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飛,杜中文
(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876)
開放式創新是指企業在技術創新過程中,能夠較好地利用企業內外部資源,最終實現創新目的的過程[1]。相比于以往的封閉式創新,開放式創新更加強調企業對外部資源的獲取和利用。金珺[2]等、Theyel[3]研究表明,開放式創新與企業創新績效以及研發效率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Tsai[4]認為,通過開放式創新獲取的外部知識和異質性資源是提高企業創新績效的關鍵性資源。美國的開放式創新起步較早,20世紀80年代初,在美國政府的鼓勵下,美國企業的創新便開始呈現網絡化和開放化的特點[5],不僅備受學術界的關注,也是其他企業學習的典范。現階段,企業面臨更加復雜多變的環境,其技術創新面臨的風險和不確定性都大大增加,而開放式創新可以幫助企業將風險降到最低,減少技術創新在技術和市場方面的不確定性[6],因而被越來越多的企業選擇。
相關研究大都將開放式創新作為自變量研究其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并得出了較為一致的結論;少數學者基于單一變量研究其對開放式創新的影響,這些單一變量大多與企業自身的開放度、知識吸收轉化程度相關。Bronzini等[7]、王鋒正等[8]研究表明,企業之外的制度環境和產學研合作都與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有著密切關系,但現有研究只關注單一的制度環境要素或者產學研合作對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影響,忽視了開放式創新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任何單一的要素都不會直接促成企業開放式創新;同時,有關中美開放式創新的比較研究仍顯匱乏。因此,本文采用定性比較分析(QCA)方法分析對比中美兩國企業開放式創新成功的多重條件路徑組合,為中國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提供不同的路徑選擇。
開放式創新作為企業創新的新范式,強調企業創新方式的改變,相對于傳統的封閉式創新更能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從通過開放式創新取得成功的企業來看,企業所處的制度環境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中政府補貼以及政治關聯有助于企業獲得更多的政治資源[9],幫助企業向外部傳遞利好信號,增強其他相關企業的合作意愿[10],從而建立起外部合作網絡,獲得更多的外部知識和創新資源[11];同時,政府營造的良好知識產權保護環境也為企業與外部組織的合作交流提供了安全保障,為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提供了必要的制度條件[7]。從投資環境來看,開放式創新成功的企業都處于較好的投資環境中,能夠通過外商直接投資或對外直接投資將國外的先進技術進行吸收融合,更好地服務于母國的技術創新與進步[12]。此外,從產學研合作環境來看,越來越多的企業紛紛選擇與高校、研究機構以及其他企業合作以提高自身的創新效率,提高競爭力;或是通過創建基于互聯網、大數據技術的開放式創新平臺,以吸引更多合作伙伴,幫助自身實現資源互通,提高開放式創新績效[2]。回顧已有研究,與開放式創新緊密相關的因素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2.1.1 政府補貼
大多數文獻主要從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入手,探討政府補貼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有研究認為政府補貼能夠刺激企業的研發投入,提高企業創新績效[13];徐一平等[14]、Caloffi等[15]認為,政府補貼對開放式創新也產生了正向調節作用,政府補貼可以幫助企業更好地整合內外部資源,建立起與外部企業之間的開放式創新網絡;同時,Herrera[16]指出,政府補貼還可以提高企業的研發投入,從而提高開放式創新績效。此外,有研究還發現,在開放式創新過程中獲得更高程度的政府補貼的企業,會表現出更強的合作意愿,此時企業之間合作關系的建立將更加明確,知識交互、協同創新的動力也更足[17]。
2.1.2 政治關聯
政治關聯是一種非正式的制度安排,是指企業的高管人員有一定的政治背景或與政府官員建立某種特殊的關系[18]。具體可表現為企業董事長是前任或現任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以及曾經或現在于政府及軍隊任職[19]。綜合Boubakri等[18]、王德祥等[20]研究可知,無論在中國還是美國,有政治關聯的企業不僅僅獲得了政治資源,還獲得了與更多外部企業合作的機會,從而促進了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政治關聯主要通過使企業獲知更多的有關創新政策的政府信息,這些信息可以為企業開放式創新戰略提供很好的導向[21]。因此,與政府建立一定關系的企業會捕捉到更多的情報信息,且獲取的政治資源越多,與其他企業建立合作關系的可能性也越大。
2.1.3 知識產權保護制度
大多數學者認為,相同條件下,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能夠進一步提高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意愿,直接促進了企業創新績效的提高,如蔡地等[22]、王鈺等[23]研究所述。由于企業專有知識的使用具有一定的擴散性,在知識產權保護不到位的情況下,企業的創新意愿和積極性就會受到影響。尤其在開放式創新背景下,企業創新成果的開放邊界進一步擴大,有效的知識產權保護是促成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關鍵[24]。由此可見,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可以降低企業開放式創新的風險,有助于企業更快地獲取外部知識和資源,激勵企業產出更多的創新成果,提高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水平。
2.1.4 外商直接投資
外商直接投資為企業獲取更多的外部知識和資源提供了條件。外商直接投資已經成為發展中國家獲得先進技術的主要渠道,其帶來的技術外溢會促進企業的開放式創新[25]。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的技術創新具有推動作用,其邊際效益總體上是不斷提高的[26];國外學者Potterie[27]認為來自技術發達國家的投資對母國技術創新產生的影響更大。因此本文認為,外商直接投資更容易使企業獲取外部資源,為本公司的技術進步和開放式創新提供了便利渠道。
2.1.5 對外直接投資
對外直接投資與企業開放式創新呈現正相關關系[1]。對外直接投資帶來的逆向技術外溢是影響企業開放式創新成功與否的重要因素。李娟等[28]學者認為,對外直接投資通過逆向技術外溢對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起到了顯著的正影響,這種促進作用具有持續性,且呈現逐年遞增的趨勢。因此,對外直接投資也是企業開放式創新獲取外部資源的重要途徑之一。
2.1.6 產學研合作
產學研合作強調了開放式創新中外部創新資源的重要性,是企業獲取異質性資源、提高創新績效的重要途徑,來自高校、研究院所的外部知識在企業創新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29],對企業的開放式創新質量和數量都產生正向影響[30]。除此之外,與高校以及研究院所的合作還能幫助企業降低創新成本和創新失敗的風險[31]。如果企業和高校、研究院所之間形成合作,那么就說明企業已經開始獲取并利用外部資源進行開放式創新,這也是企業開放式創新取得成功的一個重要指標,但并不意味著所有的產學研合作都可以提高創新績效。只有通過良好的合作行為,并在合作過程中有著明確的合作目標和利益分配等,建立穩定、長久、有效的合作模式,才能夠提高合作效率[32]。
本文研究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框架
本文采用QCA方法研究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多重條件組合,找出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多種路徑。選擇QCA主要考慮了以下幾點:第一,本文以19個案例作為研究對象,與QCA的適用案例數量相符;第二,單個變量不會從根本上促成企業的開放式創新,同時開放式創新系統是一個復雜的動態系統,其形成也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本文選取了6個變量研究不同的條件組合對開放式創新的影響,運用QCA方法可以分析出可能的條件組合路徑以及核心影響因素;第三,部分變量在賦值時存在多值情況,同時還存在部分連續變量尚未有基于經驗或理論支撐的閾值,因此采用mvQCA多值集的分析方法,并使用TOSMANA軟件中的thresholdssetter函數給變量的閾值提供合理的說明。
3.2.1 案例選擇
根據現實觀察,開放式創新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和互聯網行業。美國企業在科技創新領域取得的成果和經驗,值得更多企業學習和研究;中國企業開放式創新起步雖晚,但在開放式創新上取得了一定成效。因此,本文選擇了來自中國和美國不同性質類型和不同行業的19家開放式創新型企業進行比較。
中國案例企業中,東軟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軟”)借全球化之勢,不斷擴大國際離岸外包業務并建立了全球軟件與服務交付中心;海爾搭建開放式創新平臺,與全球的研發機構和個人進行合作;海信集團推行“海外融智”計劃在全球范圍內吸引創新力量;京東方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京東方”)構建了包含競爭對手、用戶等在內的開放式創新價值鏈;美的在全球范圍建設研發中心,構建了“2+4+N”的全球化研發網絡。深圳市騰訊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騰訊”)推出了騰訊眾創空間等各種開放平臺,參與和扶持創新項目,打造了一個互聯網生態圈;新奧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奧科技”)打破傳統的封閉式創新,融合全球資源和社會力量,推動前沿能源技術研發與利用;內蒙古伊利實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伊利”)廣開創新大門,集合海內外研發資源,與國外頂尖高校打造開放式創新平臺;小米科技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小米”)利用價值網絡搭建了與國內外行業的企業開放式創新交流與合作平臺;上海振華重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振華重工”)與科研院所進行深度合作,同時聆聽用戶聲音,以用戶需求為導向研發新產品。美國的案例企業中,3M、IBM和寶潔也始終保持與顧客的緊密聯系,很多新產品的問世都是來自顧客的創意;谷歌鼓勵員工為公司出謀劃策,給予研發人員更多的自由和創新激勵;蘋果公司選擇把軟件和硬件都對外開放;思科的開放式創新策略是與其他企業建立戰略聯盟或進行收購,從而迅速獲得新的技術創新方案;特斯拉開放了本企業的專利并建立起了企業之間的創新聯盟;微軟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實驗室之一,同時也資助、合作、直接購買各種研究機構的相關創新成果,節省企業創新成本的同時獲得外部創新資源;英特爾的開放式創新模式則是充分利用企業的外部資源,贊助大學研究并且在大學周邊建立開放式的合作實驗室進行技術開發。
3.2.2 數據來源
中國政府的相關數據來源于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的知識產權優勢示范企業以及國家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名單;企業專利數據來自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的企業專利數據;其他企業相關數據來自各企業官網以及各交易所公布的企業年報。美國政府的相關數據來自美國國家知識產權局(USPTO),其他美國企業相關數據來自美國證券交易所中的企業年報和補充報告。
3.3.1 解釋變量賦值標準
(1)政府補貼。采用孫慧等[13]的測度方法,用政府補貼總額與企業研發投入總額以及兩者之間的比值測量政府補貼是否對企業的研發費用有擠出效應。若企業研發投入逐年上升,則說明政府補貼對企業研發投入沒有擠出效應,則賦值為0,反之賦值為1。
(2)政治關聯。在賦值時,根據中國國有企業的所有制性質,將國有企業政治關聯因素賦值為1,非國有企業賦值為0。美國企業的高管成員是國會議員或者與政治團體、軍隊等有著密切聯系則賦值為1,反之為0。
(3)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借鑒徐揚等[33]研究,在對中國企業進行賦值時,采用知識產權局公布的國家知識產權示范城市為判斷標準,除此以外,還考慮知識產權局公示的知識產權示范單位作為另一個指標,當企業同時符合兩個標準,將知識產權賦值為2,滿足其中一個賦值為1,兩個都不滿足賦值為0。考慮美國企業層面的數據較難獲得,在本文中,由于美國整體的知識產權保護指數高于中國,所以統一將美國企業的該項指標賦值為3。
(4)對外直接投資(OFDI)。中國企業的賦值借鑒何彬等[34]的做法,根據商務部的《境外投資企業(機構)備案結果公開名錄》檢索企業名稱,判定該企業是否屬于對外投資企業,是則賦值為1,反之為0。對于美國企業而言,通過其年報披露的細分市場以及官網公開信息判斷其是否在美國境外建立合資或獨資企業以及跨國公司,是則賦值為1,反之為0。
(5)外商直接投資(FDI)。大量研究表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企業的技術創新有明顯的外溢作用。借鑒李昕等[35]的研究,通過企業年報中披露的前十大股東信息,有境外法人持股的賦值為1,反之為0。美國企業根據其年報以及年報補充文件中披露的股東持股情況,并結合中國國內新浪財經官網美股動態欄目下美國企業的股東持股狀況判斷前十大股東的持股信息,若存在非美國境內的投資法人或投資機構,賦值為1,反之為0。
(6)產學研合作。借鑒劉斐然等[36]的做法,采用產學研合作廣度衡量產學研合作的創新水平。產學研合作廣度即與該企業合作的外部企業、研究院所、實驗室以及高校的數量,通過企業官網、年報等官方公布的合作信息,判定企業的產學研合作伙伴的數量。但是美國企業的最優合作廣度的研究比較缺乏,因此尚不采用已有研究的閾值。借鑒譚海波等[37]學者的做法,結合企業的實際情況,利用TOSMANA軟件對原始數據進行閾值劃分。由于中國企業的產學研合作廣度在6.39時出現了創新質量的拐點[36],因此本文認為產學研合作廣度大于10后,中國企業創新水平會出現下降趨勢。最終確定中國產學研合作廣度的閾值為2和10,產學研合作廣度小于2則賦值為0;大于等于2小于等于10賦值為2;大于10賦值為1。美國企業的產學研合作廣度閾值為3和13,小于5賦值為0,大于等于5小于等于13的賦值為1,大于13的賦值為2。
3.3.2 被解釋變量賦值標準
企業并不會向外界披露與開放式創新績效相關的數據,在年報中也很難體現,因此本文借助曾江洪等[38]的方法,將企業的聯合專利申請作為衡量開放式創新績效的指標。通過在國家知識產權局官網檢索每家中國案例企業在2018年至2020年間的專利授權量,篩選出申請人大于2位的聯合申請專利,在此基礎上剔除該企業與其子公司的聯合專利申請。同樣在美國國家知識產權局(USPTO)網站上檢索企業的專利申請情況,并記錄合作專利的數量。由于目前TOSMANA軟件開發尚未完善,只可分析二分結果,因此文中用“0”表示弱開放式創新績效,“1”表示強開放式創新績效,其中“0”并不代表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失敗,僅代表相對于其他企業而言開放式創新績效較弱。同樣地,利用TOSMANA軟件并結合企業的實際情況對原始數據進行閾值劃分,最終確定中國企業近3年聯合專利申請大于等于5件的賦值為1,小于5件的賦值為0;美國企業近3年聯合專利申請大于等于13件的賦值為1,小于13件的賦值為0。
3.3.3 多值真值表
中美企業的多值真值分別見表1和表2。

表1 中國企業的多值真值

表2 美國企業多值真值
將多值真值表數據導入TOSMANA軟件進行單變量必要性分析,結果如表3和表4所示。對于中美企業而言,以下條件均不單獨構成結果的必要條件。因此,其開放式創新績效是多種條件共同作用的結果,有必要進行下一步路徑分析。

表3 中國企業單變量必要性分析結果

表4 美國企業單變量必要性分析結果

表4(續)
利用TOSMANA軟件分別對中國企業和美國企業進行分析,分析結果如表5和表6所示。從表5可知,中國企業取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的第1條路徑的核心條件是知識產權保護和對外直接投資。被這一路徑覆蓋的企業有海爾、海信、京東方和東軟,這4家企業均是知識產權示范企業,所在的城市均為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其中海爾和海信的所在地青島是最早的國家知識產權示范城市之一。根據產學研合作示范城市和企業的評審要求可知,這些企業所在的城市未曾發生過嚴重的知識產權侵權事件,或者相關事件得到了有關部門的及時處理;同時企業本身具有完備的知識產權戰略意識,維護企業自身的專利成果并尊重他人知識產權。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為企業之間的開放合作、技術和知識的流動創造了條件,從而提高了企業的創新意愿。從對外直接投資來看,這4家企業均為對外投資型企業,如海爾的境外直接投資企業所在地分布在全球20多個國家和地區,海信的境外投資企業多分布在美國和歐洲等發達地區,這為企業學習發達地區的新興技術創造了良好條件。和弱開放式創新績效的條件組合2對比發現,這兩條路徑有相同的核心條件,即知識產權保護和外商直接投資,但相較于京東方、海爾等企業,伊利和振華重工及其所在城市不同時滿足知識產權示范企業和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兩個要求,且境外直接投資企業的所在地多分布在發展中國家,且外商直接投資和產學研合作相對缺失,因此伊利和振華重工的開放式創新績效大打折扣。
中國企業取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的第2條路徑的核心條件是政府補貼和產學研合作,其中政治關聯是不存在。被這一路徑覆蓋的典型企業是騰訊和小米。騰訊和小米即便是在獲得高額政府補助的情況下,其研發投入也在保持逐年增長,2018年騰訊的研發費用突破200.00億元,到2020年高達389.72億元。從產學研合作來看,2018年至2020年間,騰訊公司與華中科技大學、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等7個產學研合作伙伴共同產出專利16件。有學者研究指出,當企業的產學研合作伙伴數量在6.39個時,企業的創新質量是最高的[37],從專利的聯合申請人來看,小米和騰訊公司的產學研合作伙伴穩定在6到7個之間,其開放式創新績效也是相對較高的。但總體上中國企業之間的合作廣度差距和聯合專利申請情況差距較大,比如伊利有合作專利產出的合作伙伴僅有兩家企業,而美的的聯合專利申請人均為企業的子公司。雖然弱開放式創新績效的條件組合1也有政府補貼都作為核心要素,但產學研合作伙伴的缺失導致案例企業的開放式創新績效較低。
綜合表5和表6可知,中國企業和美國企業取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的核心條件都是知識產權保護和產學研合作,但也具有不同之處。第一,美國企業的產學研合作產出以及知識產權保護指數都比中國高。在美國企業的條件組合中,外商直接投資是不存在條件,通過對企業具體的分析也發現多數美國企業的外資持股比例不超過5%,由此可見外商直接投資并不能給美國企業帶來技術創新,多數企業還是依靠自身的研發投入、產學研合作和知識產權保護提高企業創新成果產出。第二,外商直接投資的存在與否對中國企業的開放式創新績效沒有影響,比如無外資持股的京東方和外資持股占28%左右的海爾都可以取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此外,對比中國企業和美國企業弱開放式創新績效的兩條路徑發現,產學研合作和對外直接投資的同時缺失會降低企業的開放式創新績效,即便是有高額政府補貼的中國企業和擁有政治關聯的美國企業,當產學研合作缺失時,開放式創新績效都不理想,由此可見,產學研合作是企業獲取外部知識和資源、生成更多創新成果的重要途徑。

表5 中國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原因組合路徑分析結果

表6 美國企業開放式創新的原因組合路徑分析結果

表6(續)
(1)中國企業獲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路徑有兩條,其核心條件分別是知識產權保護和對外直接投資以及產學研合作和政府補貼;而美國企業獲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路徑的核心條件分別為知識產權保護和產學研合作。(2)中美企業獲得高開放式創新績效的共同點是都具備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和建立了合作伙伴數量適中、合作關系穩定的產學研合作。但從總體而言,美國企業的知識產權保護指數和產學研合作產出較中國企業高。(3)對中美企業而言,外商直接投資和產學研合作同時缺失會導致企業開放式創新績效下降。
綜上所述,開放式創新成功的路徑是多樣且有規律可循的,企業可以探索找到適合本企業的開放式創新路徑。基于研究結論,本文從企業和政府兩方面提出如下建議。
5.2.1 企業層面
企業是開放式創新的受益者也是推動者,必須制定合理的策略,主動參與開放式創新。第一,擴大企業的研發投入規模,為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提供充分的資金支持,同時也要重視研發人員的培養與激勵;同時,也要充分調動和利用政府的研發補貼,讓政府的補貼成為有益補充而不是擠出企業自身的創新投入。第二,開放式創新本身強調的就是外部資源的重要性,因此企業在不斷擴大研發投入規模的同時也要善于利用外部資源,放眼全球,不斷擴大開放程度。獲取和利用外部資源主要有兩種途徑:一是建立與高校和研究機構之間的合作,通過產學研合作加快企業與高校或研究機構之間資源的共享與流通,提高研發效率;二是利用外商直接投資或對外直接投資獲得技術外溢。以海爾為例,海爾是中國最早的一批中外合作企業之一,最初通過引進歐洲知名冰箱制造商利勃海爾的先進技術才逐步發展起來,目前,海爾的境外投資企業遍布全球20余個國家和地區,而為了進一步提升企業的自主研發能力,海爾早在2009年便創立了開放式創新中心,2013年上線開放式創新平臺(以下簡稱“HOPE”)。HOPE平臺不僅是眾多創新者聚集交流的平臺,也是產學研合作的共贏生態平臺,讓許多創新成果得到了有效利用,提高了創新成果轉化水平。在2019年中國產學研合作創新大會上海爾的“一機四能”產學研合作模式被評為中國產學研合作好案例[39]。值得注意的是,企業在開放式創新過程中,更重要的是要將這些外部知識和資源內化和吸收,實現創新資源的合理配置,重視自主研發力量,形成以本企業為中心的創新網絡。
5.2.2 政府層面
政府在企業的開放式創新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當前企業的開放式創新仍需要政府提供持續的研發補貼和完善知識產權保護法律法規。從本文得出的結論來看,政治關聯對企業的開放式創新未有顯著的影響,但政府營造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卻是企業高開放式創新績效的核心要素。因此政府要為企業營造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政策環境,完善知識產權保護法規,保護企業的創新成果。從本文的研究案例來看,有70%的成功案例處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高的環境之中,其中美國企業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顯著高于中國企業。因此,中國必須更加積極地應對知識產權投訴案件、嚴懲侵權行為,營造良好的知識產權文化氛圍,更充分地激發企業開放式創新的意愿和創新活力。
本文在研究上還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由于TOSMANA軟件的局限性,部分單變量必要性無法解釋;第二,本文雖然對促成開放式創新的企業內外部因素進行了分析,但這些因素可能尚未覆蓋全面,后續研究可以利用QCA在樣本選擇上的優勢選擇更多行業種類或者國家地區的樣本以及覆蓋更加全面的因素進行分析;第三,由于數據獲取的局限,本文在美國各州知識產權保護的數據上采用了美國整體的知識產權保護情況,因此在賦值時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偏差,未來在測量美國各州知識產權保護情況時可以尋找更精確的替代數據或者計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