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妙彬的詩

盤妙彬

男，1964 年冬至岀生，現居梧州。

萬物有靈

鳥兒的記憶力十分近人

它們飛到我七樓的陽臺唱歌跳舞

早晚我撒一把米

有時事多疏忽了

它們集體抗議，在陽臺上吱吱喳喳鬧個不停

我只好道歉，撒米

秋楓高大濃密

翠綠的樹冠如海起伏，翻動，到陽臺一把米的距離

風一吹，樹說上去

鳥兒驟然就到了

她們會害羞

街上游蕩著幾只黃狗和黑狗

小鎮的白天很美

晚上一群年輕婦女聚在社區前的空地跳舞

與城市廣場舞無異

她們可能是調不回縣城的女干部女教師

還有當地富婆

一群閑人，一個喝酒男人操著本地土話

我理解是一群寂寞的婦女

這里的山水很美，終究是司空見慣的

這里的夜晚很安靜，終究是清寡的

她們會害羞

發覺一張陌生的面孔站在旁邊觀看

動作落后了時代一秒

山 記

1.地質學說，一座大山的生成需三十萬年

我抬眼看看眼前滴水山，頓悟三十萬年約等于一秒

咚的一聲

2.天龍頂，原名土柱頂，遠看男人的根

粗壯，挺拔

3.貓兒山，五嶺絕首，華南之巔，越城嶺上最高峰

風是陡峭的

4.黃山我登過，華山攀了

上衡山，半路遇到攔路設卡要錢的村民

車上的領導是湖南人，他高中同學時任衡陽市委領導

他擺擺手，車子掉頭下山

話不多一句

5.會當凌紅頂，一覽眾山小

旅行者一號在茫茫太空深處回眸

地球只是一粒懸浮的塵埃，而已

6.燕山浩大，大眾知之

一路奔騰向南有一個煤山，知之者甚少

7.南山避雨

南山的廟已經漏雨

8.白日依山盡

鸛雀樓比山高，王之渙上樓

9.孤獨是一座山，我常攀登

天腳嶺是起點

往上，住著神和天子

滴，滴滴的月光，距離四十年

一只拍打的籃球帶著街道上坡

一個男孩朝氣沖天

1980年他坐在舊郵館門前的白桉樹下

看著白云路入了云

兩行白桉樹

在風中邁開長長的腿

梢頭是搖晃的藍天，和游泳的云，他沉迷

身后拍電報的聲音，滴，滴滴，滴

舊城拆了再拆，斜坡街道無法裁直

彎曲與弧度像美人的腰

一只籃球在一群孩子的手上傳來傳去

最終有一個沒能接住

籃球滾落斜坡

在未知的某一個時間在未知的某一個地點停止

古老的白桉樹發出白銀的叫聲，秋又到了

云蓋路上放學的孩子一堆堆，吃著糖，等車來

白云路上的云自己燒紅

月亮出來，糖沒了

總兵府，總鎮府，總督府從斜坡街道上滾落

像三只籃球

他推窗，聽到一個人拍電報給月亮

滴，滴滴，滴，距離四十年

清澈澄明了

回到遙遠的云漫嶺，山高澗深

我聽到

天上說話的是鳥兒

水底說話的是魚

看見母親從竹林里走出

扛著一根竹筍

今晚泉水煮竹筍，半碗飯，半碗白粥，夠了

無肉亦可，無魚亦可

三餐，一宿

自己耕田種地，吃放心食品，睡安穩覺

母親不焦慮

看看天，看看地，知道自己有多高

聽鳥說，聽魚說，聽自己心里怎么說

就怎么去做

今生，不再像風在竹梢激動，疾呼，憤世嫉俗

而是如竹下泉水清澈澄明，淡然

對一個少女的描述

上山的少女與山下的不一樣

這山中長白云

我曾經向祖國寫信，表達我對高山的仰止

少女嬌氣吁吁

她小口小口吃著空氣中的白云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美

我要寫一封信給她

再次闡述一個國家的傾倒

禾熟了

農歷十月

天堂嶺上的千層梯田稻禾黃熟，秋風一吹

嶺下三十里外小鎮看到天堂頂的大火越燒越旺

我站在天堂嶺的稻田

感到腳下風卷黃金狂瀉，黃金坍塌，萬山草木跟著歡呼

美得尖叫不斷

晚上在天堂村親戚家吃飯，坐在稻香之中

喝米酒，喫清茶，講農民的辛勞和低微

我們叫它谷，吃汗水長大

叫它黃金，俗氣

嗯，汗滴禾下土，十月禾熟了

（編輯 黃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