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新職業從業者怎么過？

章夢晗　劉成婧

今年春節，在高漲的節日氣氛中，如何更安心、更舒適地過節成為了許多家庭考慮的頭等要事。一些服務性質的新職業也迎來了又一波熱度。上門做飯、全屋整理、老人助浴、寵物托管，從吃到住，從人到物，越來越細分的服務行業讓人們的生活有了不同體驗……

代廚走俏，年夜飯需提前月余預約

去年年末，各地悄然刮起一陣“上門代廚”熱。而年夜飯作為春節期間餐飲行業的熱銷品，在“代廚”熱下也玩起了新花樣。

廖師傅是四川德陽人，從事廚師工作已經25年。2021年之前，廖師傅在成都一家酒店擔任總廚，由于疫情期間酒店餐飲業受到沖擊，廖師傅便辭去酒店工作，跳槽到一家中型企業做接待餐。在朋友的介紹下，他注冊成為一家廚師上門服務平臺的兼職廚師。為此，他改造了3個箱子，專門放自己的“廚師上門”用具，“鍋碗瓢盆刀具都有，佐料要備40多種。”

今年春節，一家人預約了他從大年二十九做到初一，一共三頓晚餐，每頓18個菜左右。為此，廖師傅提前回老家吃了頓團年飯。“初二之后也幾乎每天都有訂單，忙得很。”盡管不能和家人一起過年，但妻子很支持他，他也坦言自己過年期間收入不錯。

廖師傅所在的廚師上門服務平臺成立于杭州，其市場總監鐘先生告訴記者，該平臺在一線、新一線等38個城市都有業務，去年以來客戶咨詢量總體呈增長趨勢。“年三十到初三的咨詢量上漲很明顯，訂單量也比去年增加了30%左右。特別是在春節這一節點，更是‘一廚難求，像廖師傅這樣的廚師，早在一個月前就被客戶預約。”

鐘先生說，不同城市的收費標準和需求量有所不同，在上海，平常一頓8—10人左右的宴席服務費在800元左右，去年過年期間的服務費在2000元左右，而今年已經漲到2500元左右。在成都，過年期間的服務費則在1000—1200元，是平常價格的2—3倍左右。“客人自備食材，想吃什么可以和廚師商量定制，在家吃團年飯也更加私密、安靜、干凈。”廖師傅在和客人溝通時發現，除了“性價比”，體驗感和食品安全也是客人選擇廚師上門的重要原因。

記者搜索后發現，“代廚”中的專業廚師以服務宴席為主，健康證等證件較為齊全，收費主要在500—800元。而日常三餐的“代廚”人群資質背景較復雜，收費也差異較大。生活在北京的小許對記者說，自己曾根據帖子聯系過一位“代廚”，但對方沒有健康證，讓他不太放心，“1到4個家常菜，有的收三四十，有的要七八十，不包食材和交通費。”

行業相關人士告訴記者，2014—2015年就曾興起過一批做“代廚”服務的公司，也有一些飯店后廚、家政公司可以提供“上門代廚”服務。近幾年，“代廚”才逐漸走進更多人的日常生活中，而面對不同人群的需求，“代廚”也逐漸發展出細分賽道。城市中工作較忙的中高收入群體、成員較多的家庭平日里對“代廚”的需求相對較高，主要請人做簡單的“家常菜”。但年夜飯，還是專業廚師更有競爭優勢。

春節前，失能老人盼助浴

“我給她吹頭發，我給她整理衣服，我蹲在她面前，我望著她。她坐在那兒，她比我高，她向下望。我忙的時候，頭發散在額前遮住眼睛，她會給我撩頭發。”

春節前，洗完澡的老人激動落淚，助浴師周娜（右一）和晏楊俊祺在安撫她的情緒。

這一幕場景常常在助浴師周娜腦海中回放。“她”是一位脊柱嚴重側彎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時，頭會深深低到接近肚皮的位置，兩只胳膊搭在扶手上，抬起來都困難。浴室里很暖和，周娜穿著衣服、裹著防水圍腰，忙起來頭發散亂，時不時熱得冒汗，這時老人就會用力抬起一只手，為她撩頭發、擦汗。周娜說，在那些瞬間，老人給自己的感覺“就像媽媽一樣”。

“80后”周娜曾經是某央企的一名管理人員，她之所以放棄人們眼中的“金飯碗”投身助浴行業，就是因為媽媽。2020年初，周娜的母親被查出癌癥，此后一直在醫院治療。周娜母親是個很愛干凈的人，但住院條件有限，直至她過世也沒能幫她好好洗個澡。為了彌補這份遺憾，2021年7月，周娜開始接觸助浴項目，并于2022年完成項目市場落地。

周娜介紹，如今公司面向全國開放的助浴服務平臺上約有三四百名助浴師，成都地區共有33人。助浴師按組分類，兩人一組，像外賣員一樣接單上門。在平時，每個小組平均每天會接到3個上門助浴的訂單，春節前則平均每天多出1至2單。“節前是我們接單最多的時候，老人都想洗干凈過年。過年期間訂單少一些，因為家里基本都來客人了。”

“助浴師其實是一份需要專業技能的職業。”周娜告訴記者，無法自己洗澡的老年人大多失能或半失能，骨骼脆弱，皮膚敏感，有的還會因為自己多年不洗澡而抑郁、羞愧。作為助浴師，不僅需要對老人的身體狀況作出準確評估，在助浴過程中避免老人摔倒、鼻腔進水等意外，還要學會應對各種可能的突發情況。同時，維護老人的隱私和自尊，保持其積極穩定的情緒，也同樣非常重要。

據全國老齡委數據，2020年我國60歲以上失能老人已超4200萬。周娜表示，實際上，需要助浴的人群并不僅僅只有失能、半失能老人，有些有行動力的老年人因年紀太大、患有基礎疾病，怕出意外，也不敢自己洗澡或者讓兒女幫忙洗。與巨大需求形成對比的，是專業人員的匱乏，目前，全國持證上崗的養老護理員只有不到5萬人。周娜公司的助浴師正式上崗前，都必須接受系統培訓，并取得相應的醫療護理員證書。這一證書涵蓋的技能不僅是助浴，還有更多老年護理知識，因此，目前公司的業務也由助浴延伸到了陪診等其他養老服務項目上。

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與傳統護工不同，助浴師大多都是年輕人。比如周娜公司的平臺上，助浴師基本都是“80后”“90后”。劉福鑫就是一名“90后”，他是公司的管理人員，也是助浴師。在助浴過程中，作為獨生子的他對“家庭”“責任”也有了更多感知。

劉福鑫的父親有高血壓，而他服務的老人中，有不少都是因高血壓癱瘓的。“以前覺得高血壓很尋常，但我接觸得越多，對這方面知識了解越多，就開始想得越多。”劉福鑫坦言，起初自己也會有些害怕，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意識到肩上承擔的責任是成為“直面生活的勇士”的第一步。“而且我相信，未來助浴、陪診等更多上門養老服務會成為幫助年輕人分擔責任的一種方式。”

想干干凈凈過年，求助“整理師”

為了迎接春節，居住在廣東深圳的王女士早早開始規劃屋內的大掃除。“想趕在春節前重新將房間功能進行規劃，讓放假回家的兒子能在干凈的家中過個年。”但不合適的房屋功能劃分，以及混亂的雜物讓她無從下手。

一位在日本居住的朋友曾勸她學習日本的收納理念——斷舍離，將不用的東西扔掉。但王女士覺得家中的許多物品都寄托了家庭記憶，很難割舍。

得知王女士的困擾后，另一個朋友為她推薦了一家整理收納平臺。王女士了解一番后，覺得將東西進行分類整理保留的理念更適合自己，便預約了整理師。

記者聯系了給王女士進行全屋整理的一位整理師于巍。她說，王女士家主要有三間房屋要進行整理、規劃——將主臥混亂的飄窗臺、衣柜進行整理；將去世老人曾住房間改造為書房；將原來陽光充沛但卻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改做孩子的臥室。

“許多人面對不整潔的房間都會感到煩躁，而在春節前進行大掃除是許多中國家庭的傳統。因此春節前平臺的咨詢量和訂單量增長明顯。”該平臺項目負責人王子瑜對記者說。

整理師在春節前的火熱并不是偶然。去年9月，人社部正式發布修訂版《職業分類大典》，將“整理收納師”納入到居民服務人員職業類目中。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到這一職業。有專家認為，以“80后”“90后”為代表的新一代消費群體正在為市場帶來新消費習慣。

有著4年多行業經驗的整理師徐京告訴記者，在整理師的眼中，許多家庭的動線設計以及整理空間的規劃都不太合理。她在系統學習整理收納的過程中發現，整理師的工作并不是很多人理解的像保潔一樣進行雜物清理，更多的是通過溝通了解客戶的生活需求，幫助客戶建立收納思維，提升生活的幸福感。

最后，根據王女士家的收納習慣，于巍和其收納團隊將原來漏風有塵且帶有毛邊的衣柜進行了修葺，并重置了衣柜內格局，將雜亂堆放在飄窗上的衣物按是否當季換用、種類、款式、顏色、長度等進行分類收納。在騰挪整理書房時，先了解了王女士家的閱讀習慣，對書籍收納擺放提出了新的建議。而老人留下的物品，也在分類整理后進行了封存。

整理結束后，王女士拉開了窗簾，許久沒有陽光的屋子變得整齊又明亮，而她和家人也在煥然一新的家中過了一個舒心年。

正在對衣物進行分類整理的整理師們。

上門寵托，初一也不歇

春節期間，一則“95后寵托師春節保底收入上萬元”的話題登上熱搜，近年來新興的寵托行業再次引發社會關注。

實際上，早在去年國慶，寵托師就因一則“7天賺5000元”的新聞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寵托師”的全稱是寵物托管師，專門為寵物提供上門喂養、清潔、陪玩等服務，節假日期間，人們對寵托師的需求往往會猛增。記者在各寵托平臺咨詢后了解到，與其他新興職業不同的是，寵托師這份工作往往以兼職形式出現，全職從事寵托服務的相對較少。

今年20歲的大學生菲菲就是一名兼職寵托師。這個春節，從大年初一到初七，她上門照料寵物的次數大概有七八十次，掙了2500元左右。菲菲告訴記者，自己所在的平臺采取寵托師和客戶雙向下單的機制，寵托師可以自行設置服務項目、時間和定價。她生活在浙江湖州，設置的定價在35元左右一單，而一二線城市每次上門的服務費用可能會達到五六十元。“如果春節期間我在一二線城市做寵托，可能收入會達到五六千元，高時甚至會過萬。”

雖然收入頗為可觀，但菲菲認為，寵托師的工作并非人們想象的“帶薪擼貓”那么簡單。她表示，寵托師必須具備一定的養寵經驗，敏銳察覺寵物的異常。比如，有的貓咪害怕陌生人，如果是毫無經驗的新手貿然上門，很可能會導致貓咪嘔吐甚至攻擊陌生人的應激行為。

同時，上門喂貓需要用戶向寵托師提供家里的鑰匙或開門密碼，如何保障寵物主人和寵托師雙方的人身財產安全也值得注意。菲菲在每次上門前，都會提前和用戶溝通，“如果有的人說話比較奇怪，我可能就會為了保證自身安全而不接這一單。”不過，菲菲說，她遇到的客戶都很友善，有的甚至因為寵物和她成為了生活中的朋友。

菲菲所在的寵托平臺創始人莉香也提到了這一點：“如今越來越多的‘鏟屎官已然將‘毛孩子視為家人，愿意為寵物付出更多的成本，他們對服務水平的精細化要求程度更高。因此我們將大量的精力放在了標準服務流程的制定和寵托師的技能培訓上。”

莉香介紹，平臺成立于三年前。他們的創業團隊最初想做的是貓舍交易、寵物托運等寵物服務，但在摸索中發現年輕一代越來越傾向于為了節約時間成本去購買服務，于是順應用戶對于“懶人經濟”和“上門服務”的消費習慣，開始專注推行上門喂貓、貓咪護理等服務。

根據亞寵研究院發布的《寵物行業藍皮書：2022中國寵物行業發展報告》，2017—2021年我國寵物市場高速發展，2021年寵物市場規模達到1500億元。寵托師作為寵物服務行業的一個分支，在未來的節假日，或許還會受到更多關注。

（文中菲菲、莉香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