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詩匯

禾頁 孟憲科 那朵 孫禾 肖東

過甘井（外一首）

禾 頁

滾落溝底的第一匹馬

打濕草木

舔舐漠西兩岸的

露水，開始向南

仰望一排東方鐵塔，給電流

千萬個太陽的擁抱

轅木，吱呀吱呀

與馬蹄一起

在柿子林道中流淚

我也流淚，如露水

往南奔跑的一口水井

和黃土，長出窯洞

螢火呼吸在

鏡子對面的夜空中

不和星星一起

牽馬，跌落大地

我回頭看馬，看見

吱呀的轅木老去

我的窗外有火焰燃燒

樹葉下落與花朵凋零，在這個冬天

你總要選擇一個，無關北方與南方

我第四次凝望窗外時

鳥雀散盡，母親體內的石油開始燃燒

就在窗外我伸手可觸之地

他們從西到東，從南到北

沿著戈壁灘，草原和燕山山脈

一直燒到渤海灣，天藍色的盡頭

在西北，我兄弟的樹根之下

有母親留給我們的冰山火焰

母親早已故去，窗外草葉跌落

山脈之下暗紅色血液奔涌不息

一直燃燒到我的窗前，那棵槐樹下面

童年日記

孟憲科

拉開冷冰箱的房門

冰淇淋是否愿意為笨拙的你

再一次融化幼小之心臟

失去一些東西后，我們不再

習慣于貼上舌頭，牙齒更加堅硬

那些冰冷的東西于是變得冰冷

抽屜里廢棄的電子表

時間停留在你寫日記的某個晚上

被阻隔的光終于穿過你童年的軀殼

在紅色的跳動的中央，陌生地延續你

晦澀而又龐大的幻想日記

你想了很久，見到兒時過家家的女友

還是欲言又止，只是和她一起

放飛了幾個氣球，矮小地墜向高空

和童年的快樂一起飛著飛著

漸漸飄向不同的方向，我們追逐著

氣球偶合于彼此的陌生

路上那些廢棄的金屬像過去

你接近它們那樣接近你

拍下一輛廢棄的工業卡車時

一個女孩突然從車窗探出頭

做著鬼臉，吹著泡泡糖

湖水暖

那 朵

夕陽下，湖水生出一小片

憂傷，但掩蓋不了慈悲之容

此時，適合晚歸的人

細數一天的節余

不算富有，但貼補一個人的心靈

綽綽有余

還有鳥鳴和偶遇的花兒

恰好拂去多余的憂慮

岸上還有徘徊觀望的草木

依然猶豫不決的樣子

一些人已在自己的領悟中

找到喂養靈魂的糧食，湖水

也跟著暖了起來

落花也是美好的

孫 禾

鴿子飛走了，鳴著哨

選擇桃花比火焰燃燒得更旺的夜晚

偶爾回頭

小小的翅膀，馱著月光

記憶中的石頭，堆成了山

被無窮無盡地

擺放在心頭。有些是冰涼，有些是堅硬

有些是沉重。都一聲不響

鴿子飛走了，比一場幽幽的花謝

提前了半步

轉眼就是凋零。無論是凌空飛起

還是蕭蕭的飄落，只是向上或向下而已

落花也是美好的。可總心生悲涼

那么鮮紅的花兒啊

像一朵朵的傷，一朵朵地

鋪在了地上，美好也像春天一樣薄涼

鄉村的草垛

肖 東

漂泊就這樣結束了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

門前古老的香樟樹開始催我

如落葉就要歸根

是游子，就要歸故里

就像走進了時光的回憶

我走近這草垛

還能聞見稻香的味道

像鄉愁一樣

再也不能釋懷

這里，鳥雀像被發現的秘密

這里，孩童嬉笑著追逐

這里，夕光返照深邃的眼眸

而鄉村又把安詳托在

自己的面前

欄目責編：馬慧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