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書明
趙大好領著打井隊從魯陽來到登封后,從暑伏到現在,沒下過一滴雨,加之打井工人是按進度發工資,干得越快發錢越多,因此打井這生意做得十分順利。這時,聽到口袋里鈴聲響,趙大好趕忙把手機掏出來接電話,只聽電話那頭說:“喂,喂!您是打井隊的老板趙大好吧?”
趙大好警覺地問:“您找趙老板有啥事呀?”對方心平氣靜地說:“俺村有好幾家都想找趙老板打井呢!”趙大好聞言眉開眼笑:“那您過來談談吧。俺打井這個村叫曹家灣,進村后到馬桂珍家找趙老板,桂珍嫂子年輕時在業余劇團唱過戲,到曹家灣一問,大人小孩都知道。”
話音剛落,馬桂珍就掂著茶瓶,拿著香煙走過來:“趙師傅坐茶幾旁歇歇,這香煙和開水,嫂子都給打井隊送來了。”趙大好趕忙搬凳子讓座:“桂珍嫂子,今天俺正想托您辦點事。”
桂珍甜甜一笑問:“啥事?”
趙大好伸手往東院一指:“東院那個漂亮妞兒叫啥?”
桂珍低聲告訴趙老板:“因為她姓蔡,模樣賽范冰冰,村里人就比葫蘆畫瓢,叫她蔡冰冰。”
趙大好笑瞇瞇地說:“桂珍嫂子,您跟蔡冰冰熟不熟?”桂珍心直口快,說話風趣:“蔡冰冰她五表姐的六表姨,是俺三表妗子她一家子妹子的外甥女,拐彎抹角算起來,蔡冰冰還叫俺大表姐呢。”
趙大好眉飛色舞地說:“那這媒您一定能說成,這大魚您肯定能吃到嘴里。”
桂珍正要給趙大好往下細談跟蔡冰冰說媒這事,有人走進院內問:“馬桂珍在家嘛?”桂珍抬眼一望說:“俺就是。您是?”來人自我介紹道:“俺姓程,今兒個專門來這兒找趙師傅聯系打井。”
趙大好趕忙迎上前去,跟那人握著手說:“俺就是打井隊的負責人趙大好。”桂珍往門外一指:“您倆在這兒談吧,俺去割點肉,買點菜,給打井師傅們安置生活。”
趙大好隨口問那人:“那您咋知道俺這手機號碼的?”那人將大好的業務名片掏出來:“聽說登封新來個打井隊,俺便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您給打井老客戶留的名片。俺今天就是按照名片上頭這號碼,跟您聯系的。”
趙大好哈哈一笑:“找俺聯系業務,不僅價錢公道,而且質量高。俺原先的打井價格,您可能早已經問過了,今天咱一鋸兩開瓢,往下打一米八十塊,安裝抽水設備您另加錢。”
趙大好說話干脆利索,那人也不玩客套:“施工過程中,您可得牢記安全第一。咱丑話說頭里,您打井俺出的是施工費,萬一出現工傷事故,您可得承擔全部責任。”
趙大好心弦一抖,轉瞬便恢復鎮定:“這事不用您提醒,不是信口瞎吹,打從俺這打井隊開辦到現在,無論俺到哪兒,都是一帆風順、吉祥如意。”
那人微微一笑:“這事您可不敢麻痹大意。聽說趙大賴那打井隊在魯陽就出大事了。”趙大好心里一驚,趕忙推著那人往外走,“倒霉,晦氣!往后肯定不吉利。聽您這‘破嘴老鴰一叫喚呀,您這井俺也不打啦,仰著您那‘木锨臉,從哪兒來還回到哪兒去。”
那人陡然挺直腰桿,亮出證件說:“我是魯陽法院執行局的工作人員,這是我的工作證。”趙大好抬眼一望,慌忙捂住肚子喊叫:“這會兒俺的肚疼病犯了,得往診所開點藥去。”
見趙大好要奪路往門外逃,兩個法警和書記員趕忙從門外沖進來,恰好堵住去路。書記員義正詞嚴地說:“趙大賴!你休想腳底下抹油———溜之大吉!這位穿便服的打井客戶,就是魯陽法院執行三庭的庭長程為民,我是隨程庭長辦案的書記員。”
原來這打井隊負責人原名叫趙大賴,今年春天在魯陽松樹坪打井時,由于他購置的鉆井機械不合格,打井隊員工譚秋水在搶修鉆井機械時,腰部受了重傷,經魯陽法院判決,趙大賴要給受害人譚秋水支付賠償金十六萬元,可趙大賴接到判決后,竟然逃得杳無蹤影。譚秋水自幼無父無母,靠嬸子撫養長大,眼下要是沒錢動手術,就會造成下肢癱瘓。魯陽法院王院長親自督辦此案,根據群眾舉報提供的線索,確認趙大好就是從魯陽溜走的趙大賴。
此刻,望著便服打扮的程庭長,趙大賴神色沮喪地說:“今兒個俺算眼藥吃肚里啦。說半天,您是為魯陽那工傷事故追討賠償款啊!”
趙大賴見躲不掉了,故意長嘆一口氣,說:“這欠債還錢原本是公理,可惜俺這些時運氣賴,親戚們接連出禍災,俺老岳父得了‘禽流感,俺老岳母得了‘肝硬變,俺二表舅患上了‘羊羔瘋,俺三妗子突然變成‘迷瞪僧,他們一不聽解釋二不聽勸,排成隊找我借款。俺咋給譚秋水安置錢呢?”
程為民不耐煩地擺擺手:“趙大賴,你別東扯葫蘆西扯瓢的。你說,你今天到底能給受害人安置多少錢?”
趙大賴見逃不脫,干脆耍起了無賴,他陡然往茶幾旁一歪,倆眼白瞪著,嘴里直冒白沫。
恰好這時桂珍采辦好大肉、粉條、青菜回來,站在院門外悄悄聽了一會兒,內情已經知道八九分,如今見趙老板躺在茶幾旁耍賴,氣沖兩肋,便走進院內說:“趙老板,不管咋說,你也是走南闖北的人物,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鮮肉不吃吃臭肉呀。”
程為民見馬桂珍回來了,就耐住性子繼續做思想工作,他告訴趙大賴,如今擺在他面前只有兩條路,第一條是對他起訴處罰,進高墻鐵窗里接受教育,趙大賴心驚肉跳插了一句:“那第二條路呢?”
程廳長緩了口氣,開誠布公地說:“如果你迷途知返,伏法認錯,積極籌措錢款,爭取從寬處理,就連這已經辦好的司法拘留,也可以暫緩執行。”
趙大賴長嘆一口氣:“俗話講,一個錢逼死英雄漢。這第二條道路雖然好,可惜俺找不來票子和現鈔。”
見趙老板不顧受害人死活,馬桂珍實在氣沖兩肋。原來剛才給趙大賴說媒時,馬桂珍告訴趙大賴,因為蔡冰冰模樣好,這姑娘要求也格外高,趙大賴就問蔡冰冰要啥,馬桂珍掰著指頭說,不僅得在縣城買套商品房,還得買輛小轎車。趙大賴拍拍胸脯,說這點要求不算啥。說罷當即把銀行卡從兜內掏出來說:“不是俺空口瞎噴哩!光這張卡里就有三十六萬塊錢,如果桂珍嫂子不相信,咱把這存款卡往銀行那自動取款機里一插,余額就能查出來。”
如今見趙老板油嘴滑舌地耍賴,馬桂珍說:“別哭窮啦,趙老板。你把口袋里那存卡掏出來,咱跟程庭長一塊兒到銀行里查查,那上頭的存款余額到底是多少?”
程為民說:“想查咱就快點走!”法警往門外一指說:“執行庭的警車,就在大門外頭扎著呢。”
馬桂珍好言勸慰說:“趙老板,這人證物證俱在,你可別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呀!”
趙大賴無可奈何地說:“那麻雀還有個心哩,俺能沒一點良心?!那針扎一下是疼,镢頭夯一下也是疼,通過執行庭同志們的法制教育,那小車俺也不買了,俺干脆將受害人譚秋水那十六萬塊錢賠償款,一次還完算啦。”
大伙兒都眉開眼笑地說:“歡迎你洗心革面,改過自新,積極配合法院,解決執行這難題。”
趙大賴說:“放心吧,程庭長。往后俺堅決講誠信,走正道,在履行法律義務上,做名副其實的‘趙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