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住著寒冷的窯洞,憑借微弱的燈光,長時間地工作,那里沒有講究的陳設,很少物質享受,但是住著頭腦敏銳、思想深刻和具有世界眼光的人。”美國記者斯特朗在延安訪問記中這樣描述毛澤東等共產黨領導人形象。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主要成員中,毛澤東是唯一一位在新中國成立前沒有任何海外經歷的領導人,但是他對世界情況了如指掌,他的世界眼光影響深遠。
1912年,革命形勢發展迅速,在湖南新軍當了半年兵后,毛澤東決定繼續學習。“我已經十九歲了。不但沒有讀過幾本書,連世界上究竟有些什么樣的書,哪些書是我們應該讀的,都一點不知道。”
在圖書館,毛澤東把目光投向了整個世界。他覺得在湖南圖書館自學的半年,“最大的收獲”是第一次“看見了世界地圖”。他說:“說來也真好笑,我讀過私塾、小學、中學,也當過兵,但從來沒有看見過世界地圖,因此不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在我的腦子里,湘潭縣大、湖南省更大,中國從古就稱為天下,當然大得了不得!湖南圖書館的墻壁上掛有一張世界坤輿地圖,我每天經過那里,都要站住看它一看,看起來使我大吃一驚,原來中國只占全世界的一小部分,湖南省更小,湘潭已看不見,韶山村更沒有影子。”
于是,毛澤東發出感慨:“世界真的大呀!世界既大,人就一定多,這樣多的人怎樣在世界上生活不值得我們注意嗎?”
毛澤東從自己所熟悉的韶山沖又聯想到世界:“以韶山村的情形來看,一般勞動人民都過著痛苦的生活,不是挨餓,就是挨凍,也有因為沒錢吃藥而活活病死的,也有交不出錢糧被關進牢獄活活關死的,在韶山村我沒見過幾個過得快樂的人。韶山村如此,全湘潭縣、全湖南省、全世界恐怕也如此……”
19歲的毛澤東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責任——“我們青年責任真的重大,我們應該做的事情真的多!從這時候起,我決心要為中國痛苦的人、世界痛苦的人服務。”此時,毛澤東“改造中國與世界”的意識已經萌發。
成為馬克思主義者之后,毛澤東深刻認識到“在資本主義時代,特別是在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時代,各國在政治上、經濟上和文化上的相互影響和互相激勵,是極其巨大的”。他認定中國是世界的一個組成部分,應當同世界各國有廣泛的聯系,取得國際援助,同時又要對世界事務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這便是毛澤東觀察世界、認知世界后得出的一個結論。在毛澤東此后的革命生涯中,胸有全局、胸懷天下始終是他極具特色的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之一。
中共中央黨校教授張太原認為:“胸懷天下的世界觀念和擔當,一直伴隨著毛澤東及中國共產黨人的奮斗歷程。從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堅定反對帝國主義,特別是通過持久的抗日戰爭,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作出重要貢獻;到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毛澤東提出三個世界的劃分及對第三世界的支援;到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對外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由全球化進程的融入者,逐漸變成引領者和維護者;再到黨的十八大以后,習近平明確提出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如果把這些和中國共產黨人最初的世界關懷相對照,那可以看出怎樣的一種世界邏輯。”
中國共產黨的世界眼光
“大就要有大的樣子”,這一句出自2017年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與世界政黨高層對話會上的主旨講話,樸實、大氣、生動,彰顯了中國共產黨人的高度自信、博大情懷和使命擔當。
何謂“大黨樣子”?就其本質而言,就是不僅著眼于中國人民的福祉,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而且著眼于人類的未來發展,為人類進步事業而不懈努力。回望百年大黨的心路歷程,中國共產黨歷來強調樹立世界眼光,追求為世界謀大同。2018年5月10日,《人民日報》刊載題為《中國共產黨的世界眼光》的文章。選摘如下:
中國共產黨歷來強調樹立世界眼光。早在革命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就認識到,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從而表現出寬廣的世界眼光。1936年,到訪陜甘寧邊區的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這樣評價毛澤東:“對當前世界政治驚人地熟悉。”1947年,到訪延安的美國記者斯特朗稱贊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是“思想深刻、頭腦敏銳和具有世界眼光的人”。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經濟全球化進入加速發展期。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積極主動融入時代發展潮流,學習借鑒人類優秀文明成果,以開放包容的姿態參與經濟全球化。經過40年改革開放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的砥礪奮進,黨的面貌、國家的面貌、人民的面貌、軍隊的面貌、中華民族的面貌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中華民族正以嶄新姿態屹立于世界的東方。
今天,世界各國人民的前途命運空前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封閉起來實現發展。中國共產黨敏銳地看到當今世界發展的潮流與規律,看到各國開展全球性協作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倡議,主張世界各國努力建設一個遠離恐懼、普遍安全的世界,一個遠離貧困、共同繁榮的世界,一個遠離封閉、開放包容的世界,一個山清水秀、清潔美麗的世界。中國共產黨不僅關注中國人民福祉,而且以寬廣、博大的世界眼光和強烈的大黨擔當,始終把為人類作出新的更大的貢獻作為自己的使命,通過不斷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文化,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毛澤東的世界眼光如何形成
毛澤東一生僅出國兩次,卻對世界情況了如指掌,他這種關注世界、心憂天下的情懷,并非與生俱來。
1910年秋,17歲的毛澤東第一次離開家鄉韶山,來到東山小學堂。在這里,毛澤東才知道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已經死了,新皇帝宣統已在朝兩年。他依然認為皇帝和大多數官吏一樣,都是善良和聰明的人,只是需要康有為、梁啟超這樣的人來幫助他。
他開始注意中國以外的事情。從一位在日本留過學的教員那里了解到日本通過明治維新強大起來的事情后,毛澤東非常羨慕。他從同學蕭子暲手中借來一本《世界英雄豪杰傳》,被書中描寫的華盛頓、林肯、拿破侖、彼得大帝等人的事跡感染,還書時說:“中國也要有這樣的人物,我們應該講究富國強兵之道……我們每個國民都應該努力。”
1911年春天,毛澤東第一次坐輪船到長沙,順利考入湘鄉駐省中學。初到省城,毛澤東的眼界頓時開闊多了,感受到一種和鄉下完全不同的社會氣氛。他第一次看到革命派辦的《民立報》,成為它的熱心讀者。當他在這張報紙上讀到廣州黃花崗起義的新聞時,思想受到巨大的沖擊。他后來說:“宣統三年三月十九日黃興在廣州起事,全國震動。消息到湘,學生界中之抱革命主義者,已躍躍欲試。”
毛澤東就是“躍躍欲試”者當中的一個。一天,他在學校墻壁上貼了一篇文章,表示支持革命黨推翻清朝、建立民國的綱領,提出把孫中山請回來當大總統,康有為做內閣總理,梁啟超做外交部部長。這是毛澤東第一次公開表達政見,盡管他當時這種構想還很幼稚,連孫中山和康梁之間政治主張的分歧也不太清楚。
1914年毛澤東進入湖南第一師范學校求學時,已經成長為一個時刻關注國內外政治軍事形勢的進步青年。他向同學們訴說中國以及世界的新聞,有條有理,了如指掌,就像作國際國內軍事政治的時事報告:凡爾登如何難攻,英法如何聯盟,美國如何“參戰”發財,日本如何趁火打劫,提出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同學們都驚嘆于毛澤東的頭腦,同樣是看報,毛澤東對世界局勢的分析卻是如此清晰。
在老師楊昌濟的介紹下,毛澤東成為《新青年》的熱心讀者,廣泛接觸西方思想文化。1917年,毛澤東與同學交談時提出:人生不能單以解決衣食住為滿足,還應追求世界主義,把人生理想與世界聯系起來。1918年,毛澤東和蔡和森等人組織新民學會,以“改造中國與世界”為宗旨。之后,毛澤東會同何叔衡等28人發起組織長沙中韓互助社,公開支持朝鮮人民反對日本侵略爭取民族獨立的斗爭,充分表明了那時青年的世界眼光和改造世界的實際行動。
1920年,在湖南一師附屬小學主事的毛澤東題寫了一副對聯掛在小禮堂:“世界是我們的;做事要大家來。”面對小學生,告知這樣的道理,提出這樣的希望,可知那時他的世界眼光到了何等普遍與深入的程度。
毛澤東還深深感受到“我們要有人到外國去,看些新東西,學些新道理,研究些有用的學問,拿回來改造我們的國家”。他醞釀組織“留俄隊”到俄國勤工儉學,學習蘇聯和歐洲的經驗。1919年至1920年,毛澤東曾三次到上海為赴法勤工儉學的湖南青年送行,自己卻選擇留在國內。在寫給友人的信件中,他披露了自己暫不出國的原因:“吾人如果要在現今的世界稍為盡一點力,當然脫不開中國這個地盤。”
1918年11月,李大釗在天安門廣場發表了題為《庶民的勝利》和《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的兩次演說,現場聽眾中就有25歲的毛澤東。也就是從此以后,毛澤東開始具體了解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到了1920年夏天,在理論上,而且在某種度的行動上,我已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他在給蔡和森的信中寫道:“全民族迫切需要這樣的共產主義,正如饑餓的人需要大米一樣。”
毛澤東用世界眼光指導中國革命
早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就十分注重對于國際形勢和國際問題的觀察與分析,用世界眼光指導中國革命。
中國共產黨創建伊始,就成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并把聯合蘇俄、反對帝國主義作為自己的國際戰略,因為“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
1925年,毛澤東寫下《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后,世界格局存在著“革命和反革命兩大勢力”的斗爭,被壓迫的階級和民族除了站在以共產國際為首的革命陣營一邊之外,堅決反對帝國主義的壓迫之外,沒有其他的道路可以選擇,走中間道路是行不通的。這為后來中國共產黨提出建立國際統一戰線的思想奠定了理論基礎,并成為毛澤東從總體上把握國際局勢的邏輯起點。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有些同志在困難和危急的時候,往往懷疑這樣的紅色政權的存在,而發生悲觀的情緒”。1928年在井岡山上,毛澤東問身邊的戰士:“你們說,站在這里可以看到哪里呀?”戰士們有的說:“站在這里可以看到江西。”有的說:“還可以看到湖南。”毛澤東接著大家的話說:“對,我們革命者就是要站得高、看得遠,站在井岡山,不僅要看到江西和湖南,還要看到全中國、全世界。”
在井岡山極端艱苦的斗爭環境下,毛澤東沒有被一時一隅的困難所局限,他說:“現在我們人少,但是很精干,大有希望。我們當前力量還小,還不能去攻打敵人重兵把守的大城市,應當先到敵人統治薄弱的農村,去保存力量,發動農民革命。我們現在好比一塊小石頭,蔣介石反動派好比一口大水缸,但總有一天,我們這塊小石頭,一定要打爛蔣介石那口大水缸!”這大大鼓舞了士氣。
毛澤東還先后寫下《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名篇,站在世界革命與中國革命相結合的全局和理論高度上分析,悲觀情緒“理論的來源,主要是沒有把中國是一個許多帝國主義國家互相爭奪的半殖民地這件事認清楚”,而一旦認清了這件事,就會深刻理解中國革命要走“以鄉村為中心,以農村根據地促進全國革命高潮”道路的必然性。
井岡山時期,五次反“圍剿”,前四次都贏了,讓毛澤東大出其名,但王明等從莫斯科回來的人非常看不起這個“土包子”,說“山溝里出不了馬克思主義”,對他橫加批判。事實證明,身處山溝里的毛澤東,用他胸有全局、胸懷天下的遠見預見和腳踏實地的革命奮斗粉碎了這一武斷結論。
1935年12月,民族危機空前嚴重,中國共產黨根據毛澤東提出的建立國際統一戰線的思想調整了對外戰略。瓦窯堡會議通過的政治決議明確指出:“日本帝國主義單獨吞并中國的行動,使帝國主義內部的矛盾,達到空前緊張的程度。”因此,我們對待日本帝國主義以外的其他帝國主義的策略,是使他們“暫處于不積極反對反日戰線的地位”;對于那些同情幫助中國抗日,或守善意中立的民族或國家,應“建立親密的友誼關系”。
毛澤東還在黨的活動分子會議上,作了著名的《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的報告,第一次明確指出,差不多一百年以來,“中國還保存了一種半獨立的地位”,不僅是由于“中國人民對帝國主義的斗爭”,而且還由于“帝國主義國家相互間的斗爭”,共產黨可以利用英美來爭取和影響國民黨中親英美的派別實行抗日的政策,并抑制其反共、內戰的政策。
毛澤東的上述分析,不僅成為后來中國共產黨爭取英美加入國際抗日統一戰線的重要依據,而且為國共第二次合作創立了理論依據。
1938年5月,全面抗戰已進行了10個月,隨著華北、華東和華南大片國土的淪喪,亡國滅種的危機猶如黑云籠罩中國大地——中國到底會不會亡國?抗戰到底要打多久?如何才能取勝?整個中國社會都找不到準確的答案。正是在這種黑暗迷茫的時代背景下,毛澤東發表了《論持久戰》,正面回應了中國全民族抗戰能不能打、打多久、怎么打等基本戰略問題。他說:“四億五千萬的中國人占了全人類的四分之一,如果能夠一齊努力,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創造自由平等的新中國,對于爭取全世界永久和平的貢獻,無疑是非常偉大的。”
《論持久戰》出版后被翻譯成英文向海外發行,毛澤東很重視這件事,為其英文版作序:“中國的抗戰是世界性的抗戰。”“希望此書能在英語各國間喚起若干的同情,為了中國的利益,也為了世界的利益。”放眼整個世界反法西斯戰場,其戰爭進程與《論持久戰》中的論述完全吻合。
《論持久戰》一經問世,不僅在延安引發轟動,對整個中國社會也產生了重大影響。王震將軍回憶“在戰斗的間隙,土炕油燈,如饑似渴,欣然閱讀,倍受鼓舞”。敵后抗日根據地紛紛掀起學習《論持久戰》的熱潮,很多八路軍、新四軍前線將士及后方的地下工作者,正是通過傳閱《論持久戰》了解了抗日戰爭的戰略方針和方向。一位外國記者當時報道稱,“大部分中國人承認毛澤東正確地分析了國內和國際的因素,并無誤地描繪了未來的一般輪廓”。在海外,《論持久戰》得到國際社會的積極響應和高度評價。共產國際總書記季米特洛夫高度贊揚《論持久戰》是一部劃時代的著作。就連日本人后來也為《論持久戰》所折服,研究中國近現代思想史的東京大學教授近藤邦康稱:“我們佩服《論持久戰》。日本被中國打敗是必然的,這種以哲學為基礎的宏遠戰略眼光,日本沒有。”
延安時期,毛澤東與埃德加·斯諾等外國友人“親密接觸”,讓世界了解了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中國革命,開啟了中國共產黨“公共外交”的大門。(詳見本刊2023年第2期《領導人講述中國故事》)
抗日戰爭勝利之后,根據急劇變化的新形勢,毛澤東在1946年8月6日同美國記者斯特朗的談話中提出了著名的“中間地帶”的觀點。他針對當時美國散布的反蘇戰爭的流言,一針見血地指出:“美國和蘇聯中間隔著極其遼闊的地帶,這里有歐、亞、非三洲的許多資本主義國家和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美國反動派在沒有壓服這些國家之前,是談不到進攻蘇聯的。”對此,毛澤東認為要抓住主要矛盾:“美國人民和一切受到美國侵略威脅的國家的人民,應當團結起來,反對美國反動派及其在各國的走狗的進攻。”
依據“中間地帶”的觀點來制定中國共產黨的對外政策,必然得出這樣的結論:要對付當時對中國國家安全和世界和平威脅最大的美帝國主義,就必須要依靠和聯合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國家,而且還要積極爭取和聯合處于中間地帶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為了從根本上與舊中國半殖民地的屈辱外交劃清界限,并且爭取國際社會正義、民主、和平力量的支持,使中國人民在帝國主義面前真正站起來。毛澤東于1949年春提出了“一邊倒”的外交決策,由此構成了新中國在一個比較長時間內的對外戰略。
1949年6月30日,毛澤東發表《論人民民主專政》,對“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新民主主義論》的立論前提)的思想作了進一步闡釋;還公開提出了“一邊倒”的方針,宣布新中國將倒向“社會主義一邊”。毛澤東指出:“中國人不是倒向帝國主義一邊,就是倒向社會主義一邊,絕無例外。騎墻是不行的,第三條道路是沒有的。”
毛澤東認為,在當時的世界格局下,新中國必須站在社會主義陣營一邊,唯有如此,才能“使我們的保障人民革命勝利成果和反對內外敵人復辟陰謀的斗爭不致處于孤立地位”。
毛澤東用世界眼光奠定新中國大國地位
毛澤東一生始終關注世界風云的變幻,并且及時根據國際戰略格局的變化調整黨和國家的對外政策。毛澤東關于國際戰略和中國外交的理論與實踐,為新中國奠定大國地位作出了卓越貢獻。
據毛澤東秘書胡喬木回憶,“我在毛主席身邊工作20多年,記得有兩件事是他很難下決心的,其中一件事就是1950年派志愿軍入朝作戰”。
懸殊的國力對比是最大的難題。1950年,美國的鋼產量達到8772萬噸,擁有眾多火炮、坦克與戰機,而中國的鋼產量只有60萬噸,軍隊只有步兵和少量炮兵,制空權與制海權更無從談起。但戰火已經燒到了家門口。朝鮮戰爭爆發后,美國總統杜魯門宣布“三管齊下”的武裝干涉措施,即同時出兵朝鮮和臺灣,并派軍事顧問團進入越南。按照毛澤東的說法,這是“三把刀”插來——朝鮮一把插在頭上,臺灣一把插在腰上,越南一把插在腳上。
從1950年10月1日收到朝鮮關于中國出兵援助的請求,到10月19日正式出兵,毛澤東反復權衡,多次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書記處和政治局會議進行商議,最終認為“應當參戰,必須參戰,參戰利益極大,不參戰損害極大”。
“我們的敵人認為: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面前擺著重重的困難,他們又用侵略戰爭來反對我們,我們沒有可能克服自己的困難,沒有可能反擊侵略者。出于敵人的意料之外,我們居然能夠克服自己的困難,居然能夠反擊侵略者,并獲得偉大的勝利。我們的敵人眼光短淺,他們看不到我們這種國內國際偉大團結的力量,他們看不到由外國帝國主義欺負中國人民的時代,已由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而永遠宣告結束了。”
少將徐焰曾受邀參加蘇聯有關朝鮮戰爭檔案材料的鑒別工作,他說:“當時如果不敢迎戰,美國侵略到東北和臺灣,隨時可能再發動戰爭,剛建立的新中國又會重陷戰火。”“毛澤東說‘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是很有遠見的,幾十年后再看解密的歷史資料更會油然而生深深的敬意!”
抗美援朝是新中國的立國之戰,打破了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打出了新中國的國威軍威,為新中國爭取到了相當長的和平建設環境。以后,中國的國際威望空前提高,無論哪個國家都不敢再對中國輕舉妄動。
20世紀50年代初,美國國務卿杜勒斯提出了所謂“遏制”政策,企圖劃一條線把社會主義國家“箍起來”,把其余的國家都劃為他們的勢力范圍。但西方世界并不是鐵板一塊,隨著西歐、日本等國逐漸恢復元氣,帝國主義陣營內部發生了復雜的變化。因此,毛澤東在1956年指出世界上存在著“兩類矛盾”“三種力量”。
1954年4月29日,中國和印度兩國政府在北京簽署《關于中國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間的通商和交通協定》,協定中首次提出“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很快得到世界各國的廣泛承認和肯定。1955年,亞非會議正式通過《關于促進世界和平和合作宣言》,宣言中很好地體現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精神。毛澤東的世界眼光再次發揮智慧效用。
進入20世紀60年代,隨著世界各種政治力量的進一步分化和改組,毛澤東對“中間地帶”的觀察與分析也日漸深入。另一方面,毛澤東也在尋找打破美國對華孤立、封鎖的突破口。這時英國、法國、西德、日本等國的情況引起了他的注意。
1962年1月3日,毛澤東在與日本禁止原子彈氫彈協議會理事長安井郁的談話中指出:“中間地帶國家的性質也各不相同。”毛澤東把“中間地帶”具體劃分為四種類型的國家,從1963年起又進一步把這四類國家概括成“兩個中間地帶”。其中一個是指亞、非、拉,另一個是指歐洲,后來,他又進一步明確指出,第二個“中間地帶”是指歐洲、加拿大、澳洲、新西蘭和日本。毛澤東提出“兩個中間地帶”的用意,是要團結和利用更多的可以爭取的力量。
在這一時期,毛澤東不僅對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的矛盾發展作出了細致的分析與判斷,并且提出了英、法等西方國家可以作為人民的“間接同盟者”的重要思想。毛澤東曾對日本客人說:“英國和法國是帝國主義,但它們是大帝國主義美國想吃掉的中等帝國主義國家,同美國有矛盾,它們也很難混,可以作為人民的間接同盟者。日本的松村謙三、石橋湛三、高崎達之助等人,他們不大喜歡美國,同池田等有區別,可以作為人民的間接同盟者。”
根據毛澤東的上述觀點,中國不僅對發展與亞、非、拉國家的關系繼續采取積極的態度,同時對建立和改善同西方國家的關系給予了某種程度的重視。
1964年1月,中法兩國排除障礙,正式宣布建立外交關系,法國成為西方大國中第一個同中國建立正式外交關系的國家,中法建交對打破美國孤立中國的政策具有重大意義。此后,中國又先后同意大利和奧地利達成了互設貿易機構的協議。
中國以“中間地帶”思想作為指導,在同法國等個別西方國家的關系中取得了一些突破,但并未從根本上改變中國的國際環境,中國要想組成一個反美的統一戰線并非易事。20世紀60年代末,中國面臨內憂外患的國內外形勢。毛澤東開始意識到,與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同時對抗既不明智,也難以為繼,因此必須調整政策。在這種背景下,如何利用美蘇矛盾擺脫困境,成為中國最高決策層開始認真思考的重大課題。
毛澤東注意到,世界上各種力量經過“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逐漸形成了新的戰略格局。美國由于陷入越戰泥潭,實力受損,在與蘇聯爭霸的斗爭中開始處于守勢,不得不進行戰略收縮,并考慮改善對華關系。而蘇聯則在國際事務中越來越奉行霸權主義的政策,并表現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對中國也構成了很大的威脅。此外,由于日本、西歐、中國的國際地位日益上升,世界開始呈現出多極化的苗頭。
毛澤東敏銳地意識到,這種國際關系的巨大變革,為中國著手調整國際戰略提供了歷史契機,于是他開始重新審視中美關系,并且利用美國的急切需要,推動中美關系走向緩和。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毛澤東于1971年導演了乒乓外交,終于打開了中美關系的大門。
1972年尼克松訪華,中美兩國正式發表第一個舉世矚目的聯合公報。經過將近一年的觀察,中國最高決策層看到《聯合公報》的實施一直在令人滿意地進行,美國對越南戰爭的介入也終于停止,因此對尼克松政府的信任逐步增加。在此基礎上,毛澤東根據國際局勢的演變,形成了聯美抗蘇的“一條線”構想,從戰略上為進一步加強中國同美國的關系確定了方向。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新的世界地理政治圖的輪廓開始形成。中國以一支獨樹一幟的重要力量確立了大國地位,并在當時的國際政治格局中形成了影響全局的美蘇中大三角關系,使中國外交迎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發展時期,為新中國全面參與國際事務開辟了道路。
1974年2月22日,毛澤東會見贊比亞總統卡翁達時首次提出劃分“三個世界”的觀點:“我看美國、蘇聯是‘第一世界’。中間派,日本、歐洲、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們是‘第三世界’。”毛澤東劃分“三個世界”的戰略對于維護中國國家安全、保衛世界和平具有重要意義,對于發展中國對外關系也產生了積極效果。“三個世界”劃分理論和中國永不稱霸的承諾,引起第三世界國家的強烈反響和熱烈歡迎,在國際上產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響,大大提高了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的地位和聲望,展示了中國作為一個大國的良好風范。
回首新中國剛剛建立之時,只有屈指可數的十幾個國家予以承認,并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經過不懈的努力和奮斗,1976年毛澤東逝世時,世界上已有110個國家與中國建立了全面的外交關系,并且開展了廣泛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往來,新中國已在錯綜復雜的國際社會中牢牢站穩了腳跟,成為一支不容忽視的戰略力量。這些成就為當代中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改革開放事業向前發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一首《念奴嬌·昆侖》,具有窮盡八荒、涵蓋寰宇之氣魄,把中國愿與世界各國交往、中華民族愿與世界人民共享大自然和人類文明智慧成果的思想抒發得淋漓盡致,毛澤東的世界眼光在詞中展露無遺。
世界眼光始終伴隨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程。2022年,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共產黨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黨,也是為人類謀進步、為世界謀大同的黨。”中國共產黨始終以世界眼光關注人類前途命運,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站在人類進步的一邊,同世界上一切進步力量攜手前進,推動歷史車輪向著光明的前途前進。
(責編/陳小婷 責校/張超、李希萌 來源/《毛澤東傳》,逄先知、金沖及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1月第1版;《向毛澤東學習》,謝春濤主編,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13年9月第1版;《青年毛澤東之路:自學定王臺》,文熱心/文,《湖南日報》2013年8月28日;《中國共產黨國際影響力不斷增強的內在邏輯》,徐艷玲/文,《人民論壇》2021年第11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