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霞
(山西大同大學文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作為語言中的專有名稱,地名從最開始的口頭命名到約定俗成,地名的讀音已成為方言語音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反映了特定區(qū)域的方言語音特點,而且多與常用字的讀音有所不同,這些不同在地名的現(xiàn)實使用中需要進行標準化和規(guī)范化。本文從大同地名的讀音入手,來具體考察大同地名讀音的標準化問題。
語音在歷史演變和發(fā)展過程中是有規(guī)律的。由于地名具有一定的穩(wěn)定性,有的地名的讀音,并未與語音演變規(guī)律同步發(fā)展,而是保留了古代較早的讀音。通過這些地名的古音,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字在不同歷史時期所處的音韻地位。
“復”是中古奉母字。中古奉母字按語音演變規(guī)律,在今大同方言中已讀為輕唇音[f],與普通話保持一致,而在“磨復其灣大同市新榮區(qū)”這一地名中,“復”則讀為[p??32],其聲母讀為重唇音[p],與“上古非敷奉母讀重唇音”這一音韻特征相符。[1](P71)
“崖”是中古疑母字,演變至普通話,其聲母讀作零聲母。大同方言“崖”文讀時也是如此,而在稱讀“黑石崖大同市云州區(qū)”這一地名時,“崖”白讀為[n?e313],其聲母為鼻音。大同很多區(qū)縣的地名,如天鎮(zhèn)縣的“黃土崖”“南高崖”、廣靈縣的“東崖頭”“白崖臺”“煙云崖”、渾源縣的“黃崖村”“羊頭崖”、左云縣的“東紅崖”“南紅崖”等地名中的“崖”,其聲母均讀作鼻音。王力先生曾就現(xiàn)代北京聲母和中古聲母進行對照時指出,“崖”聲母在中古時期讀作鼻音。[2](P132)這說明大同地名中“崖”的讀音符合中古疑母的特征。
“泉”是中古從母字,其聲母演變至今普通話中為舌面前、送氣、清、塞擦音[t??],即尖團音在細音前已腭化。而在靈丘地名“上北泉”“下北泉”“水泉”中,其聲母則讀為[ts?][3],即從母字在細音前未腭化,地名中“泉”聲母的讀音成為大包片保留從母字在細音前未腭化這一古音特征的有力證據(jù)。這一特征也保留在大同其他方言點的地名中,如陽高地名“西要泉”、廣靈地名“一斗泉”“莎泉”[4](P38)、渾源地名“紅泉子”和天鎮(zhèn)地名“東要泉”等。
“曹”為中古效攝豪韻開口一等從母平聲字,屬古全濁聲母平聲字,演變至普通話中,其聲母讀作送氣塞擦音[ts?],而在大同地名“曹夫樓”中,其聲母與普通話中的讀音不一致,而是讀作不送氣塞擦音[ts];另有中古群母止攝合口三等上聲字“跪”在大同方言中其聲母讀作[k?]。“曹”“跪”二字聲母的讀音恰好印證了古全濁聲母在晉方言中演變類型的其中一種,即古全濁聲母平聲今讀不送氣,仄聲今讀送氣。喬全生先生認為這種類型是由《千字文》《大乘中宗見解》發(fā)展而來的。[1](P109)大同方言地名和口語中所保留的這一語音形式的源頭也可追溯至此。
“雷”屬蟹攝合口一等灰韻來母平聲字,在大同陽高地名“東雷莊”“西雷莊”中,“雷”韻母為開口呼,讀作[ei],與蟹攝開口一、二等來母字今韻母的主要元音及韻尾相同。喬全生先生將蟹攝開口一、二等韻與合口一等韻同韻歷史上推至宋代。[1](P162)
作為地名中較為常用的通名,“堡”廣泛出現(xiàn)在大同市各區(qū)縣的地名中,例如,破魯堡大同市新榮區(qū)、墻框堡大同市云岡區(qū)、徐 家 堡大同市云州區(qū)、吳 家 堡大同市陽高縣、沙 屯堡大同市天鎮(zhèn)縣、榆 林 堡大同市廣靈縣、白 北 堡大同市靈丘縣、王 莊堡大同市渾源縣、管家堡大同市左云縣。“堡”是效攝開口一等豪韻幫母上聲字,出現(xiàn)在地名中讀作[pu]。唐代晉方言已有古蕭豪與魚模同韻的音韻特征,而蕭豪與魚模同韻的殘余現(xiàn)象可上推至遼宋。[1](P178)而大同地名中“堡”韻母的讀音正是保留這一古老語音事實的最好印證。
“圖”是遇攝合口一等模韻定母平聲字,在廣靈方言中,常常讀作[t?u31],而在地名“周圖寺”中,“圖”讀作[t??u31]。[4](P38)廣靈方言受北京官話的影響,大多數(shù)遇攝合口一等模韻字已不再與流攝字同韻,而是與普通話保持一致,讀作[u],但地名中“圖”的讀音卻顯示廣靈方言中遇攝模韻定母字與流攝同韻的這一語音事實。
“口”是流攝開口一等侯韻溪母上聲字,在廣靈方言中,常常讀作[k??u??],而在地名“牛口峪”中,“口”讀作[k?u]。[4](P38)這反映了廣靈方言地名中有尤侯韻非唇音字讀為魚模韻的語音現(xiàn)象。山西臨汾、洪洞方言也將“牲口”說“頭骨[ku]”。[1](P157)
在廣靈地名“周圖寺”和“牛口峪”中,“圖”和“口”的讀音再次有力地證明了同一方言中遇攝與流攝存在相互轉化的可能。
“龍”屬通攝一等、通攝三等來母字,在大同各方言點中大多讀作合口呼,即通攝一等的讀音與通攝三等的已經(jīng)不再有區(qū)別了。而大同靈丘地名“黑龍河”“龍泉溝”“龍泉寺”中,“龍”讀作撮口呼[ly??312],[3]渾源地名“龍洼”“龍家溝”“龍王堂”中的“龍”也是讀作撮口呼[ly?~31],其韻母為細音,這正好印證了“通攝一等與通攝三等精組、泥組(來母)舒聲字,在晉語的一些地區(qū)今讀音也有分別”[5]這一音韻特征,那么這個分別就是“一等今多讀合口呼,三等今多讀撮口呼”。[5]與大同鄰近的山陰、原平等縣市地名中的“龍”也都讀細音,其中僅原平地名中保留這一語音特征的就有9 處。[6]而“通攝合口三等韻字‘龍’的韻母讀細音,說明保留的是《切韻》以前的讀音”。[1](P233)
方言與普通話都是由古代漢語演變發(fā)展而來的。在演變過程中,有的方言語音的發(fā)展方向與普通話的是一致的,是同步發(fā)展的,有的語音的發(fā)展方向卻與普通話的是不一致的,是非同步發(fā)展的。地名作為特有的專有名詞,其讀音呈現(xiàn)出方言中不同的語音特點,這些語音特點成為大同方言語音演變的最好佐證。
“河”屬果攝開口一等歌韻匣母字,歌韻“上古是a,中古是ɑ,近代是?”[2(]P83),演變至普通話,元音不斷高化,其主要元音讀作[],而在渾源方言、靈丘方言中“河”的主要元音在演變過程中不僅產(chǎn)生了高化,而且還增加了u 介音,讀作合口呼,即靈丘地名“唐河”“落水河”“古路河”[3]和渾源地名“西河”“白家河”“沙河”中的“河”的主要元音為[u],這使得果攝開口一等歌韻字讀同果攝合口一等戈韻字,即“多=河=鍋”。晉方言中的山陰、朔城區(qū)和平魯方言也都有這一語音特點。
晉方言與普通話非同步發(fā)展的一個特點,就是咸、山、曾、蟹、果、流攝開口一等見系字讀細音。[1](P307)作為大同地名中較為常見的通名,流攝開口一等侯韻見母字“溝”,在口頭稱讀時,常常讀細音,其介音為[i]。如大同市新榮區(qū)地名“魯家溝”“新勝溝”“二道溝”“下甘溝”“里場溝”“前井溝”、靈丘地名“北溝”“狼牙溝”“東 嶺 溝”“高渠溝”“盤 道溝”[3]、渾源地 名“碾槽溝”“銀牛溝”“李老溝”“西泥溝”等。另與“溝”聲韻相同的“鉤”“狗”“夠”及流攝開口一等侯韻溪母字“摳”“扣”發(fā)音時也帶有介音[i]。原平、婁煩等方言流攝侯韻也帶有i介音。[6]
“港”屬《廣韻》江攝開口二等江韻見母上聲字,演變至普通話和大同各區(qū)縣方言點,其聲母均讀[k],韻母為開口呼,而在大同市云州區(qū)和陽高縣地名“孫家港”中,其聲母卻讀作[?],韻母為齊齒呼。開口呼轉變?yōu)辇R齒呼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必須是喉音字(影曉匣見溪疑六母);(二)必須是二等字,也就是說舌根音和喉音在元音a(或?、?、?)前面的時候,a和輔音之間逐漸產(chǎn)生一個短弱的i(帶半元音性質的)。[2](P136)與“港”處于同一音韻地位的“講耩耩地”以及不同調類的“江降下降虹天上的虹”等字的聲母大多讀作舌面前音,在語音類推的作用下,地名中的“港”也同樣具備了開口呼轉變?yōu)辇R齒呼的條件,因此“港”聲母也讀作[?]。應縣地名“上甘港”“下甘港”、山陰地名“屯港”、原平地名“麻港”[6]和晉中市左權地名“榆樹港”[7]中“港”的讀音也是如此。
“莊”屬宕攝開口三等陽韻莊母平聲字,演變至普通話,讀作合口呼,大同市大多數(shù)區(qū)縣方言點也是如此。而在渾源、天鎮(zhèn)和陽高地名中,“莊”卻讀作開口呼,如“王千莊渾源縣永安鎮(zhèn)”“大辛莊渾源縣西坊城鎮(zhèn)”“東信莊渾源縣蔡村鎮(zhèn)”“楊 莊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東 莊渾源縣王莊堡鎮(zhèn)”“界莊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荊莊渾源縣東坊城鄉(xiāng)”“上畔莊天鎮(zhèn)縣玉泉鎮(zhèn)”“袁才莊天鎮(zhèn)縣谷家堡鎮(zhèn)”“石羊莊天鎮(zhèn)縣米薪關鎮(zhèn)”“東雷莊陽高縣古城鎮(zhèn)”“馬家莊陽高縣龍泉鎮(zhèn)”“石莊陽高縣大白登鎮(zhèn)”。這一語音特點還擴散至鄰近方言,與渾源鄰近的應縣地名“羅莊大臨河鄉(xiāng)”中的“莊”就讀作開口呼。晉方言懷仁、五寨、岢嵐、保德、偏關、河曲等其他六個方言點的宕攝開口三等莊母字也讀作開口呼。[8](P539)
含“家”的大同地名有三音節(jié)的,也有四音節(jié)的。三音節(jié)的地名中,“家”常常處于地名的第二音節(jié);四音節(jié)的地名中,“家”常常處于地名的第二或第三音節(jié)。其讀音常常弱化,而且弱化程度有所不同,其表現(xiàn)形式也很豐富。
弱化是在語流中一個音位發(fā)音時變弱的語音現(xiàn)象。“家”在多音節(jié)地名中,其所處的音節(jié)位置常常是容易發(fā)生弱化音變的位置,且“家”的弱化音變多出現(xiàn)在聲調和聲母上。從目前所掌握的材料來看,“家”的聲調弱化表現(xiàn)得比較突出。
(一)聲調弱化“家”在地名中的弱化現(xiàn)象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一方面是“家”聲調變輕。例如,國家眷廣靈縣望狐鄉(xiāng),“家”在這一地名中,讀作輕聲[t?iɑ]。[4](P37)另一方面是“家”聲調發(fā)生促化。例如,同家梁大同市云岡區(qū)[9(]P96)、羅家辛窯大同市云岡區(qū)[9(]P97),“家”讀作入聲[t?ia?32]。大同部分地名中“家”在聲調促化的同時,其主要元音常常央化為[?]。以大同市渾源縣地名為例,含“家”的地名共有15個,“家”聲調促化且伴隨央化的就有11 個,如“張家號永安鎮(zhèn)”“師家號蔡村鎮(zhèn)”“黃家坡沙圪坨鎮(zhèn)”“馬家溝王莊堡鎮(zhèn)”“董家溝王莊堡鎮(zhèn)”“潘家溝王莊堡鎮(zhèn)”“郝家灣青瓷窯鎮(zhèn)”“李家窯青瓷窯鎮(zhèn)”“孟家窯青瓷窯鎮(zhèn)”“郭家莊東坊城鄉(xiāng)”“郝家寨東坊城鄉(xiāng)”。
(二)聲母弱化 大同地名中,“家”聲母弱化的現(xiàn)象并不像聲調弱化那么普遍。在“邱家角兒大同市平城區(qū)[t??i?u31ia?32t?i?r??]”[9](P96)這一地名中,“家”的聲母塞擦音[t?]完全脫落,只保留了[i]介音和主要元音[a],而讀作[ia?32]。
(三)合音與脫落 在音節(jié)弱化的基礎上,“家”常常與其相鄰的音節(jié)產(chǎn)生合音。其合音方式大致有兩種。一種是“家”與前一音節(jié)發(fā)生合音。合音時,前一音節(jié)保留聲母與介音,后一音節(jié)只保留主要元音。例如,前郭家坡大同市新榮區(qū)[t??i?313kua313p?o31][9](P97)、后郭家坡大同市新榮區(qū)[x?u2?kua313p?o31]。[9](P97)在 部 分 地 名 中,“家”這一音節(jié)與前一音節(jié)合音時,后一音節(jié)的聲母及介音全部脫落,主要元音由a央化為?,直接與前一音節(jié)產(chǎn)生合音。例如,底家莊大同市廣靈縣[ti? tsu?][4](P37)、呂家洼大同市廣靈縣[ly? vɑ][4](P37)。另一種是“家”與后一音節(jié)發(fā)生合音。“家”后一音節(jié)的聲母多為零聲母,其韻頭與“家”的相同,合音時,取前一音節(jié)“家”的聲母[t?]與后一音節(jié)的韻母直接合并。例如:馬家窯大同新榮區(qū)[ma??t?i?o2?][9](P97)、龐家窯大同新榮區(qū)[p??313t?i?o2?]。[9](P97)
隨著弱化程度的進一步加深,“家”在大同地名中整個音節(jié)完全脫落。以大同市廣靈縣地名為例,“上墨家溝”“下墨家溝”“張家洼”“邱家灘”“羅家疃”“尚家疃”“南百家疃”[4](P37)這些地名中在日常口語稱讀時,“家”常常省略,即以上地名常常讀作“上墨溝”“下墨溝”“張洼”“邱灘”“羅疃”“尚疃”“南百疃”。其中“羅家疃”“尚家疃”“南百家疃”中的“家”脫落后,還進一步導致“疃”讀作輕聲。
大同地名中“家”音節(jié)脫落的例子不止以上這些。大同市靈丘縣“張家灣”“伊家臺”“支家洼”“劉家房”“蔡家峪”[3]、渾源縣“義家寨”等地名在稱讀時,“家”這一音節(jié)常常脫落。據(jù)調查,在陽高縣53個含“家”的地名中,“家”完全脫落的地名數(shù)量就多達20個。
有的含“家”的地名中,“家”這一音節(jié)脫落后,或其前一音節(jié)兒化,如“杜家莊廣靈縣”[4](P37)這一地名在稱讀時,“家”這一音節(jié)常常脫落,而其前一音節(jié)則發(fā)生兒化;或其后一音節(jié)兒化,如“劉家窯廣靈縣蕉山鄉(xiāng)”[4](P37)“晉家莊渾源東坊城鄉(xiāng)”等地名在稱讀時,“家”這一音節(jié)脫落后,其后一音節(jié)常常兒化。特別是大同市靈丘縣,很多“家莊”的地名中的“家”脫落后,后一音節(jié)“莊”常常兒化。
有的含“家”的地名中,“家”這一音節(jié)脫落后,其后一音節(jié)常常附加“子”尾,如“唐家莊渾源縣永安鎮(zhèn)”“文家莊渾源縣蔡村鎮(zhèn)”口頭稱讀為“唐莊子”“文莊子”。
大同很多街道名和村名在稱讀時大多要兒化。大同街道名和村莊名的兒化主要有以下三種情況。
其一,大同方言中,兒化是構詞手段之一,即前一成分不能單說,必須兒化后才能成詞,才能表達詞義。這些詞出現(xiàn)在大同街道名和地名中也是如此。例如:
貓 兒 園此街道名在大同城市改建中已消失[m?r313y?313]、桃 兒溝陽高縣友宰鎮(zhèn)[th?r313ki?u31]、黃 花 兒 街平城區(qū)[xu?313xuar31t?i?31]、杏兒溝云岡區(qū)[?iar2?ki?u31]
其二,大 同很 多 以“角”“巷”“店”“園”“莊”“嶺”“墩”“屯”“井”“閣”“樓”“門”“寺”為通名的街巷地名或村落地名常常要兒化。現(xiàn)列舉部分如下。
角:邱家角兒平城區(qū)、李懷角兒平城區(qū)、缸角兒平城區(qū)、大廟角兒平城區(qū)、廣府角兒平城區(qū)
巷:蔡家巷兒平城區(qū)、草帽巷兒平城區(qū)、二府巷兒平城區(qū)、道巷兒渾源縣永安鎮(zhèn)、當巷兒渾源縣永安鎮(zhèn)
店:周家店兒平城區(qū)、十里店兒平城區(qū)、古店兒新榮區(qū)古店鎮(zhèn)、高店兒云岡區(qū)西韓嶺鄉(xiāng)、五里店兒平城區(qū)
園:蘋果園兒平城區(qū)、王家園兒云岡區(qū)平旺鄉(xiāng)、柴家園兒平城區(qū)、閆家園兒天鎮(zhèn)縣玉泉鎮(zhèn)
莊:燕莊兒平城區(qū)水泊寺街道、牛莊兒平城區(qū)水泊寺街道、西莊兒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
嶺:沙嶺兒平城區(qū)、停旨嶺兒渾源縣永安鎮(zhèn)、西韓嶺兒云岡區(qū)、小嶺兒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北沙嶺兒陽高縣王官屯鎮(zhèn)
墩:黑土墩兒新榮區(qū)堡子灣鄉(xiāng)、六墩兒新榮區(qū)破魯堡鄉(xiāng)、十九墩兒陽高縣羅文皂鎮(zhèn)、太平墩兒左云管家堡鄉(xiāng)
屯:吳官屯兒云岡區(qū)云崗鎮(zhèn)、高山屯兒陽高縣大白登鎮(zhèn)、郭家屯兒天鎮(zhèn)米薪關鎮(zhèn)、雙關屯兒左云縣張家場鄉(xiāng)
井:四眼井兒平城區(qū)、余井兒渾源縣永安鎮(zhèn)
閣:朱衣閣兒平城區(qū)
樓:曹夫樓兒平城區(qū)
門:灣溝門兒渾源縣王莊堡鎮(zhèn)
寺:小寺兒渾源縣王莊堡鎮(zhèn)
“井”和“園”出現(xiàn)在其他音節(jié)位置時,有時也要兒化。其中“井”多出現(xiàn)在第一音節(jié),如:井兒洼左云縣店灣鎮(zhèn)、井兒溝左云縣店灣鎮(zhèn)、井兒上渾源縣永安鎮(zhèn)。“園”則多出現(xiàn)在第二音節(jié)。如:蔡園兒溝新榮區(qū)郭家窯鄉(xiāng)。
其三,大同部分地名的第一音節(jié)常常兒化,而通名不再兒化。本文對大同此類地名做了書面統(tǒng)計(含不同區(qū)縣的重名),共19 個。現(xiàn)列舉如下:塔兒村平城區(qū)、塔 兒 村云州區(qū)聚樂鄉(xiāng)、塔 兒 村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塔 兒村天鎮(zhèn)縣賈家屯鄉(xiāng)、寺 兒 村平城區(qū)、朱 兒 洼左云縣張家場鄉(xiāng)、鵲 兒河左云縣三屯鄉(xiāng)、鵲兒嶺左云縣馬道頭鄉(xiāng)、安兒溝左云縣小京莊鄉(xiāng)、樹兒里左云縣小京莊鄉(xiāng)、河兒屯陽高縣王官屯鎮(zhèn)、碾兒屯陽高縣古城鎮(zhèn)、鴉兒崖云岡區(qū)鴉兒崖鄉(xiāng)、盆兒夭天鎮(zhèn)縣米薪關鎮(zhèn)、盆兒井天鎮(zhèn)縣趙家溝鄉(xiāng)、鵲兒山村左云縣鵲兒山鎮(zhèn)、漁兒澗云州區(qū)西坪鎮(zhèn)、寺兒上村云州區(qū)西坪鎮(zhèn)、官兒村渾源縣官兒鄉(xiāng)。
還有部分大同地名在口頭稱讀時常常兒化。如:渾源縣永安鎮(zhèn)新華社區(qū)口頭稱讀時讀為“新華兒”;靈丘縣武靈鎮(zhèn)魁見村口頭稱讀時讀為“魁見兒”;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橋溝村口頭稱讀時讀為“橋兒溝”。
部分大同地名在稱讀時有些音節(jié)常常讀作輕聲。下面收錄了部分地名,通過這些地名來發(fā)現(xiàn)大同地名輕聲所表現(xiàn)出的語音特點。
其一,大同地名中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常常讀作輕聲,最后一個音節(jié)通常是通名。例如:張莊渾源縣永安鎮(zhèn)、王千莊渾源縣永安鎮(zhèn)、小 辛莊渾源縣西坊城鎮(zhèn)、武村渾源縣永安鎮(zhèn)、蔡村渾源縣蔡村鎮(zhèn)、澗 村渾源縣西坊城鎮(zhèn)、黃 沙 口渾源縣西坊城鎮(zhèn)、大 峪口渾源縣西坊城鎮(zhèn)、水 峪渾源縣王莊堡鎮(zhèn)、獨 峪靈丘縣獨峪鄉(xiāng)、李峪渾源縣東坊城鄉(xiāng)、赤 泥 泉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西 坊 城渾源縣西坊城鎮(zhèn)、沙河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水 溝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水 磨 疃渾源縣東坊城鄉(xiāng)、刁窩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南坡頭渾源縣王莊堡鎮(zhèn)、北坡頭渾源縣王莊堡鎮(zhèn)、東葫蘆 頭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西 葫 蘆 頭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南 寒水廣靈縣南村鎮(zhèn)[4(]P37)、西 加 斗廣靈縣加斗鎮(zhèn)[4(]P38)、東 加斗廣靈縣加斗鎮(zhèn)[4(]P38)。
其二,部分三音節(jié)的大同地名中的第二音節(jié)常常讀作輕聲,其中部分還伴隨著弱化現(xiàn)象。例如:牛口峪廣靈縣望狐鄉(xiāng)[4(]P38)、劉 子 進廣靈縣望狐鄉(xiāng)[4(]P38)、蕙 花村廣靈縣壺泉鎮(zhèn)[4(]P38)、龍 王 堂 渾 源 縣 東 坊 城 鄉(xiāng)、李 老溝渾源縣青磁窯鎮(zhèn)、蕎麥川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以上所列舉的三音節(jié)大同地名的第二音節(jié)讀作輕聲。其中“蕙花村”這一地名的第二音節(jié)“花”讀作輕聲的同時,主要元音弱化為央元音。
其三,大同地名的輕聲常常伴隨著兒化。有的地名在口頭稱讀時前一音節(jié)發(fā)生兒化,后一音節(jié)讀作輕聲。例如:井上渾源縣沙圪坨鎮(zhèn),口頭稱讀時,第一音節(jié)“井”發(fā)生兒化,而后一音節(jié)“上”讀作輕聲。有的地名在口頭稱讀時由于同化的作用,第二音節(jié)的聲母、韻母均發(fā)生了變化,與第一音節(jié)的聲母、韻母整體趨同,且讀作輕聲,其后一音節(jié)發(fā)生兒化。例如:集興疃廣靈縣壺泉鎮(zhèn)
[4(]P38),口頭稱讀時,第二音節(jié)“興”受前一音節(jié)“集”的影響,其聲母、韻母發(fā)生了同化,與第一音節(jié)的聲母、韻母完全相同,且讀作輕聲,后一音節(jié)“疃”發(fā)生兒化。有的地名在口頭稱讀時其中一個音節(jié)不僅發(fā)生兒化,而且讀作輕聲。例如:小嶺渾源縣青瓷窯鎮(zhèn),口頭稱讀時,“嶺”既發(fā)生兒化,又讀作輕聲。又如:黃龍莊廣靈縣梁莊鎮(zhèn)[4(]P38),口頭稱讀時,“龍”既發(fā)生兒化,又讀作輕聲。
地名是伴隨著人類社會語言、文化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語言作為地名載體,能夠起到標記和識別的作用,因此地名的使用需要進行國家標準化和規(guī)范化。地名國家標準化是以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為準繩,規(guī)范地名用字與讀音。地名讀音同時涉及歷史、地理、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面,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復雜性。具體到大同地名的讀音,要做到國家地名標準化,需要從大同地名的實際讀音來考慮。
部分大同地名的讀音保留了古代讀音的音韻特征,有著明顯的歷史古音痕跡,而且呈現(xiàn)出不同的歷史層次。這些地名口口相傳,世代相承,已經(jīng)成為歷史語音的活化石,對探究不同歷史時期的語音特征及其演變具有很重要的價值,因此,不能只是簡單地將其與普通話進行對應,而應根據(jù)“名從主人”這一原則,尊重當?shù)氐淖x音,予以保留,而不加以改動。
方言與普通話同是由古代漢語演變發(fā)展而來的,凡是古代漢語保留下來的具有明確意義的字,方言讀音與普通話讀音之間通常都是有一定對應規(guī)律的。大多數(shù)地名開始時都是以方言來命名的,現(xiàn)今各地雖然大力推廣普通話,但當?shù)厝嗽谌粘=浑H時還是愿意用當?shù)胤窖詠矸Q讀。當?shù)厝擞闷胀ㄔ挿Q讀當?shù)氐孛麜r,會按照方言讀音與普通話讀音的對應規(guī)律讀成普通話的讀音。大同地名中的這類讀音需以普通話為標準。
地名中還存在很多異讀音,大同地名中最明顯的就是“家”字的異讀,受弱化、脫落和合音等音變現(xiàn)象的影響,大同各區(qū)縣地名中的“家”出現(xiàn)了多種異讀音,聲母、韻母及整個音節(jié)在各地都有所不同。大同地名還有許多其他特殊的讀音,如輕聲和兒化,不僅地名中發(fā)生輕聲和兒化的位置很靈活,而且其表現(xiàn)形式也復雜多樣。這些特殊讀音大多無規(guī)律可循,常常造成地名稱讀上的困難,除了當?shù)厝酥獣裕S多人常常讀錯。如果只尊重當?shù)厝说姆Q讀方式,則會增加許多異讀音。因此,要方便使用,就須做到規(guī)范化和標準化,需要按普通話的讀音去讀,但也要對這類地名的特殊讀音做好準確的標注工作。
地名讀音的規(guī)范化是地名標準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民政部門和語言文字工作部門對地名讀音的認定是以普通話的讀音為標準的,但我們也注意到各地地名多有不同類型的讀音,因此,需要區(qū)別對待,采取差別化政策,而不能以一刀切的辦法直接用普通話的讀音來達到統(tǒng)一。具體到大同地名讀音的標準化,我們要考慮并處理好地名的古音與今音、方言讀音與普通話讀音、異讀音與常讀音之間的關系,真正做到“名從主人”與科學規(guī)范性的統(tǒng)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