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進視角下印度海軍戰略演進研究

李 倫 郝澤澳

冷戰結束以來，印度海軍戰略思想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其優越的地理條件為其海軍戰略提供了天然助力。尤其在當下，印度海軍戰略推動較為順利，一方面是出于印度“世界大國”的戰略需要，另一方面是由于美國對華政策帶來的結果。印度政府深知，海洋是未來大國博弈的重要戰場。自莫迪就任總理以來，印度海軍戰略隨著印度“東進”戰略的確立和美國印太戰略的需要得到進一步發展，已經不滿足于其強權地位僅局限于南亞次大陸。為了抵沖中國和巴基斯坦對其在印度洋所謂的“外部壓力”，印度進而借助海軍戰略東擴，給中國周邊海洋安全帶來了不穩定因素。總的來看，印度東進政策中的海軍戰略事實上是繼承了馬漢、科貝特、潘尼迦等人的海權思想，其發展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即從近海防御到遠海奪控，再到爭霸全球的歷程。

印度優越的海洋地緣環境提供了天然助力

馬漢曾說：“誰控制了印度洋，誰就能主宰亞洲，世界的命運將在印度洋水域決定。”而印度正好就處于印度洋的中心，以當代地緣戰略和國際格局來看，印度擁有世界上其他國家，包括當前的海權大國美國、中國、英國等無可比擬的海洋地理環境。其位于北印度洋中部，三面環海，西鄰阿拉伯海，東臨孟加拉灣，南部半島向南延伸2000多千米進入印度洋，加之喜馬拉雅山脈坐落在印度北部邊境，為印度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安全屏障。

當前，印度海岸線長達7516.6千米，由大陸(5422.6千米)、拉克沙威群島(132千米)和安達曼-尼科巴群島(1962千米)組成。此外，印度在孟加拉灣和阿拉伯海共有1197個島嶼，擁有201萬平方千米的專屬經濟區。因此，海軍戰略對于維護印度海外利益而言極為重要。此外，印度洋更是當前全球重要的樞紐，作為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貿易路線，當前世界上大約80%的海上石油貿易要通過印度洋海域。因此，印度一旦有足夠強大的海軍實力控制印度洋的海上要道，對于世界大部分國家而言將構成巨大的威脅。正如印度前海軍參謀長普拉卡什所說，印度有機會“利用印度自身的地理優勢”擴大戰略利益。值得一提的是，安達曼—尼科巴群島作為號稱印度推行東進戰略中“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其地緣價值更為重要，因為印度海軍可通過布萊爾港扼守太平洋國家進入印度洋的咽喉要道，控制著包括中國、日本、韓國、東盟等眾多亞太國家的海外利益。因此，絕佳的地理優勢對于印度推行東進戰略和開展海軍外交意義重大。

印度總理在維克蘭特號航母啟用儀式上發表講話

印度海軍戰略思想的發展歷程

從1992年時任印度總理納拉辛哈·拉奧闡述的印度“向東看”政策，到印度現任總理莫迪在2014年提出的東進政策，都進一步強化了印度與東盟國家的地緣政治聯系，而印度海軍自冷戰后至今從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縱觀印度歷史，其海軍戰略隨著印度國內和國際地緣政治的變化發生了明顯的調整，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

近海防御戰略思想印度脫英獨立后，憑借其在印度洋的天然地理優勢，并鑒于其當時面臨的國內國外困境，尼赫魯政府對內積極加快經濟建設，專注于解決資源短缺問題；對外大力主張采取非軍事結盟的防御性政策，專注于大陸邊界出現的威脅。尤其是印度與巴基斯坦和中國存在邊界領土爭端，始終以巴基斯坦和中國為敵，大力加強在大陸西北部和北部，即印巴和印中邊境的軍事投入。相較而言，海上威脅被印度政府置于次要關注選項，再加之當時印度自身實力有限，其影響力只能覆蓋南亞沿海國家或地區，其自身有限的實力也導致難以將大筆經費投入到海軍建設中。這一時期的印度海軍主要被用來保護其大陸沿海和眾多島嶼領土、領海、專屬經濟區，以及海上貿易及交通免受敵對國家的襲擾和西方國家“炮艦外交”帶來的威脅。因此，印度海軍長時間被置于印度軍事戰略發展的邊緣，近海防御戰略思想就成為印度海軍這一時期的主要戰略指導思想。

印度現代海權思想奠基人K·M·潘尼迦

遠海奪控戰略思想冷戰結束后，尤其是進入21世紀以來，潘尼迦的海權思想開始在印度戰略中大放異彩。隨著蘇聯解體，世界向多極化方向發展，美國毫無疑問成為當時最強大的海權國家，印度隨著國力提升，其被壓抑的霸權野心也開始快速膨脹。印度前任海軍參謀長蘇雷什·梅赫塔上將說，“我們的愿景不僅限于印度洋。”近海防御戰略思想已經不能滿足印度國家戰略需求，其遠海奪控戰略思想隨之誕生，印度塑造印度洋-太平洋地緣政治的野心顯露無疑。鑒于此，為了加強與亞太地區國家的政治、經濟聯系，印度海軍在國內的地位逐漸提高，通過大量外購和租賃政策，使印度海軍快速成長為亞洲地區首屈一指的海上力量。

印度海軍遠海奪控戰略思想是印度東進政策的重要抓手。印度為了緩解所謂中國在印度洋活動的壓力，通過遠海奪控思想不斷向亞太地區前推“緩沖區”，盡可能讓印度在亞太地區掌握海上主動權，以便配合印度陸地邊界政策的實施。從最初的近海控制和海岸防御到東進中的海軍戰略，印度高層最終希望通過海軍遠海奪控戰略達到介入亞太地區沿海國家事務的目的。

印度遠海奪控戰略是印度“世界大國”戰略中最重要一環，出于印度特殊的地理環境，西出、南下、東進正式組成了印度遠海奪控戰略。今后，印度海軍戰略必定是其東進戰略中最為重要的抓手，主要表現在兩個方向。一條是聯合緬甸-越南-日本等國圍繞中國近海形成的弧線；另一條是以印度尼西亞-新加坡-澳大利亞等國從東印度洋拓展到太平洋島國等形成的另一條弧線，而前一條線路的三個國家對中國海上安全更為重要，印度也重點加強了與這三個國家的關系。

一是印度-緬甸關系。緬甸作為印度東進的起點，是印度驅動東進戰略的一個重要環節。印度之所以加強與緬甸的關系主要出于兩個方面：一方面，緬甸的能源對印度有著強烈的吸引力，比如石油和天然氣；另一方面，緬甸與印度大陸邊境接壤，通過印度海軍的援助和兩國聯合巡邏，將對印度東進政策提供可靠助力。

二是印度-越南關系。作為印度東進戰略中的重要國家，不僅因為印越有著共同的被殖民歷史，而且與中國同樣有著領土爭端，印度也正是利用了這些因素積極發展與越南的關系。自2013年以來，印度海軍穩步擴大與越南的海軍聯系，如幫助越南培訓海員，向越南出售裝備及提供援助等。

三是印度-日本關系。日本作為亞太國家第一個對印投資的國家，也是“四方合作機制”的成員國。近年來，印度媒體稱印日關系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可以說，印日關系不僅可以銜接美國印太戰略部署，還能進一步提升印度和日本想達到的政治大國形象，可謂是各取所需。

世界大國戰略思想新世紀以來，印度先后發布《自由使用海洋：印度的海洋軍事戰略》和《確保海洋安全：印度海洋安全戰略》等文件，進一步促使印度不安于局限在南亞地區發揮海軍影響力，印度想通過拓展海軍在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活動以便在全球謀求更大、更多的利益。新的印度海軍戰略文件強調了海軍在各個方向的重要戰略地位，包括確保西出、南下、東進中海上航道安全及其海外投資和國家戰略利益。通過建設“藍水海軍”，進而開展多樣化的海軍外交行動等“硬”“軟”兩類手段，給予印度在全球的前沿存在和戰略機動性。因此，印度海軍想要助力印度實現成為“世界大國”的夢想，莫迪認為對印度洋的控制是印度對地區和國際政治產生戰略影響的先決條件。

因此，無論是在太平洋還是在印度洋地區，印度海軍都加強了海上聯系。例如，印度簽署了《美印亞太和印度洋地區聯合戰略愿景》，邀請日本參加2015年“馬拉巴爾”聯合軍事演習，并與澳大利亞舉行了首次雙邊海軍演習。印度還加強了與越南和菲律賓的聯系，并希望與印度尼西亞重新建立關系。印度通過海軍戰略的加強，強調其對東盟國家的“承諾”，在進一步加強與東印度洋沿岸國家關系的基礎上，印度將海軍勢力最遠輻射到南太平洋島嶼國家。此外，印度在西出和南下兩個方向，通過加強與塞舌爾、毛里求斯、斯里蘭卡、馬爾代夫等非洲和南亞沿海國家海上安全的聯系和海外軍事基地的構建，通過與印度洋、太平洋國家簽訂的種種防務協議，進一步助推了印度“世界大國”的夢想。

印度東進政策中海軍戰略思想評析

2014年11月，印度總理莫迪將“向東看”政策（LEP）調整為東進政策（AEP）時，許多人將此視為印度亞太地區政策確立的決定性時刻。在莫迪政府執政期間，印度海軍的戰略地位得到了進一步凸顯，主要體現在印度近年來“藍水海軍”的建設和海軍外交的運用，不論是在內容、形式和規模上都呈現出逐年遞增的趨勢。

印度利益區域線

印度首艘國產航空母艦維克蘭特號正在進行海試

“馬拉巴爾”海上演習

當前，印度東進政策中海軍戰略思想主要出于兩個方面的考慮：其一，印度鼓吹中國海軍“威脅”印度發展所需要的海洋自由。隨著中國海軍遠海能力的不斷增強，出于地緣戰略考慮，印度認為中國是其在印太地區面臨的主要威脅。其二，印度的海上利益也可能因印度洋沿岸國家落入中國的政治軌道而受到威脅。印度擔心，中國會從不斷深化的經濟關系進而轉化為戰略伙伴關系，這不僅讓中國海軍有了更大的戰略自主性和機動性，而且能夠使中國在印度洋不利的局勢下重塑地區力量平衡，從而達到對印度的戰略包圍和遏制。鑒于此，印度通過鼓吹中國“債務陷阱”以及在印度洋上對印度形成的“珍珠鏈”，不斷強化印度海軍戰略的調整和升級。

印度海軍戰略思想的核心除去傳統意義上的防御性任務還有進攻性任務：一是海上控制，這是印度海軍所有戰略中最重要的關鍵概念，旨在為印度及其友好國家海軍對西太平洋地區擁有必要的臨時和局部指揮權，包括海上、海下、空、天及電磁等復雜環境的控制；二是海上封鎖，作為科貝特海軍戰略的重要部分，在作戰和戰術層級方面，印度海軍意圖通過海洋拒止來限制敵軍的行動自由。在戰略層面，印度海軍想要阻斷海洋通道削弱敵人的戰爭能力；三是保護和截斷海上交通線。印軍認為通過為對象國國家提供護航，在關鍵地區實現海上封鎖以及以其他方式能消除敵對國家對印度海上貿易的威脅，確保印度海外航運的安全。此外，印度海軍戰略設想在港口外、關鍵“咽喉”處和公海上截斷敵方的海上交通線。最后，印度強調海軍要在確保印度國家海洋利益方面發揮重要的外交作用。事實上，科貝特強調外交層的戰略，尤其是海軍戰略。科貝特認為，包括外交在內的所有海洋力量和影響力的要素都應被視為用來為國家整體政治戰略服務。因此，基于這樣的邏輯，印度向“準盟友”國家和亞太國家推行海軍外交不僅能夠對抗中國在印度洋地區日益增長的軍事存在，還能夠削弱敵對國家的地緣政治影響力。

結語

當前，印度海軍戰略在亞太地區國家已經產生巨大的效應，尤其是印度第二艘國產航母維克蘭特號在2022年9月4號正式服役，打破了亞太地區海軍力量平衡。此外，在美國的支持下，印度海軍積極發展與緬甸、越南和日本的雙邊關系，對中國周邊海洋安全和領土爭端造成較大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