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書

高小琪

前段時間，孩子的學校發布了一個假期征文大賽的通知，并列出了一些推薦書目，周末我便帶著她去書店挑書。

一番按圖索驥之后，她失望地抱怨：“怎么推薦的書都這么枯燥？不是主題太嚴肅，就是寫法太死板，你看這本歷史書，還沒有家里的《半小時漫畫中國史》和《如果歷史是一群喵》好看呢。”

一個一年級就讀完七本《哈利·波特》、在書店能坐四五個小時不挪窩的小孩，如果連她都產生了抵觸心理，那就說明有些書確實“味同嚼蠟”。

前段時間，“知乎”上有場爭論，主角是兩位知名兒童文學作家。一位是我童年時期非常喜歡的作家鄭淵潔，他經常登上中國作家富豪榜榜首。另一位則是幾年前獲得“國際安徒生獎”的北京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曹文軒，他的作品被列入全國大部分中小學生的“必讀書單”和“推薦書目”。

鄭淵潔的文風活潑俏皮，想象力飛出天際，而曹文軒的筆風則華麗安靜得多。二者故事內涵也大為不同。鄭淵潔偏向從輕快中見辛辣，倘若你讀不出故事中深層的諷刺與針砭時弊，也完全不影響閱讀的暢快感。而曹文軒則偏向傷痛與苦難文學，需要一定專注力與心智成熟度，才能讀得出“苦中向樂”“哀而不傷”的內涵。

我曾見過兩篇不同的評論，將這兩種兒童文學的差異描述得極好。一篇說“小時讀鄭淵潔的童話，感覺從骨子里到頭皮都開心起來”，另一篇則寫道“讀完《青銅葵花》難過了一個暑假……就像沉入了水底，背著一塊無形的巨石”。

少年時期的閱讀足以影響一生。正是基于這個觀點，我瀏覽了“知乎”上的一些發言，發現大部分人在童年時期是非常抵觸閱讀深奧、晦澀、沉重的文學作品的，而到了少年時期，內心逐漸成熟起來，思維獨立性更強，文學偏好才會產生較大轉變，可以閱讀和理解嚴肅作品。

按照兒童心理學的推薦，一至二年級的學生處在形象思維時期，注意力不超過二十分鐘，更愿意借助聲音、線條、色彩來了解世界，所以他們需要短小而充滿想象力的故事；三四年級的學生則可以嘗試自然科學與歷史故事，逐步從陪伴閱讀走向獨立閱讀；五六年級則進入知識與倫理的飛速發展時期，可以閱讀一些相對抽象的讀物，但仍要具備足夠的可讀性。

太過深刻與悲傷的作品，不僅不能讓孩子享受閱讀的快樂，還容易澆滅他們珍貴的閱讀興趣。

想起孩子有一次問我，為什么老師教的寫作方法都是華麗的比喻、生動的擬人、成語和名言的引用，而《哈利·波特》和《皮皮魯和魯西西》里卻很少出現這樣大段的比喻、擬人和名人名言？

我真想告訴她，莫言、余華甚至金庸，也都不愛寫太華麗的辭藻，只有故事才是一部小說最重要的內核，是一個孩子步入書籍世界最重要的“領路人”。

所以，在不同年齡段給予孩子不同的精神食糧，并給予他們自由選擇的空間，才是培養孩子閱讀興趣的關鍵“密鑰”。

我們希望孩子認識世界、理解世界，但需要慢慢來。我們要讓他們歡聲笑語地走進書店，上天入地地尋找熱愛，廢寢忘食地挑燈夜讀，而不加以一絲糾偏。

感謝我的父母，不僅沒有要求我在二年級啃下《紅樓夢》，更給予我選擇《舒克貝塔歷險記》與漫畫書的自由，保護了那束珍貴的火苗，激發了我的寫作興趣。更重要的是，書中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與靈感，令我受益終身。

希望“懂得太多”的大人們，不要強加功利心在孩子身上，不要用“推薦書單”去左右他們的興趣，更不要被“語文閱讀試題”綁手綁腳，我們應當只設置黑名單，告訴他們哪些不可以讀，卻不要設置白名單。

兒童文學只要能給予年幼的他們愛與快樂，在迷茫時給予他們堅韌與能量，便足矣了。

【原載《京江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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