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各得其所（組詩）

◆郭紹龍

草場包容了一切

在舍得，萬物各得其所

六萬畝草場包容了一切

零星分布的灰色石頭及在最高

的石頭上完成哲思的神秘大鳥

南盤江的彎曲、渾濁及清澈

舍戛那座圓錐型的草山

圈就的南盤江第一灣

江邊上楊雄山崖壁的陡峭及

早晚涌動的霧時淡時濃的思緒

點綴在綠色山野間，一片片

金黃的萬壽菊，粉紅如

少女臉上紅暈的蕎麥花

大片白色的洋芋花田上，飛濺起

淡紫色的怯意，各色馬、牛、羊

是草場上移動的花朵，它們啃嫩草

回饋草以糞便，它們隨意布陣

變化無常的美，任何藝術家

都只能把握一瞬間，白云

在藍色畫布上繪制云紋

天太空，風就推動上百座

巨大的發電風輪悠悠地轉

風經過密密麻麻的華山松林

搖響一林子的松塔，在楊雄山頂

的原始森林，風輕輕撫摸古樹干上

柔弱的苔蘚及香燭般的石斛

此時，樹頂上的風

氣定神閑，不發出一點聲響

沉思往事

舍得寒涼，農作物生長緩慢

生長期長，不用化肥農藥

玉米、蕎麥、紫洋芋都保持著

天然的品質，通過游客、快遞

走上城里千家萬戶的餐桌

1948年，由朱家壁帶領的邊縱

一縱隊，從瀘西渡過南盤江

到舍得休整，一千多名戰士

為老鄉建橋、修房子、做農活

蕎面、玉米面、紫洋芋，為他們

虛弱的身體充電，野生草烏治愈了

他們的創傷，部隊在舍得改編成

三個支隊，建立了政治工作制度

戰斗力得到增強

邊縱的精神，現在仍激勵著舍得人民

他們在高寒山區，營造了石漠化

山區的綠洲，變劣勢為優勢

夏天，游客到草場上避暑觀光

露營休閑，吃烤全羊，騎馬聽風

冬天，為看雪景、拍霧凇的人們

準備了熱氣騰騰的羊湯鍋

紅豆煮臘豬腳，草烏燉土雞

豬不喂飼料，羊吃百草長成

草烏治慢性病，夕陽照亮

高高的草山微微拱起的山脊時

我的相機捕捉到，一匹白馬

在弧形天際線上昂首長嘯的剪影

而放牧的僰人婦女，把羊群

連同她無盡的向往

慢慢趕進從山腳涌上來的霧中

在舍得拍日出

到達三十一號風機腳下，太陽

還沒出，左邊的南盤江峽谷

被乳白色的霧填平，仿佛那是

祖國雪白的大地，讓人不再害怕

峽谷的陡峭，還有潔白的山峰

在其上堆積，右邊，那個叫竹麻山的

小村，才剛睜眼，村邊圍著墨綠的

矮樹林，前方不遠的小山上

立著三十號風機，成為我拍攝的近景

而更遠的地方，散布著更多的風機

有的在轉動，有的靜止，我不知道

它們的編號，但動或者不動

都成了我拍攝的中景

遠景必須是那輪初升的太陽

從霧海中躍出，金色的火輪

周圍長滿毛邊，儼然是它的睫毛

沒有人發出驚嘆，只是默默地

頻頻按動快門，霧海上，那排凸起

的霧峰，被陽光染成金黃色

此時，我看見一個男人趕著牛群

從右邊的小村出來，往山下去

很快消失在霧中，我不禁有些擔憂

霧在往上漲，我的同事為尋找

最佳拍攝角度，也下到霧里去

我看不見他的位置，只感覺到

他很激動，在霧里大喊大叫

熱氣球飄過普者黑

天朦朦亮，我乘坐熱氣球升空

隔著薄霧的輕紗，普者黑壩子

還沉浸在睡夢中，天地一片朦朧

留給我遐想的巨大空間

山峰，田園，湖泊，村莊，滿臉羞怯

而大片的荷塘綠得極為醒目

遠處的白霧上，涌動著群峰的波紋

一輪紅日，掙脫白色絲線的纏繞

緩慢升起，天地間含著一粒紅櫻桃

發散的光束分批抵達山巒、村莊、湖面

以及廣袤的田園

嫩黃的晨曦中，山水畫卷斜斜展開

這里的人是幸運的

在云貴高原的東南斜坡上

難得地閃出一個平坦的大壩子

仿佛一個由道路、河流、田埂

勾勒出的大棋盤，三百八十三座孤峰

是散落其間的棋子，端坐平地的

像一個個盆景，扎根湖心的

是湖泊光潔的脖頸上掛著的

一塊塊圓潤的翡翠，五十四個湖泊

一塘連一塘，串成一根碧綠的青藤

既有小橋流水的婉約，又有

煙波浩渺的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