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武大郎的,未必只是潘金蓮

王左中右

潘金蓮年幼時在張大戶家做婢女，在威逼利誘下從了張大戶。從此，張大戶和潘金蓮一直保持著不正當關系，即使是在潘金蓮嫁給武大郎后也保持聯系。既然如此，武大郎為什么就忍不了西門慶呢？

張大戶是個“妻管嚴”，躲著自家老婆，趁著月黑風高偷偷摸摸地來找潘金蓮。這事除武大郎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面子有了，張大戶還給武大郎“面包”，“這武大自從娶了金蓮，張大戶甚是看顧他。若武大沒本錢做炊餅，大戶私與他銀兩”，為了生活，武大郎低頭了。

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愛情則震驚了清河縣，“不到半月之間，街坊鄰舍都曉得了，只瞞著武大一個不知”。每次太陽落山，武大郎挑著擔子回家，路上無數的人都在背后指指點點，就像嘲笑孔乙己那樣，街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真正讓武大郎忍受不了的并不是顏面掃地，他可以像之前那樣，換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繼續生活、繼續低頭。但是，西門慶徹徹底底地傷害到他了。

武大郎那樣的人，可以沒有體面，但唯一不能傷害的是小人物最后的尊嚴——西門慶就這么在大庭廣眾之下明目張膽地欺負了他。

而西門慶為什么一定要殺掉武大郎，難道就因為被武大郎抓了正著嗎？背地里與西門慶有著不正當關系的，還有宋惠蓮、王六兒等。這些女人的丈夫其實也都知情，但他們最終也都沒事。唯獨武大郎，西門慶覺得他非死不可。

本來，欺負武大郎應該是最安全的，他是所有人里最弱的一個，西門慶一腳就能把他震出內傷。偏偏武大郎有個弟弟叫武松——一個打虎的英雄、熱血的漢子，用權力和財富都壓不住的人。只要武大郎在一天，真相就有暴露的一天。西門慶解決不了武二郎的問題，只能解決發現問題的武大郎，“把這矮子結果了，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沒了蹤跡。便是武二回來，他待怎的？”

但武大郎命該如此？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人開始鼓吹這種“宿命決定論”：你的出身就決定了你的人生，武大郎一出生就是武大郎。鼓吹這種言論的，非蠢即壞。我們不否定宿命會決定一個人最初的狀態，你的爹媽、家庭、周身氛圍，這些確實沒得選。但一個人的現在，更多取決于我們在可選范圍內做出的最佳選擇。

武大郎的人生，其實也是他自己選擇的。從他娶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神開始，從他愿意向張大戶低頭開始，從他沒等武松回來再動手開始，層層疊加，環環相扣，最后才走到一個墻角。

武大郎之所以是武大郎，除了命運無常，更多的是他自己選擇做武大郎；就像孫悟空之所以是孫悟空，除了天生石猴，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選擇，選擇跳進水簾洞，選擇十年漂泊求長生。而你之所以是現在的你，其實也是你在此前的一大段人生里，選擇讀哪所大學、去哪里工作、和誰在一起，各種選擇的綜合體現。所以說，如果你現在失意，不要埋怨上天不公，這也是因為你在該認真時選擇了糊弄、該拼搏時選擇了妥協。如果你現在成功，不用感謝命運的饋贈，這是你應得的。你做的每一個正確選擇，此前一定為之付出了代價。

【原載《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