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 年1 月28 日,十九路軍一掃“甲午”以來對外的忍讓屈辱,在全國一片救亡聲中,打響了中國正規軍隊抵抗日軍的第一槍。這場抗戰中,十九路軍使日軍三易主帥,先后數次增兵。連續的失敗使日軍威信掃地,國內輿論嘩然。
抗戰期間,上海先后發生過兩起重大戰事,分別是1932年的淞滬抗戰,即“一·二八事變”,以及1937 年的淞滬會戰。這兩場戰事中,淞滬會戰是抗戰時期規模最大、戰斗最慘烈的戰役之一。而淞滬抗戰的規模相對小些,中方參戰軍隊5 萬余人,而日方先后數次增兵,最后兵力達9 萬人。不過,就戰爭結果來看,反而是淞滬抗戰的中方軍隊打得較為出色,使日軍三易主帥。而最后的停戰協議中,也恢復了戰前原狀,既無領土被占又無賠款條款,極大地激發了民族精神,促進了團結。
“一·二八事變”可以說是日軍蓄意挑起的。“九·一八事變”后,日軍為了徹底占領東北地區,決定制造“思考間歇期”,轉移國際社會對東北的注意力。于是,女間諜川島芳子于1932 年1 月18 日下午,唆使兩名日本日蓮宗僧人與3 名日本信徒到毗鄰上海公共租界東區(楊樹浦)的華界馬玉山路的三友實業社總廠去生事。
沖突中,日方5 人遭到不明人士攻擊,一人死亡,一人重傷。日本指控攻擊事件為中方的工廠糾察隊所為,據此向中方提出交涉,要求中方道歉、賠款、懲兇及取締抗日團體,并且要求中國駐軍撤離租界20 公里以外。此外,日軍派遣軍艦30余艘和陸戰隊數千人登陸,進行戰爭準備。

蔣光鼐
當時負責防衛上海的中國軍隊是粵軍的十九路軍,由蔣光鼐任總指揮、蔡廷鍇任軍長。面對日軍挑釁的嚴峻局面,蔣光鼐命令十九路軍進行了緊張的軍事準備。1 月23 日晚,十九路軍總指揮部向全軍發出一道密令,命令:“我軍以守衛國土克盡軍人天職之目的,應嚴密戒備,如日軍確實向我陣地攻擊時,應以全力撲滅之。”
27 日夜,軍政部長何應欽3 次來急電,命令忍辱求全,避免沖突,以免妨害國防大計。28日下午,情報表明日軍已決心進攻。就在當夜11 點30 分,日軍悍然向我閘北駐軍發動進攻,而我閘北守軍則依照密令,奮起抵抗。十九路軍一掃“甲午”以來對外的忍讓屈辱,在全國一片救亡聲中,打響了中國正規軍隊抵抗日軍的第一槍。
1 月29 日天剛亮,日軍出動飛機助戰,地面部隊則在坦克、裝甲車掩護下多次沖鋒,企圖沖破閘北防線。日軍指揮官鹽澤幸一揚言“四小時占領上海”,但在十九路軍士兵英勇抗擊之下,日軍各路進攻均被擊退。
因戰局不利,日軍不斷增兵。2 月6 日,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司令野村吉三郎乘旗艦“出云號”到達上海,接替鹽澤指揮作戰,兵力增至兩萬五千余人。戰爭中,日軍宣布:“上海戰事只是專對十九路軍,不與南京中央政府以及其軍隊為敵。”
于是就發生了一樁樁怪事。十九路軍接防前,吳淞要塞司令聽任日艦自由出入,當日軍進攻要塞時便臨陣脫逃;海軍則在開戰之后,仍然供應日軍淡水、魚肉,并且與日軍達成協議:“此次行動并非交戰,如中國海軍不攻擊日艦,日本艦隊也不向中國海軍進攻,以維友誼。”
何應欽一面主張和談,一面催促十九路軍撤退。蔣光鼐十分為難,正當他進退維谷之際,時任行政院代理院長兼交通部長的陳銘樞發來電報:“望兄等堅決到底,不可為當局所動為要。”陳銘樞的態度堅定了蔣光鼐不顧軍政部命令,原線抗戰的決心。
鑒于日軍久攻閘北、吳淞不下,蔣光鼐料定敵軍必然會將主力從蘊藻浜方向突擊,造成決戰態勢。盡管何應欽當晚還發來電報,讓他去租界參加談判,但他仍然當機立斷,把總指揮部移至南翔,展開兵力準備決戰。2 月13 日清晨,果然不出所料,野村向十九路軍發起了新的總攻。戰斗異常激烈,雙方幾次展開殘酷的肉搏。
正當前方將士磨刀擦槍、枕戈待命之時,蔣光鼐接到了何應欽、陳銘樞等人的聯名來電:“介公(指蔣介石)刻到浦鎮,召弟等指示滬事,以十九路軍保持十余日來之勝利,能乘此收手,避免再戰為主。”并指令“從速進行”關于停戰的談判。
在蔣介石的壓力下,連主戰的老上司陳銘樞也反對出擊了。蔣光鼐無可奈何,只好收回出擊令并前往英租界與日方代表進行談判。
2 月14 日,連遭失敗的日軍再次易帥增兵。陸軍中將植田謙吉率部抵滬,接替野村指揮,兵力增至3 萬余人。當天下午,蔣光鼐回到南翔總指揮部,向何應欽等發電報告:“綜合各方確報,敵到滬陸軍及陸戰隊共3 萬人,我雖欲求和,而日寇決無誠意,為民族生存,國家體面,只有決心一戰。”
由于上海、南京是國民黨統治的心臟地區,當日軍大舉增援后,南京政府也派出第五軍軍長張治中率部赴上海參戰。可是,南京政府的基本方針依然是求和。17 日,蔣光鼐奉命再次到談判桌上議和,日方的蠻橫態度使他十分氣憤,不愿再與之周旋。
18 日,植田提出最后通牒,要求我軍退出租界20 公里,撤去此范圍內軍事設施并永不重建。蔣光鼐面對這一通牒怒不可遏,立即命令前線部隊集結炮火向日軍陣地猛轟,作為對植田的答復。
連續的失敗使日軍威信掃地,國內輿論嘩然。日本政府決定再次增兵,并派遣前田中內閣的陸軍大臣白川義則大將代替植田擔任統帥。而中國方面,連續作戰已將近一個月,十九路軍傷亡已達5000 人,第五軍傷亡亦達3000 人。士兵白天戰斗,夜間修工事,日夜不得休息,急需增援。
為了求援,蔣光鼐還專門派出參謀長鄧世增向蔣介石面請增兵。但所有這些急切的求援呼聲都如泥牛入海,所有預想中的增援部隊都沒能參戰。蔣光鼐明白,這蜿蜒百余里的防線,僅以這久戰的兵力抗敵,其結果不言而喻。
3 月2 日,十九路軍在昆山向全國各界發出退守待援通電:“我軍抵抗暴日,苦戰月余……日寇以數師之眾,自瀏河方面登陸,我無兵增援,側面后方,均受危險,不得已于3 月1日夜將全軍撤退至第二道防線,從事抵御。”
次日,國聯開會決定,中日雙方停止戰爭。歷時一個多月的淞滬抗戰宣布結束。
幾十年后,每當提起此事,蔣光鼐仍不免感慨萬千,仰天長嘆:“我帶兵幾十年,大小戰役無數,從無敗績,至多打成平手。與日寇一戰,知其伎倆不過如此。可惜啊,這是被自己綁住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