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國家安全和大國競爭的人工智能戰略制高點

中國兵器科學研究院 吳明曦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加快軍事智能化發展，提高基于網絡信息體系的聯合作戰能力與全域作戰能力。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堅持機械化信息化智能化融合發展，增加新域新質作戰力量比重。這些重要指示，為我國人工智能（AI）特別是軍事智能化發展指明了方向。

2021年3月，美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發布研究報告指出：“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作為美國經濟和軍事力量支柱的技術優勢首次受到威脅。如果當前的趨勢不改變，中國就擁有未來10年內超越美國，成為人工智能全球領導者的力量、人才和雄心”。2022年10月，美國發布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將“中國挑戰”列為美國的“全球優先事務”，強調未來10年是美中較量的“決定性十年”。面向國家安全和大國競爭，今后一個時期，我們必須主動搶占軍事領域人工智能戰略制高點。

一、加強基礎科學問題與制勝機理研究，從理論上牽引軍事智能化發展

一是基于AI的作戰概念設計和制勝機理探索。重點研究以AI腦體系、分布式云、認知網、自主群、虛實端為代表的全新作戰要素及其相互關系，探索構建智能化戰場的生態系統，探索基于AI的顛覆性制勝機理，研究基于模型和算法的AI系統在全系統、全要素、全流程中的倍增、優化和能動作用，研究算法戰在作戰體系中的“大腦”功能，構建以制智權為核心的戰場控制權。

二是加強平行軍事理論與平行系統研究。研究基于網絡信息空間的軍事人工系統建設，通過物理空間的實體部隊與虛擬空間的軟件定義部隊相互映射、相互迭代，在虛擬空間解決物理空間難以實現的快速高強度對抗訓練和海量計算，用最優解決方案指導實體部隊建設，形成知己知彼、未戰先知，運籌帷幄、以優勝劣，虛實互動、以虛促實，虛實對決、以虛制勝的能力。

三是人與AI混合決策模式分析。探索在分布式、網絡化、扁平化、平行化作戰條件下人與AI的相互關系，研究無中心、弱中心、有中心的作用及其相互關系，研究以人為主的決策和以AI為主的決策，在戰術、戰役和戰略不同層次以及戰前、戰中和戰后不同階段的作用和相互關系。

四是群體智能涌現效應機理研究。面向無人集群、網絡輿情、認知對抗等領域，研究在高級AI、量子計算、IPV6、物聯網、社交媒體等多種技術的綜合作用下，集群作戰系統、網絡輿情和社會系統等涌現效應及形成機理，研究群愚生智、以量增效、非線性放大、快速收斂等涌現效應出現的條件、途徑，以及干預和控制手段。

五是作戰體系進化條件與途徑探究。利用作戰仿真、虛擬現實、數字孿生、平行系統、智能軟件、類腦芯片、仿生系統、自然能源采集、機器學習等技術，研究智能化平臺、單一任務系統和戰術作戰體系自適應、自學習、自對抗、自修復、自演進能力的形成條件和進化途徑。

二、加強智能芯片與算法軟件開發，筑牢軍事智能化安全發展基石

一是以民用為基礎的軍用智能芯片開發。以民用高性能CPU、GPU、DSP、FPJA等通用芯片設計制造能力為基礎，開發適應復雜戰場環境與在高動態、強對抗、干擾條件下的感知芯片、計算芯片、仿腦芯片、信號處理芯片、存儲記憶芯片，各種彈載、車載、機載、艦載、艇載、星載、云平臺、數據中心等嵌入式專用智能芯片（NPU）等。

二是以軍用為目標的智能算法和軟件建設。主要包括軍事目標光學、紅外、視頻、電磁、聲紋等信號特征提取與識別算法；衛星低像素遙感信息、高超聲速動態感知、遠距離弱信號探測、強電磁干擾環境、小樣本數據支撐等極端條件下的模式識別與算法；基于天空地海探測信息、網絡開源大數據、人工情報等多源信息融合的目標關聯算法和戰場態勢認知計算分析建模；無人平臺、機器人及其集群行為智能化操作系統；同構系統集群算法和異構系統協同算法等。

三是建立完善自主可控的信息技術體系架構。核心、關鍵、基礎和必要技術產品必須為我掌控，加快推動作戰與裝備體系全面實現基于Wintel體系的網絡和信息系統國產化替代，推動網絡信息體系自主可控產業供應鏈健全完善，加快建立完善“一底一鏈一架構”，即一個核心技術底座、一條產業生態鏈、一個信息系統自主可控總體架構。

三、加強智能化網絡信息系統建設，為聯合作戰和全域作戰提供智能化信息技術支撐

一是加快面向全球的智能化網絡通信系統建設。主要包括天基信息網、軍用移動通信網、數據鏈、新型通信網、民用通信網等。其中，天基信息網絡是建設的重點。通用網絡采用“網數分離”和互聯網化要求開發；戰場通信網絡加快從傳統的“有中心、縱向為主、樹狀結構”通信網絡，向“無中心、自組網、IP互聯”方向轉變；加快“軟件與認知無線電技術+自組織網絡技術”開發和推廣，能夠自動識別戰場中的電磁干擾和通信障礙，快速尋找可用頻譜資源，通過跳頻、跳轉等方式實現實時通信聯絡，同時兼容不同通信頻段與波形，便于由舊體制向新體制過渡中兼容使用。

二是基于“云+AI”的戰場態勢感知系統建設。主要包括星上智能識別的天基信息系統、機上智能識別的空中系列化偵察平臺、陸上智能識別的各類偵察和探測系統、海上和水下智能偵察探測系統、網絡智能搜索引擎系統，通過大數據關聯算法對多源信息和目標數據進行分析判斷，快速生成目標編目和戰場態勢預測分析，并根據輕重緩急實時傳遞到指揮所和武器平臺。

三是自適應任務規劃與智能指控系統建設?；诙嗄繕?、多手段自動排優的任務規劃系統，根據打擊目標的輕重緩急和難易程度，結合對方的防御手段和干擾能力，自動分配打擊和突擊任務，并根據目標毀傷的情況和敵方應對的措施，臨機自適應動態調整。一般來講，戰前和階段性作戰期間實施有人為主的任務規劃和指揮控制；戰中以自適應任務規劃和基于AI的指揮控制為主，開展聯合行動、跨域協同、火力協同、集群協同、綜合保障等。其中，智能化輔助決策系統主要包括參謀長助理AI、參謀助理AI、人機智能交互，基于仿真推演和實兵演練的數據庫、模型庫、知識庫、算法庫、戰法庫等。

四是以嵌入式AI為核心的信息攻防系統建設。包含嵌入式AI的智能化網絡攻防、輿情引導、通信對抗、雷達對抗、導航對抗、敵我識別對抗、水聲對抗和光電對抗，也包括偽裝、隱身、無線注入、干擾替換等跨介質、跨網絡和物理空間戰術欺騙與信息對抗。主要手段和技術包括戰場復雜電磁環境偵測，自擾、互擾、抗干擾電磁頻譜規劃與管理，不斷升級的網絡攻擊武器與平臺（如高級可持續威脅攻擊APT），不斷變化的網絡綜合防御體系（如芯片內置安全機制、擬態構造），認知無線電通信系統，電子戰飛機，機載、艦載、地面、航天電子戰裝備，新興電子戰技術等。

四、加強智能化無人化集群系統建設，加快新質作戰能力快速形成

一是“無人系統+傳統裝備”成建制、成系統改造。在俄烏沖突中，無人機作用越來越突出，無人機+單兵、無人機+輕火力、無人機+火炮/火箭彈、自殺式無人機以任務規劃方式組群攻擊、無人艇編隊攻擊等，幾乎改變了戰爭初期的作戰形態，無人系統與傳統裝備的深度融合及一體化發展，將成為未來高端戰爭的重大趨勢。

二是“任務規劃+嵌入式AI”的有人/無人編隊作戰系統。發展陸海空天有人平臺+忠誠僚機、僚車、僚艇、伴星系統，如太空中有人空間站+機械臂系統等。發展跨軍兵種、跨領域的有人/無人作戰系統，如有人/無人協同的空海一體作戰系統、空地一體作戰系統、空天一體防御系統、聯合登島作戰系統、城市立體作戰系統、人機混編特戰系統等。

三是以“協同算法主導+嵌入式AI”為特點的同構無人集群作戰系統。主要包括無人機或彈藥蜂群和雁群、地面無人蟻群和狼群、水面和水下無人魚群、太空偵察星群等作戰系統，如同型號無人機群、無人車群、無人艇群、小衛星群、巡飛彈群、末敏彈群、子母彈群、制導炮彈和火箭彈群等。

四是以“中間件AI主導+任務規劃”為特點的異構集群作戰系統。如無人機集群與地面集群、海上集群的彈性組合或優化組合集群作戰系統等。

五、加強智能化裝備體系建設，為打贏高端對手提供強大物質技術基礎

一是“嵌入式AI+云上AI”支持的裝備平臺和武器系統。包括各種裝有嵌入式AI的裝甲車輛、作戰飛機、作戰艦艇、水中兵器、太空衛星、導彈武器和車載、機載、艦載、艇載武器系統，及其相關的保障裝備系統等。智能化重點包括裝備平臺機械、動力、控制、防護、武器分系統等戰技性能的自動檢測與檢修，平臺自動操控、路徑智能規劃與自主駕駛，戰場環境與目標智能感知、識別、打擊、評估，平臺彈藥自動運送、裝填、拆卸，來襲目標主動防御、艙內自動安防，平臺嵌入式AI與作戰人員、云上AI高效互動和交流等。

二是OODA智能快速閉環的多層次突擊與打擊系統。大力發展以直瞄為主的智能化單兵武器系統，如“發射后不管”的反坦克導彈、單兵防空導彈、小口徑迫擊炮等智能化輕火力武器系統。加快無人機與坦克裝甲系統深度融合，通過無人機的快速智能識別，引導和校正坦克裝甲對目標的打擊精度和超視距的精確打擊；建立無人機與火炮或火箭炮的信息鏈路，實現低成本大規模的精確打擊；強化低軌偵察衛星或中高空無人機與防區外精確打擊武器一體化設計，對遠距離大縱深范圍內后勤和戰略目標實施精準打擊。

三是體系對抗、虛實互動的平行推演系統。主要包括面向聯合作戰和全域作戰的裝備體系智能設計、仿真、推演、驗證、綜合集成及相關的智能化模擬訓練、平行軍事系統建設、虛實迭代優化、智能化保障系統等；陸、海、空、天、網絡作戰力量及相互之間跨域信息、火力、防御、保障的智能協同；各作戰領域內有人無人協同、無人平臺集群協同、彈藥集群協同；空地、空海、空天、陸海、天地等跨域異構力量之間的協同等。

六、轉變發展模式，實現高質量高效益可持續發展

一是轉變戰斗力生成模式。按照聯合作戰、全域作戰和三化融合發展要求，研究從相對封閉、實物為主、周期較長的裝備研究制造模式，向開源開放、智能設計與制造、快速滿足軍事需求發展模式轉變，形成軍地多方聯合設計、建設和使用方共同研發、虛實迭代優化、作訓完善提升的智能化作戰體系創新和戰斗力生成的新模式。

二是建立協同高效橫向協作機制。在宏觀、中觀和微觀3個層次，在民口、軍工、軍隊3個領域，建立規范化制度化橫向協作機制，加強智能化戰略規劃統籌、裝備業務融合、使用與保障經驗交流，促進智能化理論與技術、戰術和技術、需求牽引和技術推動的深度融合。建立軍地“指揮與管理人才、科技與裝備人才、使用和保障人才”相互培訓、交流代職的制度，加快部隊戰斗力的形成。

三是實施分類建設和管理。按照軟件密集型（含數據、模型、算法）、硬件密集型、偏軟件混合型、偏硬件混合型和商業選用型等不同類型，提出研發模式、采購方式、成本分析、定價模型與評估標準，建立科學分類的系列化智能化科研采購政策和制度。

四是加快軍事智能學科體系建設和人才培養。加快軍隊和軍工系統軍事智能學科體系、教材、師資力量建設和智能化人才培養，提高部隊廣大官兵和軍工戰線廣大科技人員智能化專業技術知識和研發能力，加快智能化裝備發展步伐，加速軍事智能化變革進程，提升駕馭智能化戰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