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黃梅戲

◎文/胡勁松

黃梅戲是我的家鄉戲，人人對她情有獨鐘。我的家鄉安慶是戲劇之鄉、京黃故里，也是黃梅戲的發源地、傳承地和發展地。

在我的家鄉，每一天清晨，每一個黃昏，每一所公園，每一座廊橋，每一處休閑的地方，都能找到黃梅戲愛好者的聚集點。只要你喜歡，都可以湊上去，唱上幾段。伴隨著鏗鏘有力的鑼鼓聲，輕快明亮的镲鈸聲，空靈清脆的梆子聲，蒼涼悠揚的胡琴聲，你來一段“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我來一曲“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或男女對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

真是一字一腔繞梁三日，一笑一顰魂牽夢縈。伴演的人你方唱罷我登場，唱念做打有板有眼，手眼身法惟妙惟肖，唱腔清脆圓潤而回味悠長，臺步收放自如又行云流水，水袖翻飛間眼角眉梢都是戲。真是“鳳髻蟠空，裊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一些戲友或跟著節奏打著拍子，或隨著旋律小聲哼唱，陶醉其間，一時竟渾然忘我，欲罷不能。圍觀的人群也時不時地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經久不息。

“一座黃梅城，滿城盡是戲中人”。家鄉的人們就是這樣耳濡目染著黃梅戲，由此人人愛上黃梅戲，唱響黃梅戲。

臺上演戲，臺下做人。千百年來，中國戲曲一直以它獨特的藝術形式在舞臺上演繹著一幕幕愛恨情仇、悲歡離合、有情有義、剛毅堅卓、忠貞愛國、驚天地泣鬼神的中國故事。京劇《穆桂英掛帥》，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豫劇《打金枝》，評劇《楊三姐告狀》，黃梅戲《六尺巷》等經典作品不勝枚舉，無不都在弘揚真善美，貶斥假丑惡。而古人今人也都通過這些戲曲作品，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了戲劇中的正面教育和反面警示，學會做人，學會做事。我也不例外。

1982年我還在讀小學三年級，突然有一天，學校要組織全校師生去茅栗小學觀看桐城縣（那時還沒有撤縣設市）黃梅戲劇團專場演出的黃梅戲《狀元與乞丐》。這個從天而降的重磅喜訊令全校同學興奮得手舞足蹈。全校200多名學生在老師們的帶領下猶如一條長龍游走在鄉間彎彎曲曲的小路上，一路歡跳一路歡聲笑語。來到茅栗小學，我們按照老師們的布置各自落座，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黃梅戲《狀元與乞丐》演的是：古時有一家丁姓的兄弟同一天各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取名文龍，一個取名文鳳。在孩子滿周歲時，他們會看相算命的舅公為這兩個外孫排八字，算定文龍是“乞丐命”，而文鳳則是“狀元命”。文鳳父母對此沾沾自喜，深信不疑，因而在文鳳成長的路上對其百般放縱溺愛，致使文鳳染上了許多惡習，漸入歧途，最后“狀元命”的他竟墮落為盜賊。而文龍的母親不信天命，含辛茹苦地對文龍嚴以管教、循循善誘，促使文龍發憤精進，經過十年寒窗苦讀，“乞丐命”的文龍高中狀元。一次算命，戲中兩位主人公離奇相反的結局，給當時幼小的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黃梅戲《狀元與乞丐》演員們酣暢淋漓的表演和可喜可悲的劇情，不僅具有較高的藝術性和觀賞性，更具有強烈的現實教育意義，讓觀眾們更加深刻地明白了“慈母多敗兒”“慣子如殺子”“溺愛出逆子”，同時也讓我們得到啟示：逆境也能成材，自己的命運自己主宰。

時光荏苒，我已人到中年。在工作和生活的閑暇時，我最愛的還是黃梅戲，她似一朵清新的小花，開在中華戲曲大花園里；她像一泓秋水，在我心底涓涓流淌；又如一縷春風，在我耳邊淺淺地吹……聲聲黃梅調，悠悠思鄉情。

家鄉的黃梅戲最獨特之處是她的演唱和道白以鄉音方言為主，是安徽最具特色的地方鄉村民俗文化，被譽為“中國最美鄉村音樂”。一聲鄉音一縷鄉情，一口方言一段鄉愁。這對于遠離家鄉、遠離故土的游子們而言就是精神上的慰藉，而我就見證了這個治愈鄉愁的奇方神藥。

我的伯父伯母因時代的潮汐，一個定居在中國臺灣，一個定居在新疆，一別就是四十年。伯父回家鄉探親，我父親得知喜訊，提前寫信給我新疆的伯母和堂姐，邀請她們也一起回家鄉大團聚。“翩翩馬蹄疾，春日歸鄉情”，分散了幾十年的親人終于又緊緊地團聚在一起。親人見面時那份流淌著的濃濃親情，聲聲互訴著永遠也扯不斷、割不斷的對彼此的牽掛與思念。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不覺間分手的日期臨近了。伯父、伯母、堂姐，他們三人特意去合肥的一家新華書店買了好多黃梅戲的原版磁帶。他們都說，遠離家鄉，很難聽到鄉音，很難聽到家鄉的黃梅戲。現在好了，有了這些黃梅戲磁帶，帶回去播放，既能過把聽家鄉戲的戲癮，還能聽到地地道道的家鄉話，可以慰藉思鄉之情了……

“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家鄉的方向是記憶深處最美的凝望，這端是游子，那端是故鄉。而家鄉的黃梅戲就是這條穿越時空的線，牽著家人無限的深情，連著遠方游子永遠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