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斌,譚清美,王志華
(1.江蘇理工學院 商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1; 2.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 技術經濟與創新管理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1106)
由于財政科技支出可以彌補企業創新溢出損失并發揮杠桿激勵效應,有助于擴大區域科技創新投入規模,因此我國地方政府高度重視區域財政科技支出配置模式優化問題。在區域財政科技支出實踐中,盡管存在明顯的競爭性財政支持痕跡,但較多地區依然積極推進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努力擴大財政科技支持范圍和覆蓋對象,使財政科技支出惠及更多中小科技企業,以此激發區域內企業創新熱情并提升區域整體創新水平。但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可能引發若干問題,如在區域財政資源存在約束的情況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可能會稀釋區域財政科技支持資源,使單個企業獲得的財政科技支持資源攤薄,導致財政補貼難以發揮杠桿激勵效應。此外,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易在研發前端環節導致低劣專利產出,在后端環節導致技術轉化項目激增。
如何才能更好地發揮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作用?從資源供給與吸收角度分析,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可以視為政策端的資源供給,而企業需具備一定的研發條件才能有效吸收政策資源,從而實現財政科技支出驅動技術創新的作用效應[1]。何種研發條件有利于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作用?其中,存在兩個爭論:其一,站在研發能力角度,若區域內企業研發強度較高,則代表區域研發能力提升。在上述情景下,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資源容易被消化吸收[2],區域財政科技支出的邊際效應得以強化。反之,較低的企業研發強度容易導致企業對財政科技支出資源的吸收不足。其二,站在資源飽和角度,若區域內企業研發強度較低,則代表區域研發資本處于非飽和狀態。在上述情景下,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容易被珍惜利用,從而有助于強化財政科技支出的邊際效應。反之,若區域內企業研發強度較高,則表明企業自有研發資源相對充裕,進而對財政科技支持資源產生擠出效應。可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并非簡單的線性效應,可能具有一定的非線性特征。基于此,本文剖析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與企業創新績效間的復雜關系,并圍繞企業研發強度對二者關系的中介作用機制進行深入探討。
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主要表現形式如下:在區域財政科技支出總額未發生明顯增長的情況下,財政科技支持對象數量卻明顯增加,促使區域財政科技支出分散于眾多創新主體中,導致財政科技支出覆蓋范圍擴大。數據顯示,2009—2019年我國高技術產業R&D內部支出中財政經費從67.1億元增長至258.57億元,平均增速達14.5%。同一時期,我國高技術產業企業辦研發機構數從2 845個增長到17 969個,平均增速達20.24%。從二者增速比較看,企業研發機構數量增速明顯高于財政經費支出增速,進而導致財政科技支出覆蓋范圍擴大,財政支持對象更為分散。實踐中,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誘因眾多,如財政科技政策布局分散化[3]、研發后補助政策普惠性機制[4]、區域科技競爭加劇[5]等,均可能促使在區域財政科技支出總額未發生明顯變化的情景下,獲得財政科技支持的企業數量增多。客觀而言,現階段我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及其誘因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這可能與我國財政科技支出的競爭性支持模式有關。現有文獻大多聚焦于財政分權的創新驅動效應與財政科技支出的作用條件方面。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背景下,我國大部分地區雖仍以競爭性財政科技支持政策為主,但通過擴大財政科技支持覆蓋范圍,惠及更多中小科技企業,從而發揮財政科技支出的杠桿激勵效應。因此,為了給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實踐提供更多理論支持,需要關注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從杠桿效應角度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存在合理之處,即政府通過財政科技支出幫助更多企業降低創新風險,以此引導企業投入更多創新資源,實現區域創新投入大幅提升。對此,一些學者從不同視角印證了上述觀點。例如,陳慶江等[6]發現,相較于選擇性支持,普惠化支持能更精準和持久促進企業創新產出增加;姚東旻和李靜[7]提出,在“十四五”時期應構建普惠性財政支持體系,以充分發揮財政科技引導基金的杠桿作用;李奎和張躍[8]、安志和路瑤[9]將企業R&D活動的財政后補助機制視為普惠性財政科技支出,發現普惠性研發后補助支持有利于降低研發補貼政策成本,從而激勵企業投入更多研發資源。財政科技支出可以在一定條件下發揮杠桿激勵效應,既往文獻也對財政科技支出的擠出效應進行了深入探討。基于此,有些學者從實證角度發現,財政科技支持份額不宜過高,應保持在一個較低區間內。如李曉鐘和徐怡[10]、路春城和呂慧[11]發現,政府研發補貼強度只有低于一定門檻值,才能促使政府研發補貼發揮最佳效應;Liu[12]、葉明確和王昆晴(2019)發現,中低程度的政府資助率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最顯著。上述關于財政科技支持份額在企業研發資源占比中應處于中低水平的結論,實際是對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合理性的變相支持。這是因為在區域財政科技支出總額未發生明顯增長的情況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易攤薄對單個企業的支持份額,進而對企業科技投入的杠桿激勵效應產生不確定性影響。因此,上述觀點有助于緩解這一疑慮。
然而,若財政科技支出過于分散,單個企業獲取的財政支持份額被大幅攤薄,則不利于企業創新風險降低,無法發揮杠桿效應。對此,既往文獻中有觀點認為,財政科技支持份額只有高于一定門檻值才能促進企業創新。例如,葉祥松和劉敬[13]、Zhao等[14]研究發現,只有當政府R&D資助強度超過一定閾值時,才能對企業創新發揮正效應。與上述觀點不同,也有學者認為,過低和過高的財政支持水平均不利于創新,因而財政支持水平應處于一定的適度區間。例如,康志勇[15]研究發現,較小或較大的政府研發資助規模均不利于企業創新能力提升。綜上可知,既往關于財政科技支出份額適度區間問題的討論莫衷一是。基于此,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可能具有更為復雜的內在機理。因此,有必要深入探究二者關系中的門檻效應與非線性特征。
上述財政科技支出門檻效應研究并未基于受用方角度剖析資助對象對財政科技支出的吸收問題。資助對象有效吸收財政科技支持資源,需要一定的作用條件。例如,卞元超等[16]基于區域創新競爭角度研究發現,地方財政科技支出對區域創新績效的作用受研發人員流動和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苗文龍等[17]基于企業創新行為差異角度研究發現,當創新企業技術投入率達到一定臨界值時,政府財政科技支出效率會更高。此外,也有學者從企業屬性角度研究發現,財政資助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作用受多重因素影響。例如,楊芷晴等[18]研究發現,財政科技支出對不同領域企業創新的影響具有異質性;馬嘉楠和周振華[19]、段姝和楊彬[20]基于企業規模與所處生命周期視角,探討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車德欣等(2020)研究發現,企業多重異質性特征和政府激勵結構均對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具有顯著影響。近年來,多數文獻將企業屬性對財政科技支出效應的影響置于財政分權視閾進行探討,相關成果可為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的中介機制研究提供啟示。
綜上可知,既往文獻大多從規模或強度視角,剖析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以此評價財政科技支出政策的有效性,鮮少基于普惠化角度探討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實際上,既往對財政科技支出投入規模或強度作用效應的分析往往因區域、行業和企業異質性特征,導致研究結論過于分散化。在此基礎上,本文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納入分析框架,從不同維度探究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創新驅動效應的條件特征,從而優化區域財政科技支出資源配置并提升創新水平。此外,既往研究大多圍繞如何優化財政科技支出以滿足企業創新需求展開,較少關注如何優化企業研發條件以承接財政科技支持資源這一問題。與既往研究相比,本文創新之處在于,探索性地剖析普惠性財政科技支持模式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并基于企業視角探討有效承接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資源企業的研發門檻條件,構建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企業研發強度—企業創新績效分析框架,與既往基于政策供給側探討如何優化財政科技支持模式與強度以滿足企業需求的研究具有較大區別。
基于此,本文圍繞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及中介機制進行深入探討,主要包括以下內容:第一,從線性、非線性及區域異質性角度,剖析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第二,從企業合作研發與內部研發兩個維度,剖析企業研發強度在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創新績效影響過程中的調節效應,探討促進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創新驅動作用的有利條件;第三,從研發門檻效應角度,剖析不同研發強度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創新績效的差異化影響,探討企業最優研發強度門檻。通過上述分析,提出相關建議和政策啟示。
(1)被解釋變量。本文依照創新產出所處價值鏈環節,將創新績效分為前端創新績效和后端創新績效。前端創新績效主要體現為技術形成階段的創新產出,本文采用專利申請量表征,以反映不受審批流程與偏好影響的實際技術產出。后端創新績效主要體現為技術轉化階段的創新產出,本文采用新產品銷售收入表征,以反映技術成果轉化后的經濟價值。為剔除物價因素對新產品銷售收入的影響,本文采用以2008年為基期的不變價CPI平減指數對各年新產品銷售收入進行平減處理。為降低數據的波動性,對新產品銷售收入平減值和專利申請量作對數處理。
(2)解釋變量: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內部研發強度和合作研發強度。
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將各省份企業分為3種類型,即大型企業、中型企業、小型企業。如果大型企業財政科技支出占有率下降,而中型和小型企業財政科技支出占有率上升,則意味著財政科技支出的壟斷程度下降,即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提升。既往文獻大多用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測度資源要素集中度,本文探索性地采用HHI的倒數測度財政科技支出均衡程度,以表征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在HHI公式中,需要獲取區域內各企業財政科技支出資源占有率,限于數據可得性,本文以不同規模類型企業財政科技支出資源占有率代替。具體而言,采用大型、中型、小型企業財政科技支出資助額與企業數之比,分別求出上述3種類型企業財政科技支持份額,再與區域財政科技支出總額相比,得到企業財政科技支出資源單位占有率,代入HHI公式可以求得各年份各區域財政科技支出資源集中度。在此基礎上,對財政科技支出資源集中度求取倒數,得到財政科技支出資源分散度,參考HHI指數的量綱處理方法,將各變量值乘以10 000。2009—2019年我國內地相關省級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平均水平和增速如表1所示。由表1可見,我國東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較高,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最差。就增速而言,除部分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呈小幅下降外,多數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具有顯著上升趨勢。相對而言,東部地區增速偏慢,而中西部地區增速位居前列。

表1 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平均水平與增速(2009-2019)Tab.1 Average levels and growth rates of inclusive fiscal technology expenditure (2009—2019)
內部研發強度:主要反映企業研發基礎設施建設、研發人才及新產品開發經費投入。本文構建包含3類研發投入要素的綜合加權指標,具體見表2。其中,研發儀器設備費需要換算為存量指標,考慮到折舊問題,按永續盤存法處理;新產品開發經費需要考慮價格平減問題,參照既有文獻的處理方式,按經費用途構建加權平減指數“0.5×居民消費價格指數+0.5×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以2008年為基期進行平減處理。本文采用熵值法測算各年份3個指標的權重。
合作研發強度:主要反映企業在產學研合作方面的投入。以創新主體間資金往來度量合作強度,據此構建包含校企合作和研企合作的綜合加權指標,見表2。采用研發機構R&D經費中企業資金占比表征研企合作;采用高校R&D經費中企業資金占比表征校企合作。本文使用熵值法測度各年份指標權重。
(3)控制變量。
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從專利司法與執法兩個維度構建綜合加權指標。專利司法指標采用“0.4×一審訴訟率+0.6×二審訴訟率”測度,訴訟率采用一審(二審)司法立案數與上年專利授權數之比求得,司法立案數據來源于北大法寶案例庫。專利執法指標采用專利侵權立案率表征,即專利侵權立案數與上年專利授權數之比。為了有效對比各年份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將綜合指標值乘以1 000,以擴展量綱。
財政扶持規模:從規模視角反映省際財政科技支持力度,與從廣度視角反映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支持力度具有顯著區別。本文采用各省級區域財政科技支出總額表征財政扶持規模,以加權指數“0.5×居民消費價格指數+0.5×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予以平減,并求對數。
技術市場活躍度:技術市場活躍可促進技術價值實現,從而推動企業科技創新。因技術交易合同額受物價因素的影響且難以體現交易量,故采用技術交易合同數表征技術市場活躍度,以單位企業輸入輸出合同數進行測度,見表2。

表2 變量設定Tab.2 Variable settings
外資強度:采用外資企業新產品市場份額占有率表征,以體現外資對區域科技創新的驅動作用。此外,基于SCP范式,需要體現市場結構、市場績效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因而采用市場利潤率表征市場績效,采用大型企業數占比表征市場結構。
(4)數據來源。研究樣本中,除我國西藏地區因數據缺失予以剔除外,其余均來自2009—2019年我國內地30個省級相關數據。研究變量中,研發強度、技術市場活躍度相關數據來自《中國科技統計年鑒》;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數據來自《中國知識產權年鑒》和北大法寶知識產權案例庫;其余變量數據來自《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
(5)時滯性處理。在創新實踐中,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存在時滯性,為便于討論,本文將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間的時滯設為一年,以此排列面板數據。
實踐中,企業創新活動具有動態性,既往創新績效可能對當期創新產生慣性影響,故本文采用系統GMM模型開展基準模型回歸分析,具體建模思路如下:首先,通過線性模型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直接作用,并從區域異質性角度加以分析;其次,納入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指標的二次項考察其對企業創新績效的非線性作用;最后,將企業研發因素納入分析框架,考察研發強度對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創新驅動作用的調節效應。
(1)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創新績效的線性影響,如式(1)所示。
lnYit=c+β1lnFindisperit+β2Cooprdit+β3Interrdit+β4IPRit+β5lnFscaleit+β6Techit+β7FDIit+β8Profitit+β9Powerit+ηi+μt+εit
(1)
其中,Y包括Transf、Patent。ηi、μt表示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c、ε為常數項和誤差項,i表示地區,t表示年份,各變量符號含義見表2。
在模型(1)基礎上,加入虛擬變量,從區域異質性角度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設D為虛擬變量,D1=1表示東部地區,D1=0表示其它地區;D2=1表示中部地區,D2=0表示其它地區;當D1、D2均為0時,表示西部地區。
(2)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非線性影響,如式(2)所示。
lnYit=c+β1lnFindisperit+β2(lnFindisperit)2+β3Cooprdit+β4Interrdit+β5IPRit+β6lnFscaleit+β7Techit+β8FDIit+β9Profitit+β10Powerit+ηi+μt+εit
(2)
(3)考察研發強度在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與企業創新績效間的調節效應,如式(3)(4)所示。
lnYit=c+β1lnFindisperit+β2Cooprdit*lnFindisperit+β3Interrdit+β4IPRit+β5lnFscaleit+β6Techit+β7FDIit+β8Profitit+β9Powerit+ηi+μt+εit
(3)
lnYit=c+β1lnFindisperit+β2Interrdit*lnFindisperit+β3Cooprdit+β4IPRit+β5lnFscaleit+β6Techit+β7FDIit+β8Profitit+β9Powerit+ηi+μt+εit
(4)
模型(3)(4)分別考察基于企業合作研發和內部研發強度的調節效應。
區域內企業研發強度可能影響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作用。為揭示上述作用機制,本文按照Hansen(1999)對面板門檻模型的設定,分別以企業合作研發強度和內部研發要素強度為門檻變量,以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為核心解釋變量,探討在不同研發強度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
(1)以合作研發強度為門檻,構建式(5)。
lnYit=c+θ1lnFindisperit*I(Cooprdit≤γ)+θ2lnFindisperit*I(Cooprdit>γ)+βXit+εit
(5)
式(5)中,I(·)為指示函數,γ為門檻值,Y包括Transf、Patent,X為控制變量,包括RDI、RDL、NPD、IPR、Tech、Fscale、FDI、Profit、Power。其中,RDI、RDL、NPD分別為企業研發機構儀器設備費、企業研發機構人員數、企業新產品開發經費。式中,將企業內部研發投入分解為RDI、RDL、NPD等3個總量指標,為了使模型解釋變量的指標量綱更為平衡,本文采用市場利潤額變量表征市場績效,以2008年為基期作平減處理并取對數。
(2)以內部研發要素投入為門檻,構建式(6)。為了明確各要素投入的門檻效應,對企業內部研發進行要素分解。
lnYit=c+θ1lnFindisperit*I(Zit≤γ)+θ2lnFindisperit*I(Zit>γ)+βXit+εit
(6)
式(6)中,Zit為企業內部研發各構成要素,包括RDI、RDL、NPD,分別表示企業研發機構儀器設備費、企業研發機構人員數、新產品開發經費,X為控制變量,具體包括Cooprd、IPR、Tech、Fscale、FDI、Profit、Power。
(1)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根據式(1)(2)的設定,操作Stata15.0軟件運行SYS-GMM命令程序,回歸結果見表3。
表3中,模型(1)(3)從線性角度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不同環節創新績效的影響。結果顯示,模型(1)中變量“lnFindisper”系數為負值且不顯著,表明從線性角度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后端創新績效不具有正向支持效應,甚至具有一定的弱抑制性。模型(3)中變量“lnFindisper”系數為正值但不顯著,表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創新績效的線性影響具有一定的弱正向性。相對而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更有利于前端創新績效提升。模型(2)(4)分別加入變量“lnFindisper”的平方項,結果顯示,變量(lnFindisper)2系數均為正值且顯著性水平較高,表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均呈“U”型特征。由此可見,在我國省際創新實踐中,低水平的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不利于前后端創新績效提升,只有當其達到一定水平后,才能發揮顯著正向效應。

表3 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創新績效影響的檢驗結果Tab.3 Influence of inclusive fiscal technology expenditure o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2)從區域異質性角度,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基于式(1)所設虛擬變量模型,操作Stata15.0軟件運行SYS-GMM程序,回歸結果見表4。

表4 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不同區域企業創新績效影響的檢驗結果Tab.4 Test results of th impact of inclusive fiscal technology expenditures on innovation of different regions
表4中,模型(1)(4)考察東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不同環節創新績效的影響。其中,變量“D1*lnFindisper”系數均為正值但不顯著,表明東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均無顯著影響。東部地區市場活躍且經濟發達,企業自有資本充裕,融資渠道多元化,有助于降低企業對財政資金的依賴,故東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效果較差。模型(2)(5)考察中部地區情景,變量“D2*lnFindisper”系數均為正值且較為顯著,表明中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由此可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在中部地區發揮顯著創新驅動效應。相對而言,中部地區企業科技融資渠道與自有資金有限,企業科技創新對財政支持的依賴較強,故中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正向邊際效應更為顯著。模型(3)(6)考察西部地區情景,結果發現,變量“lnFindisper”系數均為負值,在模型(3)中顯著而在模型(6)中不顯著,表明西部地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后端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抑制效應,對前端創新績效無積極作用,甚至具有弱抑制性。與東中部地區相比,西部地區財政科技支出預算水平較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易攤薄有限的財政支持資源,導致單個企業獲得的財政科技支持資金處于較低水平,難以發揮普惠性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
(3)考察研發強度在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影響過程中的調節作用。基于式(3)(4)模型設定,操作Stata15.0軟件運行SYS-GMM命令程序,回歸結果見表5。
在表5模型(1)和(3)中,變量“Cooprd*lnFindisper”的系數均為正值且通過顯著性檢驗。可見,企業合作研發能夠正向調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在開放式創新環境下,企業加強產學研合作研發有助于應用性基礎研究和試驗能力提升,進而對專利申請和科技成果轉化產生促進作用,能夠強化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相對而言,模型(3)中變量“Cooprd*lnFindisper”的顯著性水平更高,表明合作研發在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創新績效的正向影響過程中的調節作用更為顯著。比較模型(2)(4)中變量“Interrd*lnFindisper”系數的顯著性水平發現,企業內部研發能夠顯著調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而對后端創新績效的調節作用并不顯著。企業的優勢在于技術中試和量產能力,其薄弱之處在于前端研發環節。因此,從邊際效應角度看,加強內部研發有利于企業在前端環節吸收普惠性財政科技支持資源。

表5 研發強度對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影響企業創新績效的調節效應檢驗結果Tab.5 Moderating effect of R&D intensity on impact of inclusive fiscal technology expenditure on enterprise innovation performance
(1)以合作研發強度為門檻變量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根據式(5)的模型設定,操作Stata15.0軟件運行門檻效應程序,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門檻效應估計結果(以合作研發為門檻變量)Tab.6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reshold effect (with cooperative R&D as the threshold variable)
由表6可知,當以企業合作研發強度為門檻變量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具有顯著門檻效應。當企業合作研發強度低于門檻值0.038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顯著激勵效應,即當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每提升1%,可以促進企業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分別提升0.265%、0.225%。當企業合作研發強度高于門檻值0.038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端創新績效的影響發生轉向,系數由0.225降為-0.011,影響也變為不顯著。同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雖仍為正向,但lnFindisper系數由0.265降為0.077,影響程度與顯著性水平均明顯下降。可見,企業合作研發強度提升能夠改變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在企業R&D經費支出預算約束下,當企業合作研發強度超過一定限度時,可能擠占企業內部研發資源,進而損害企業內部研發能力,不利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創新驅動作用。
(2)以內部研發強度為門檻變量考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回歸結果見表7~9。由回歸結果可知,當以企業內部研發要素投入強度為門檻變量時,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驅動效應具有顯著門檻性。

表7 門檻效應估計結果(以研發基礎設施為門檻變量)Tab.7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reshold effect (with R&D infrastructure as the threshold variable)
由表7可知,當“企業研發基礎設施投入對數值”分別低于門檻值7.121和7.515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產生顯著擁擠效應,即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每提升1%,將導致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分別下降0.35%、0.639%。當“企業研發基礎設施投入對數值”超過上述門檻值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211、0.202,呈現顯著促進效應,其影響發生明顯轉向。可見,當企業研發基礎設施投入水平跨過一定門檻后,能夠顯著強化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當企業研發基礎設施投入處于較低水平時,將抑制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創新驅動效應。
由表8可知,當“企業研發機構人員數對數值”低于門檻值3.871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后端創新績效均具有顯著抑制效應,即當普惠化水平每提升1%,會導致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分別下降0.443%、0.916%。在超過該門檻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221、0.193,呈現顯著促進效應,其影響發生明顯轉向。可見,當企業研發機構人員數量超過一定門檻后,有助于強化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而當企業研發機構人員數量處于較低水平時,不利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作用發揮。

表8 門檻效應估計結果(以研發人員數為門檻變量)Tab.8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reshold effect (with number of R&D personnel as the threshold variable)
由表9可知,當“企業新產品開發經費對數值”分別低于門檻值7.131和8.786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產生擁擠效應,即當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每提升1%,會導致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分別下降0.262%、0.348%。反之,若高于上述門檻值,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每提升1%,會促進前端和后端創新績效分別上升0.233%、0.226%,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具有顯著激勵效應。相較而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后端創新績效發揮驅動效應需要更高的門檻,即企業新產品開發經費在后端環節投入需要達到更高的水平。

表9 門檻效應估計結果(以新產品開發經費為門檻變量)Tab.9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reshold effect (with new product development expenses as the threshold variable)
由此可見,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的驅動作用受企業合作研發和內部研發強度的影響。企業合作研發水平并非越高越好,而是存在一定限度,在強度超過一定門檻后,則無助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創新驅動效應。當企業內部研發水平高于一定門檻時,有助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發揮創新驅動作用,反之則產生顯著抑制作用。
本文以我國省級高技術產業及所屬區域數據為研究對象,深入剖析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及中介作用機制,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1)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呈顯著“U”型特征,相對而言,更有利于企業前端創新績效提升。
(2)不同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效應有所不同,東部地區所受影響較小,中部地區受益顯著,西部地區反受其害。
(3)將企業研發強度納入分析框架研究發現,企業合作研發能夠正向調節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績效的影響,而內部研發有利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在前端環節發揮創新驅動效應。由門檻效應回歸結果發現,企業合作研發強度并非越高越好,當企業合作研發強度處于一定范圍時,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對企業前后端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反之若企業合作研發強度超過一定限度,則不利于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作用發揮。
(4)以企業內部研發要素為門檻變量,結果發現,當企業內部研發要素投入強度超過一定門檻值后,有助于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在企業前后端創新環節發揮驅動效應,反之則產生顯著抑制效應。由上述分析可知,在激發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影響效應方面,企業合作研發存在高強度下的抑制效應與低強度下的促進效應,而企業內部研發存在高強度下的促進效應與低強度下的抑制效應。
(1)在我國現階段省際創新實踐中,隨著區域研發強度提升,應堅持落實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相關政策,促使財政科技支出惠及更多研發主體。尤其是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較低的省份,應逐步提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發揮其創新驅動效應。在創新鏈不同環節,應找到差異化著力點,在前端環節應以激勵優質專利為主,切忌盲目擴大資助領域導致低劣專利泛濫,在后端環節應以促進技術轉移轉化為主。
(2)東部地區應優化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結構,逐步降低創新資源飽和領域的財政支持份額,重點支持創新潛力大且資源短缺的科技型中小企業。中部地區應繼續提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發揮其創新驅動效應。西部地區可根據財政資源稟賦和企業創新需求,實施差異化財政科技支持政策,如財政水平較低的地區不宜盲目提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可繼續采取集中化支持策略,而財政水平較高的地區可適當提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
(3)在各地區創新實踐中,應引導區域內創新主體穩步提升研發強度,有效吸收區域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資源。地方政府在制定普惠化財政科技支持政策時,應在深入廣泛調研的基礎上,對區域內企業研發能力進行考察,當區域內企業研發強度處于較低水平時,不宜盲目提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以免過度稀釋資源。反之,當區域內企業研發強度處于較高水平時,應及時提升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水平。
(4)為了有效激發普惠化財政科技支出的創新驅動作用,各地區在引導企業加強合作研發與提升內部研發強度的同時,應通過政策措施引導企業優化資源配置。具體而言,在研發資源總量有限的情況下,企業應根據自身承受能力和實際需求,將合作研發強度控制在適度范圍內,避免因過度投入而擠占內部研發資源。同時,應堅持以內部研發為本,持續提升內部研發強度,加強企業研發基礎設施、人才和新產品開發經費等要素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