以新發展理念為引領，以技術創新為驅動，以信息網絡為基礎，面向高質量發展需要，提供數字轉型、智能升級、融合創新等服務的基礎設施體系，包括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創新基礎設施三個方面①。以數字型基礎設施建設為代表的新基建尚處于起步階段，未來新基建在助力數字貿易降本增效的作用方面將更加顯著（郭斌等，2021）。“三個方面”是對新基建相對較為官方、權威的解讀，眾多學者對于“新基建”的有關研究大多依據該定義展開。對于新基建發展水平測度而言，部分學者利用信息基建、融合基建、創新基建三個方面構建中國各省份數字新基建評價指標體系，認為數字新基建對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正向驅動效應和空間溢出效應（郭朝先等，2020）。國內外學者也試圖建立一個包含傳統基礎設施和新型基礎設施的多部門動態一般均衡模型，以衡量不同地區、不同期數下的數字新基建投入水平（Alvarez-Cuadrado et al.， 2017；郭凱明，2020）。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學者，目前對于數字新基建水平的測度僅局限于城市或地區層面，對國家層面的測度偏少。

國內外關于貿易成本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測度方法和影響因素等內容。貿易成本是指除生產商品本身的邊際成本以外，將商品流通到最終消費者這一過程中產生的一切成本（Anderson et al.， 2004）。關于貿易成本的測度方式，主要分為兩個方向。第一，以Novy（2013）為代表的通過兩國貿易流量規模來衡量貿易成本；第二，以阿布來提·依明（2013）為代表的通過兩國貿易額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來計算其貿易成本。Novy（2013）的測度方法雖被國內外學者廣泛使用，但在實際測算中只能測度進出口貿易成本的幾何平均值，并不能直接測度出單項的出口貿易成本，其測度方法要用到國內貿易數據，但在現有國內外數據庫中很難找到準確可靠的數據；且在計算過程中因涉及到不同口徑的數據庫以及加工貿易和轉口貿易等問題，會導致計算結果與實際產生較大偏差。阿布來提·依明（2013）測度方法延續了Anderson等（2003）微觀基礎的理論模型，并進行拓展與延伸，以兩國交易額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來衡量單項出口貿易成本，計算結果更貼近現實，且完全具備跨期和跨國的可比性。

關于貿易成本的影響因素，大多數學者認為影響貿易成本的因素主要有四類：地理因素、經濟因素、對外開放因素、科學技術因素。地理因素主要包括兩國地理距離（施炳展，2008）、一國是否擁有（或靠近）貿易港口、時區差異（Egger et al.， 2013）等。經濟因素主要包括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差異（熊立春等，2017）、基礎設施（Donaubauer et al.， 2018）、雙方的貿易互補性（孫瑾等，2016）、匯率水平等。對外開放因素包括是否簽訂自由貿易協定（Martincus et al.， 2013）、關稅壁壘（Anderson et al.， 2003）、地方政府保護等（劉建等，2013）。科學技術因素包括互聯網技術（金祥義等，2022）、大數據技術發展水平（馬述忠，2022）、跨境電商發展水平（鞠雪楠等，2020）、數字貿易水平（李軒等，2021）等。除以上四類因素以外，影響貿易成本的重要因素還包括語言壁壘（Lohmann，2011）和文化差異等。

學術界關于基礎設施和數字新基建對國際貿易的影響已經有了較為充分的論證。圍繞基礎設施建設與貿易成本之間的關系，早期學者均已證明貿易伙伴國基礎設施對貿易成本有著重要的影響（Behrens， 2011）。何維達等（2022）指出，數字新基建發展對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高和物流績效具有正向作用。從國際貿易視角來看，貿易伙伴國基礎設施的改善會通過降低運輸成本、交易成本和搜索成本，進而降低出口貿易成本（黎新伍等，2021）。其中，鐵路和公路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可同時降低國內和國際進出口貿易成本（Kaminchia et al.， 2020）。從國內貿易的研究視角來看，劉晴等（2018）分別基于可行廣義最小二乘（Feasible Generalized Least Squares， FGLS）模型和二元經濟框架，測算得出交通基礎設施的提高能夠顯著降低國內貿易成本。互聯網使用情況、電話線路密度以及鐵路密度等因素會提高兩國之間的貿易便利化程度，與貿易成本均呈顯著的負相關關系，且三者對雙邊貿易成本的影響程度依次升高（劉宏曼等，2018）。在貿易全球化以及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互聯網技術的普及、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數字交易平臺的運用等數字技術因素對貿易成本的影響愈發重要。

綜上所述，以數字新基建為代表的現代信息通訊技術逐漸成為降低貿易成本、提升貿易效率的關鍵因素。通過梳理文獻可知，一是雖然有較多學者圍繞數字新基建對貿易成本的影響進行了研究，但很少有針對于產業層面的研究，本文將從現有數字新基建與林產品貿易成本的關系方面進行補充。二是以往文獻大多只研究貿易雙方的數字新基建對貿易成本的影響，但單純從單邊一國，即貿易伙伴國的角度來討論新基建對一國出口貿易成本影響的研究還較為缺乏，本文將從貿易伙伴國的角度，探究二者之間的影響。三是對于林產品出口成本的測度，學界大多沿用Novy（2013）的雙邊貿易成本測度方法，測度出的貿易成本是進出口貿易成本的幾何平均值，并不能直接測度出單項的出口貿易成本，而中國是世界林產品貿易進出口大國，進口與出口之間的貿易成本存在明顯的差異性，本文通過阿布來提·依明（2013）的測度方法直接測度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使其測度結果更加具有現實意義。

3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為進一步探討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本文以技術溢出效應、冰山成本理論、規模效應理論為基礎，構建理論分析框架并提出研究假設。接著根據研究內容和理論分析框架，選擇合適的面板數據模型，構建數字新基建對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實證檢驗模型。

技術溢出效應指出，當地技術或生產力進步后，跨國公司無法獲取其中全部收益，因而會產生經濟的正外部性效應。數字新基建以技術創新為驅動力，是發展信息化、智能化、數字化的重要載體，在空間上存在溢出效應和網絡效應（陳開江，2021）。中國、美國和歐洲是發展數字經濟、數字新基建的三大主力陣營，代表全世界最高的數字新基建技術水平。隨著貿易全球化的迅猛發展，世界各國在貿易過程中勢必會相互滲透或溢出數字創新基礎設施等。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林產品貿易國，在進行林產品貿易時，同樣會加強數字新基建技術與理論的交流學習。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的發展能夠依靠數字信息基礎設施打通兩國的線上貿易信息渠道，擴大林產品交易范圍，提高市場要素配置效率，降低中國林產品出口前期的林產品市場調研和貿易市場信息搜尋等成本。

冰山運輸成本（iceberg transport cost）理論認為，產品從產地運到消費地過程中，如同冰山一樣會“融化”一部分，而“融化”部分被稱為運輸成本，由于運輸損耗的存在，使得進出口商品存在貿易成本（Samuelson， 1952）。隨著貿易雙方數字新基建的發展，數字新基建能夠在硬件、數據、算法等基礎上實現一系列“聯動效應”，提高貿易全過程的效率（趙劍波，2021）。此外海外倉、智能物流等融合基礎設施的發展使得林產品貿易運輸路線更加精準，時效性更強，提高了國際運輸便利性，有效減少了不必要的“冰山損耗”，林產品貨運成本大幅降低。

規模效應理論，也指規模經濟效益，即通過一定的經濟規模形成產業鏈的完整性、資源配置與再生效率的提高而帶來企業邊際效益的增加。隨著世界各國數字新基建發展以及貿易往來的頻繁，數字交易平臺會通過人工智能、大數據技術將海量的交易信息轉化為成本優勢（王紹媛等，2022）。相對于傳統貿易而言，數字貿易會大幅縮減林產品交易成本，而最終優勢將體現在林產品消費者手中的價格上，形成價格優勢。由于價格優勢的存在，更多的林產品企業和林產品種類將加入國際市場，中國林產品進出口貿易規模也將進一步擴大，反過來又會形成數量規模效應。貿易伙伴國新基建影響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理論分析框架如圖1所示。因此，提出假設H1。

H1：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與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呈現負向相關關系。

中國的木材加工、造紙和木質家具制造產量和貿易量位居世界前列，在世界市場占據重要位置。可將中國出口林產品分為低附加值產品和高附加值產品兩類。與人造板、木制品相比，紙和紙板、木制家具單位產品價值較高。數字新基建降低高附加值林產品交易成本的效果更顯著，進而能夠大幅刺激更多林產品出口企業因獲得足額利潤空間而選擇加入國際市場，形成規模效應。因此，提出假設H2。

H2：相較于低附加值產品，數字新基建對中國出口的高附加值林產品貿易成本的影響效應更顯著。

新古典貿易理論中的要素稟賦理論認為，其他條件一定的情況下，若兩國要素資源狀況相差較大，則會促進產業間貿易的增加。兩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之差更能體現出兩國的資源稟賦差異，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相差越大，兩國產品需求互補性越強，貿易往來也就越頻繁（鄭丹青等，2019）。中國作為林產品加工型貿易國家，林產品出口主要面向美國、日本和英國等發達經濟體。而相較于發展中國家，發達國家數字新基建起步較早，發展水平較高，對數字技術的使用效率也將更加高效，因而可以有效降低貿易鏈條中的各種貿易成本。因此，提出假設H3。

H3：相較于發展中國家，發達國家數字新基建對中國出口林產品貿易成本的影響效應更顯著。

4研究方法

首先，本文參照國家發展改革委對數字新基建內容的界定，使用熵值法對15個林產品貿易伙伴國家的數字新基建水平進行測算；其次，使用阿布來提·依明（2013）貿易成本測度公式，通過中國與貿易國的交易額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來衡量，直接測度出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最后，基于對二者的理論分析框架以及具體研究內容，構建計量模型。

4.1新基建發展水平的測度

本文參照國家發展改革委對數字新基建最新劃分內容，從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和創新基礎設施三個方面對數字新基建評價指標的界定，參照何維達等（2022）對中國省級層面數字新基建9個二級測度指標的構建，并在此基礎上結合國家層面數字新基建的特點以及數據的可獲得性，構建林產品出口貿易伙伴國的數字新基建測度指標體系。本文使用熵值法對互聯網用戶數、中高科技出口占比等10個指標計算上述15個樣本國家的數字新基建水平的得分（黎新伍等，2021）。衡量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的相關指標如表1所示。按照現行新基建各指標測度標準，追溯到2003年各指標數據，計算出樣本國家在2003-2021年數字新基建水平得分情況。

熵值法是一種客觀賦權方法，其原理是基于各指標數值的變異程度所反映的信息量大小來計算權數。信息熵值越小，表明信息的無序度越低，其信息的效用值相對較大；反之，其信息的效用值相對較小（曹賢忠等，2014）。綜合評價中，每層的權重是獨立存在的，在設計中由于包含多級指標，需要分別計算權重，接著再加權求和得到總得分。

第一步：指標選取。設有h個年份，m個國家，n項指標，而xλij為第λ個年份第i個國家的第j項指標的指標值。

第二步：對指標體系中的各指標進行極差標準法無量綱化處理如式（1）所示。

阿布來提·依明（2013）出口貿易成本測度公式是以Anderson等（2003）模型為理論基礎，充分考慮了兩國貿易時的多邊阻力因素，因此具備一般均衡的基礎。另外，該模型的實質是從貿易雙方之間實際貿易流量與兩國貿易占全球貿易份額的角度對雙邊貿易成本進行測度，且測算結果衡量的是一國單向的貿易成本，所以結論可信度較高，也更具參考價值。

4.3計量模型設計

基于上述的理論分析框架，以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為被解釋變量，貿易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為解釋變量，構建基準回歸模型，以驗證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水平對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如式（11）所示。

式（11）中，TCit表示中國對i國的出口林產品貿易成本。i表示中國林產品貿易伙伴國（以下計量模型均與此相同），λi為國家固定效應，μt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該模型的隨機誤差項。

核心解釋變量為數字新基建發展Infit，取自然對數后代入式（11）計算；新基建發展水平越好的國家代表著貿易的便利化程度越高。一般來說，數字新基建水平的提升能夠降低林產品貿易的時空限制，擴大林產品交易范圍（張羽婷等，2022）。

控制變量Tariffit表示t時期i國與中國的平均關稅水平（%），通常情況下貿易商品關稅稅率越大，貿易成本也就越高（鞠雪楠等，2020）。預測該變量對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為負。

ln DPGDPit表示i國與中國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之差（美元）的對數。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差額反映了產品需求差異程度，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相差越大，兩國產品需求互補性越大，貿易往來也就越頻繁，貿易成本可能也就隨之越低（鄭丹青等，2019）。預測該變量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為負。

ln Sum Popit代表i國與中國人口總量（千萬人）取對數。人口數量表示市場規模，人口規模越大，貿易雙方市場潛力也就越大；但對于進口國而言，人口基數越大，其需求愈大，進而增加其進口量值；對于出口國而言，則會因為本國人口增多導致國內需求增加，進而使得本國出口減少（沈自崢等，2017）。因此以雙方人口數量總和來表示貿易市場規模因素，該因素存在較大不確定性，故不做影響預測。

ln Disi表示i國與中國的地理距離（千米）取對數。物流運輸距離直觀反映為貨運運輸成本，則兩國受限于較遠的現實距離，發生雙邊貿易的可能性就越小，貿易成本也越高（錢學鋒等，2008）。故對此因素預估為與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變化呈正向關系，本文用雙邊貿易國首都間的距離來表示兩國的地理距離。

EXit表示t時期美國對中國的匯率水平。匯率變動極易影響貿易商品貿易形勢，林產品更是如此。即人民幣貶值，增加出口，形成規模經濟，貿易成本降低；人民幣升值，則進口增多、出口減少。以美元對人民幣的匯率來代表匯率水平，預測該因素對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為負。

ICTit表示t時期i國現代信息通訊技術服務出口占比，能夠體現一國的信息通訊能力。由于一國的數字貿易平臺與運營在硬件上必須依賴于信息通訊能力，現代信息通訊技術越發達，貿易兩國的信息溝通成本、合規成本、物流效率也會更高，總的貿易成本也會更低。預測該因素對貿易成本的影響為負。

FTAit表示中國與i國是否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是一個虛擬變量，如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為1，否則為0。當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時，雙邊貿易面臨的阻礙更小，貿易成本也會相應更低。預測該因素對林產品貿易成本的影響為負。

5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本文采用中國2003-2021年15個伙伴國的林產品進出口數據，對其進行描述性統計。同時根據林產品自身屬性與特點，對中國主要出口的林產品進行細分，綜合探究數字新基建對林產品出口成本的影響。

5.1研究對象

本文以2003-2021年15個中國林產品貿易國為研究對象，選取的15個國家均是與中國進行出口林產品貿易量靠前的國家，根據整理的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庫（UN Comtrade Database）中的數據可得，期間中國對這15個國家的林產品出口額占同期向全球出口總額的78.26%，且樣本中涵蓋了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①，樣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由于目前世界范圍內各組織部門并未對林產品的定義與范圍進行統一的標準界定，為了更加詳細和全面地反映中國木質林產品出口情況，在參照國家林業和草原局、聯合國糧農組織數據庫（FAOSTAT）、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庫的基礎上，基于2017年版本的海關編碼（Harmonized System， HS）范圍，將中國主要出口林產品種類分為人造板、木制品、紙和紙板、木質家具四大類，分別進行數據統計（王浩然等，2022）。林產品的分類和海關編碼如表2所示。

5.2數據來源

對于測度數字新基建水平的數據，主要來源于世界銀行中的世界發展指標數據庫；測度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數據，全部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庫。對于模型中的控制變量而言，平均關稅水平、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之差、人口數量、匯率水平、現代信息通訊技術服務出口水平等變量所用到的數據均來自世界銀行的世界發展指標數據庫；貿易兩國的地理距離數據來源于法國CEPⅡ數據庫中的DIST數據庫；中國與貿易國是否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來源于中國自由貿易區服務網官方網站①。

5.3描述性統計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可以看出，各主要變量數值相差較大，說明中國林產品貿易伙伴較多，覆蓋了世界不同經濟發展狀況的國家，具有明顯的差異性。本文針對各變量的最大值、最小值，從各個數據庫對相應數據重新進行核查，結果均基本符合現實情況，未發現異常值。

6測度結果與實證分析

首先，用熵值法測度15個樣本國家2003-2021年各自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得分情況，分析世界各國數字新基建的發展狀況；其次，用阿布來提·依明（2013）測度方法得出樣本時間內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現狀；最后，依據二者數據結果，利用固定效應模型測算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并進行異質性分析。

6.1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測度結果分析

總體來看，2021年樣本國家中數字新基建水平較2003年均有了顯著提高，具體如表4所示，但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的差距越來越大。可能原因是：發達國家數字新基建起步較早，且自身較強的經濟實力能夠支撐其國內基礎建設的技術與設備投入；而發展中國家起步較晚，經濟基礎較差，因而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緩慢。

對中國自身數字新基建水平的測度發現，中國近20年來數字新基建高速發展，分值由2003年的0.60增長到2021年的9.82，幾乎與歐美國家的發展水平相當。這也綜合反映出中國的數字新基建雖起步較晚，但發展速度驚人，已經處于世界前列。

6.2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測度結果分析

用阿布來提·依明（2013）測度方法計算中國對貿易伙伴國林產品出口的貿易成本，結果如表5所示。2003-2021年，雖然在個別年份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有些波動，但整體呈下降趨勢。

6.3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由于固定效應不僅能夠控制國家層面和時間層面無法確定的因素，而且可有效減少遺漏變量帶來的誤差，緩解模型預測中的內生性問題（宋旭光等，2022），因此本文使用國家和年份雙固定效應模型來探究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基準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列（1）回歸結果顯示，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會隨著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的提高而降低，且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與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驗證了假設H1。

由表6列（2）至列（5）回歸結果可知，對于人造板、木質品低附加值的林產品而言，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雖對中國該類出口貿易成本有抑制作用，但僅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負；而對于紙和紙板、木質家具高附加值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顯著。因此，相較于低附加值的林產品，數字新基建對出口高附加值的林產品貿易成本的降低效應更顯著，驗證了假設H2。對于控制變量，其數據結果與上文的研究預期正負符號基本保持一致，進一步證實了預期的正確性。

6.4穩健性檢驗

為確保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在基準回歸上繼續進行穩健性檢驗，使用縮尾處理、壓縮時間、更換被解釋變量測度公式三種方法，進一步確保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第一，進行縮尾處理。為了避免樣本數據中異常值對總體回歸結果的影響，對模型中的連續變量在1%和99%位置進行縮尾處理（winsorize），回歸結果如表7列（1）所示。第二，壓縮樣本時間。剔除2003年和2021年首尾兩年份，檢驗二者之間的影響是否成立，回歸結果如表7列（2）所示。第三，改變被解釋變量的測度方法。由原本的阿布來提·依明（2013）以貿易雙方兩國的交易額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的測度方法更改為Novy（2013）的以貿易兩國的貿易流量和規模來測度雙邊貿易成本測度方法，重新對中國林產品貿易成本進行測度，以驗證回歸結果是否存在穩健性，結果如表7列（3）所示。從表7可以看出，在以上三種方法的穩健性檢驗下，核心解釋變量（Infit）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為負，驗證了模型的穩健性。

采用同樣的方法，對中國出口的人造板、木制品、木家具、紙和紙板四種林產品貿易成本進行穩健性檢驗，測度結果同樣顯示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的指數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為負，證實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對以上四種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負向影響也具有一定的穩健性。由于篇幅原因，穩健性回歸結果不再展示。

6.5異質性分析

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品主要銷往歐美國家，也有部分產品出口到發展中國家。例如，膠合板除了出口到美國、日本等國家外，也會大量出口到俄羅斯等國家；紙和紙板也同樣出口會到印度、馬來西亞等欠發達經濟體。因此，對中國林產品主要出口國按照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進行分類，探究不同經濟體的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國家分組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

由表8列（1）、列（3）、列（5）和列（7）實證結果可知，中國向發達國家出口林產品貿易時，以上四類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均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負。原因在于貿易行為本身就是一個雙向行為，與發展中國家相比，發達國家數字新基建起步較早，發展水平較高，且中國的數字新基建水平已經位于世界前列，發達國家與中國貿易往來時，數字平臺和數字技術的使用更為高效，因此對于貿易成本的降低效應更顯著，同時也進一步驗證了假設H3。

由表8列（2）、列（4）、列（6）和列（8）實證結果可知，在中國向發展中國家出口林產品時，人造板和木質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負，紙和紙板和木質家具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未通過檢驗。可能原因是：人造板和木制品這種低附加值林產品貿易廣泛存在于與中國人均消費水平差異較小的欠發達經濟體中。基于中國對俄羅斯、越南、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的原木、鋸材等林產品大量進出口形成的規模效應，進出口貿易成本降低效應更顯著。

7研究結論、討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從理論上分析了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機制，并提出相應的研究假設。通過熵值法和阿布來提·依明（2013）公式來分別測度核心變量的分值，通過雙固定效應回歸模型實證檢驗了2003-2021年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最后，基于研究結論進行討論，并得出相應的政策啟示。

7.1研究結論

（1）在2003-2021年的19年時間里，樣本國家的數字新基建水平均呈現不同程度的提升，以美國、德國為首的發達國家新基建水平與發展中國家差距逐漸拉大。在此期間，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雖然有了小幅降低，但總體而言，貿易成本仍然居高不下，與各國之間的貿易便利化程度仍需進一步加強。

（2）貿易伙伴國數字新基建顯著降低了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且對四種林產品均呈現顯著性，表明伙伴國數字新基建水平提高是加快降低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有效途徑。

（3）相對發展中國家，發達國家的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貿易成本影響效應更顯著。這表明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降低兩國貿易壁壘，實現貿易雙方的互聯互通。

7.2討論

本文探究數字新基建對貿易成本的影響，與何樹全等（2021）針對數字經濟與貿易成本的研究切入點基本一致，但本文主要是基于貿易伙伴國的視角探討數字新基建對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同時將中國出口的林產品分為人造板、木制品、紙和紙板、木質家具四大類，探究數字新基建對中國不同種類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的不同影響。因此從貿易伙伴國視角將出口林產品細分，來探究數字新基建對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是本文可能存在的邊際創新。

本文的測度結果發現，2003-2021年，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在波動中呈現整體下降趨勢，但與劉思彤（2020）等對中國林產品貿易成本下降的走勢和下降幅度研究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可能的原因主要在于貿易成本測度方法上的差異。劉思彤（2020）使用Novy（2013）方法進行測度，只能測度雙邊進出口貿易成本的幾何平均值，并不能直接測度出單項的出口貿易成本，且該測算方法在計算過程中涉及到不同口徑的數據庫，導致計算結果與實際產生較大偏差。而本文使用阿布來提·依明（2013）測度方法，其思想是以貿易雙方兩國的交易額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來衡量貿易成本，可直接精確地測度出單項的出口貿易成本相比于前者，本文以貿易格局的角度測算出口貿易成本，得到的結果更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與參考價值。

本文仍然存在一定局限性和有待拓展的方向：第一，關于國家層面數字新基建水平的測度。目前關于數字新基建發展水平的測度，大多局限在省級層面。本文依據2020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對新基建的界定以及諸多學者對數字新基建的指標測度，構建了國家層面的數字新基建的指標體系，而新基建的內容會隨著數字經濟和數字技術的發展不斷豐富和深化，因此相應的測度指標也會不斷拓展。第二，缺乏林產品進口和出口貿易之間的分析。貿易的本質是一個雙向行為，中國作為世界“林產品加工工廠”，大進大出的貿易模式必然導致出口貿易成本很大程度上受到進口貿易的影響，本文缺乏考量林產品進口貿易對于出口貿易成本的影響。

7.3政策啟示

為更快地降低中國林產品出口貿易成本，提升中國林產品貿易的便利化程度，推進中國林業產業的高質量發展，基于研究結論，提出三點政策啟示。

第一，積極共商共建林產品進出口數字交易平臺。中國對外要利用數字技術優勢不斷優化林產品交易流程與方案，依靠數字交易平臺實現林產品從貿易信息搜尋、國際物流運輸、線上合同簽訂到海外物流倉儲等全過程的高效匹配與運轉。對內要制定簡化的通關流程，提高通關速度，提升中國林產品跨境貿易的服務質量。

第二，嚴格執行林產品國際標準認證，提升中國林產品質量。技術創新與品質提升已成為全球林產品產品的競爭關鍵，中國出口的纖維板、膠合板、木質家具等林產品生產標準應積極對標國際或者歐盟等標準，部署高端市場，提高產品附加值；國內林產品出口企業應樹立創新思維，提升創新能力，避免生產同質化產品，增加林產品出口時的議價能力。

第三，牽頭構建農林類貿易協定組織。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林產品進出口貿易國，應與貿易國積極建立農林類經濟組織，打破林產品非關稅貿易壁壘，加快各國林產品貿易流通，提升世界范圍內林產品貿易的便利化程度，促進中國林產品出口的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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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谷振賓）

①本文主要的研究對象是木質林產品。

①“三個方面說”對于新基建的界定具體為：信息基礎設施包括以5G、工業互聯網、衛星互聯網、物聯網為代表的通信網絡基礎設施，以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為代表的新技術基礎設施，以智能計算中心、數據中心為代表的算力基礎設施等；融合基礎設施包括智慧能源基礎設施、智能交通基礎設施等；創新基礎設施則包括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產業技術創新基礎設施、科教基礎設施等內容。

①選取的15個國家是澳大利亞、德國、俄羅斯、法國、韓國、荷蘭、加拿大、印度、馬來西亞、美國、日本、泰國、新西蘭、意大利、英國。

①中國自由貿易區服務網官方網站（http：//fta.mofcom.gov.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