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歸還是兩歧遂分：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

劉亭立，方 鈺，王 妍

（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北京 100124）

1 研究背景

創新是企業賴以生存和謀求發展的根本，企業市場實力的提升、績效的增長也離不開創新。我國第“十四”個五年規劃中也指出，在邁向創新型國家的過程中，宏觀經濟的增長離不開微觀企業的創新推動。作為市場主體，我國企業在創新能力、資源配置方面還存在較大差異，這需要企業重視創新研發、增強研發創新能力，形成市場競爭優勢，從根本上解決創新成果產出不足、質量不高等問題。袁蓉麗等［1］、劉昌華等［2］、徐健等［3］研究表明，企業戰略是通過資源配置獲得競爭優勢的一種手段，反映企業經營活動與其環境和資源能力的匹配程度，最終導向企業戰略目標的實現。企業戰略經營和決策的復雜程度使企業面臨的不確定性和風險加劇，因此技術創新研發、提高創新能力也成為企業獲得競爭優勢的關鍵。近年來，劉曉昳等［4］、袁蓉麗等［5］、孫潔等［6］眾多學者分別研究了戰略類型、戰略激進度、戰略差異度等與企業創新的關系，然而企業要獲取最佳效益、實現可持續發展，需要選擇適合自身發展的戰略［7］。市場環境的變化要求企業戰略作出及時調整［8］，這就意味著企業戰略并非靜態的，而是處于動態調整過程中。那么，戰略調整的方向和幅度又會對企業創新結果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這是本研究的切入點?，F有研究指出，企業只有適時、適度地調整戰略才能更好的抓住市場機遇、獲得市場實力優勢［2］。基于經典戰略類型分類，本研究將戰略調整分為兩個方向：趨向進攻型方向和趨向保守型方向。那么，向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調整，其結果是殊途同歸還是兩歧遂分？為此，本研究以戰略動態調整為切入點，落腳于企業的創新績效，實證檢驗企業戰略動態調整對其創新績效的影響。

2 理論分析與假說發展

企業戰略貫穿于企業經營的全過程，戰略調整是企業管理者根據企業面對的外部環境以及自身經營能力對資源作出的合理配置決策。Miles 等［9］按照企業戰略活動與其外部環境和資源能力的匹配程度，將戰略類型作出靜態劃分為保守型、進攻型和分析型。這種劃分方式已經涵蓋其他主流戰略分類且易于度量，因此被學者們廣泛接受，此后的戰略類型研究大都采取這一研究范式。在經濟增長中樞放緩、“去全球化”風險等因素的影響下，企業效益增長面臨下調壓力，靜態戰略在很大程度上不利于企業適應市場環境，此時企業管理者會傾向于向不同戰略類型調整以尋求新的發展模式［10］。企業創新決定企業發展方向和規模，是提升企業市場實力的重要環節，不同戰略類型對創新的偏好不盡相同，那么戰略動態調整能否影響企業創新績效？沈灝等［11］指出進攻型戰略是一種極具冒險性和創新性的戰略類型，企業熱衷于進行研發投入、新產品開拓等業務，管理者傾向于通過積極的風險承擔獲得差異化競爭優勢。當企業戰略較激進時，管理者創新意愿較強［12］，表現為將戰略資源大規模地投入到研發創新中［13］，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業創新績效。與進攻型戰略相比，實施保守型戰略的企業管理者風險偏好較低［11］，加之創新具有高風險特性，因此，管理者對研發創新和新產品研發業務的積極性不高［5］，此時，企業管理者可能認為短期內企業面臨的環境不會出現較大變化，可以專注于已取得的市場份額，通過企業內部生產條件的改善可以實現增效降本。兩種類型戰略都能給企業帶來競爭優勢，但是，由于企業的資源稟賦、經營環境改變，企業需要調整其戰略以提升創新效益，至于哪一種戰略調整更適合企業發展無法確定。理論上，戰略調整對企業創新績效存在兩個相反的觀點：“適應觀”支持企業進行戰略調整的目的是適應環境，通過調整戰略提高企業適應環境的能力，對企業資源配置和創新績效產生積極影響［14］；“組織生態觀”認為戰略調整會破壞企業現有組織結構，加之研發創新投入的不確定性特征容易導致企業創新失敗［15］。Jauch 等［16］、鄭兵云等［17］的研究證實了這兩種觀點。但也有研究如李衛寧等［18］、朱丹等［19］指出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呈現非線性影響。據此，筆者認為結論不一致可能是由于樣本企業的差異性，具體表現在企業戰略調整的方向以及自身的財務資源稟賦兩個方面。首先，相同幅度的戰略調整，對于趨向保守方向和趨向進攻方向的調整，企業研發創新意愿和能力是不同的，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果顯然具有差異性，相比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的企業其創新意愿更強；其次，相同方向的戰略調整，對于資源稟賦差異企業影響也不同，如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對于資源稟賦企業可能機遇大于風險、創新成功的可能性更大，而對于資源相對匱乏企業可能風險大于機遇、面臨較大的創新失敗風險。由此可見，在分析企業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中，要考慮戰略調整方向的差異性。

馬李沛沛［20］、魏谷等［21］研究指出，在外部環境變化和內部資源有限的約束下，企業會不斷調整其戰略以提高其適應能力。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意味著企業當期戰略較上兩期戰略變得更為保守；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意味著企業當期戰略較上兩期戰略變得更為激進。戰略調整方向實質上反映的是企業的戰略意圖和資源掌控能力。一方面，企業面對的外部環境改變會影響其戰略資源。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的企業可能由于受到資源約束，為了規避環境威脅選擇以退為進的方式來調整資源配置，在企業創新行為上表現為留存創新資源［21］，以及收窄創新項目，強化成本控制，因此短期內其創新績效會有所降低；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的企業可能會傾向于選擇積極的資源重配，此時企業將致力于研發創新投入，大規模地將資源投入到創新項目中，期望通過技術研發、新產品開拓等獲得市場勢力，以獲得更大的風險回報。另一方面，在不同的戰略調整方向下，企業管理者決定了戰略調整幅度的大小，只有適度的戰略調整才能使企業戰略與環境協調和資源配置能力相匹配［4］。

在趨向保守方向的調整過程中，企業采取資源收縮行為影響管理者創新投入意愿繼而影響了其創新績效。首先，如謝康等［22］、賀小剛等［23］的研究均表明企業資源配置以及信息處理能力有限，企業傾向于選擇資源的“減法”行為，減少創新資源投入。此時，管理者為了維持已有的市場份額，將主要精力投入到穩定的產品市場或者企業核心業務。企業創新資源投入的減少、管理者創新積極性的降低都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業創新績效。其次，企業的資源“減法”行為導致的是先前的創新項目投資變成沉沒成本，或者將資源投入到風險不確定性較低的項目上去，給創新投入帶來擠占效應。再次，隨著環境改變、新技術變革，以降本增效為初衷的企業也可能在已有市場領域喪失話語權，隨著戰略調整度的增大，戰略調整過程中帶來的效益損耗可能超過效益創造。最后，趨向保守型方向的戰略調整意味著管理者對失敗的容忍度降低。根據文巧甜等［24］、Mishina 等［25］的研究，損失規避效應指出，由于管理者對收益和損失的風險承受能力是不對稱的，因此管理者會通過收益和損失來評估當前戰略調整決策。當企業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時，管理者更傾向于規避風險，既會在一定程度上規避高風險的創新活動，也會導致其創新績效下降。綜上所述，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說H1。

H1：企業戰略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時，戰略調整度的增加抑制了企業創新績效的增長。

與趨向保守方向調整相反，趨向進攻方向調整的企業傾向于冒險性戰略調整，通過技術研發和新產品開發提升其市場競爭優勢，隨著戰略資源向研發創新層面集聚，企業的創新績效會隨之提升。然而，趨向進攻型方向下的調整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提升企業效益，但是隨著調整幅度的增大，企業的經營風險也會因過高的金融杠桿、過大的經營范圍而不斷提升［5］。首先，基于資源基礎觀，企業具有一定的資源配置能力，在企業戰略資源充足時，為了獲得和保持市場競爭優勢，管理者冒險性調整的意愿更強、行為更加激進［26］，企業享有的這種先發優勢通過將財務資源、管理資源不斷地投入創新項目中，在短期內帶來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不可忽視的是，企業管理者為了提高自身績效表現，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到創新項目中可能導致過度投資發生或投資效率降低，而過度投資加劇了企業的經營風險、業績不穩定等問題，此時，資源投入導致的損失超過戰略調整收益，抑制企業創新績效增長。其次，不管是企業管理者個人還是企業都僅有有限的管理協調能力來有效地處理和吸收新的知識和實踐［27］，企業適當地調整戰略，通過吸收新知識改變落后的組織形式，增強信息處理能力和環境適應能力［28］，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管理者的創新意愿，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增長；而戰略調整超過一定幅度后，研發投入資本大幅度增加、創新成果不確定性上升，同時原有組織架構與新戰略可能出現不協調［16］，導致企業戰略調整引致的風險超過創新收益，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企業創新績效增長。因此，企業在短期內大幅度戰略調整造成的組織結構不匹配和管理不協調問題加劇。趨向進攻型方向時，在一定范圍內進行適度的戰略調整可以發展企業的資源配置能力，戰略調整帶來的正向創新效益超過資源投入的成本增加，能夠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29］；但李衛寧等［18］、Hilmersson 等［28］的研究均表明，超過某一閾值之后，較大的調整幅度會導致企業使用過多的資源去維持不必要的研發活動，進而降低對創新績效的邊際貢獻，即最終呈現倒“U”型影響。據此，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說H2。

H2：當企業戰略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之間是倒“U”型關系，隨著戰略調整度的增大，創新績效呈上升趨勢；戰略調整度超過閾值后，創新績效開始下降。

若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正向關系（A）是線性增長的，即：

而戰略調整度的負向影響（B）是邊際遞增的，即：

那么戰略調整度（X）與企業創新績效（Y）的關系為：

曲線的拐點橫坐標為：

3 研究設計

3.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研究的初始樣本為2011—2019 年滬深A 股上市的非金融保險類企業，參考已有企業戰略的研究，作出如下篩選：ST 和ST*公司會影響企業戰略執行情況，因此剔除了ST、ST*和已退市企業；剔除企業戰略維度數據缺失以及財務數據存在嚴重缺失的企業。最后得到了9 475 個樣本數據。另外，考慮到樣本中異常值的影響，采用通用研究做法對變量進行縮尾處理。其中，專利相關數據來自我國國家統計局中國專利檢索和分析網站；企業戰略維度數據和財務數據來自國泰安和萬德數據庫。

3.2 模型設定

構建基準回歸模型如式（5）所示，驗證假說H1。

式（5）中：被解釋變量Ln Pateni,t代表企業創新績效；解釋變量CSCi,t代表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的調整度。

式（5）中需重點關注α1，反映戰略調整度（CSC）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若假說H1成立，則α1應顯著為負。

為了驗證假說H2，在基準回歸模型的基礎上加入戰略調整度二次項（OCS2），構建曲線回歸模型如式（6）所示。

采用Lind 等［30］提出的“三步法”來檢驗戰略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戰略調整度與企業創新績效的倒“U”型關系，如果關系成立，需要滿3 個條件：第一，OSC 系數β1顯著為正，OSC2系數β2顯著為負；第二，倒“U”型關系曲線的斜率在樣本取值最小處和最大處要足夠陡峭；第三，關系曲線的拐點應該位于樣本中解釋變量數據范圍內。

3.3 變量定義

（1）戰略調整度。首先，按照Bentley 等［13］的方法度量樣本企業每一年度的戰略值?？紤]到戰略調整的周期，用樣本企業3 年間的戰略變化度量戰略調整度，當SSC 為負，則定義為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取絕對值，變量定義為CSC；當SSC 取值為正，則定義為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變量定義為OSC。CSC（OSC）越大，說明企業戰略調整度越大。

（2）創新績效（Ln Patent）。根據我國國家統計局的專利分類比較，發明專利被認為是衡量創新產出最準確、最直接的指標［31］，因此使用企業戰略調整時段的發明專利申請增量衡量企業創新績效。由于樣本中部分企業的專利申請數為零，因此對原始收集的專利數先加1 再取自然對數，得到創新績效的代理變量Ln Patent（見表1）。另外，考慮到兩種戰略調整類別的經濟后果存在差異，構建一個創新績效的相對指標進行穩健性檢驗，即用每單位研發投入的發明專利申請數表征，使用Ln Patent/ln (1+研發支出)計算。

表1 變量說明

（3）控制變量。借鑒吳超鵬等［31］、周冬華等［32］對企業創新影響因素的研究，確定可能影響企業創新績效的控制變量包括公司規模（Size）、盈利能力（ROA）、現金持有水平（Cash）、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兩職合一（Dual）、董事會規模（Board）、管理層薪酬（Pay）、公司成立年限（Age），同時對年份和行業差異進行控制。

4 實證結果分析與異質性討論

4.1 描述性統計

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樣本企業年度創新績效差別較大，戰略調整度差異性較大，并且趨向保守型戰略調整度平均低于趨向進攻型調整度。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續）

為進一步考察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變化趨勢，區分兩個戰略調整方向，按照戰略調整度25%和75%分位數將樣本企業各分為3 組進行檢驗。從表3 可以看出：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時，隨著戰略調整度的增大，創新績效均值降低；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創新績效在戰略調整度適中組最高，隨后降低，說明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考慮到不同分組之間的差異，還使用STATA 中的Balancetable 進行了多組間兩兩均值差異檢驗。結果顯示：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調整度較小的組和適中組差異不顯著，調整度適中組和較大的組差異檢驗在1%水平上顯著（P=0.062），調整度較小的組和較大的組差異檢驗也在1%水平上顯著（P=0.059）；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戰略調整度較小的組和適中組差異不顯著，調整度適中組和較大的組差異檢驗在1%水平上顯著（P=0.068），調整度較小的組和較大的組差異檢驗也顯著為正（P=0.066）。戰略調整度較大時，無論是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還是趨向進攻型調整，戰略調整度對創新績效存在顯著抑制作用。

表3 樣本分組描述性統計結果

4.2 回歸結果分析與討論

選用固定效應模型的經驗估計結果如表4 所示，其中只列出了趨向不同方向調整時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回歸結果?；鶞驶貧w結果顯示（α=-0.027，P＜0.01），戰略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時，隨著戰略調整度的增大，企業的創新績效會減少，假說H1得到驗證。

表4 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回歸結果

表4 （續）

按照“三步法”規則［31］，首先，曲線回歸結果顯示，OSC 的系數顯著為正（β1=0.062，P＜0.01），OSC2系數顯著為負（β2=-0.005，P＜0.01），滿足條件一。

其次，將曲線回歸模型簡化為式（7），對OSC求一階導數，方法見式（8）：

令式（8）等于零，求得曲線的拐點橫坐標OSC*=6.2，在OSC 取值范圍內滿足檢驗倒“U”型關系曲線的第二條標準。此外還進行Utest 檢驗，計算出的拐點橫坐標也為6.2，同時slope 在區間里存在負號，進一步驗證了倒“U”型曲線關系。

第三，當OSC 取最小值OSCmin 時曲線斜率取值為正，當OSC 取最大值OSCmax時曲線斜率取值為負。根據OSC 的統計結果和式（6）的回歸結果可以求出：

綜上，假說H2得到驗證。也就是說，隨著戰略調整度的增大，企業創新績效呈現出先增加后降低的趨勢，當戰略調整到一定幅度（OSC=6.2），新戰略與環境的不匹配性會凸顯；而企業管理者對新戰略的協調和控制能力有限，戰略調整對創新績效的破壞效應增大，企業創新績效降低。

4.3 內生性檢驗

4.3.1 工具變量法

通常來說，同一行業上市公司的戰略定位具有相似性，因此企業戰略調整度可能受到同行業其他企業戰略調整度平均水平的影響，但是同行業其他企業的戰略調整行為不會對本企業的創新績效帶來影響，因此，選擇戰略調整度的年度行業均值（CSC_mean 和OSC_mean）作為戰略調整度的工具變量。如表5 所示，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工具變量CSC_mean 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即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同行業其他企業戰略調整的平均水平越高，該企業戰略調整度越大，戰略調整度的系數顯著為負（α1=-0.076，P＜0.1），這同以上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同理，戰略趨向進攻型調整時，OSC和OSC2的系數分都在1%水平上顯著，也就是說戰略趨向進攻型調整時，創新績效隨著戰略調整幅度的增大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與以上基準回歸結果一致。此外，通過STATA 中3 個統計量（Kleibergen-Paap rkLM、Cragg-Donald Wald F 和Stock-Yogo）也排除了模型識別不足問題，拒絕了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即本所選取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

表5 采用工具變量法的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回歸結果

4.3.2 傾向得分匹配法

企業的戰略調整決策是管理者基于企業所處的市場競爭環境和擁有的資源稟賦作出的，因此戰略的調整并不是隨機的，而企業創新績效水平的高低可能是由企業的其他內在特征所決定，因此，選擇傾向得分匹配法進一步檢驗。首先，分別按照戰略調整方向，根據戰略調整度的中位數將樣本分為兩組，戰略調整度較大的為處理組、較小的為控制組。其次，以企業規模、盈利能力、現金持有水平、營業收入增長率、兩職合一、公司成立年限、董事會規模作為協變量進行匹配。匹配前進行了平衡性檢驗，結果表明（見表6），無論是趨向保守型調整還是趨向進攻型調整，匹配后的所有協變量的標準差均小于5%，匹配結果可接受。匹配后重新回歸的結果見表7，戰略趨向保守型和進攻型調整時傾向得分匹配后的估計結果與以上基準回歸結果一致，進一步驗證了本研究的結論。

表6 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平衡性檢驗結果

表7 匹配后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回歸結果

4.4 異質性討論

4.4.1 基于產權異質性分析

在國有企業中，首先，國家是企業的大股東，國有企業的管理者更多是由政府任命，相較而言競爭意識較弱［5］，更傾向于風險規避；其次，企業的限薪政策會制約創新的薪酬激勵作用，而產權性質差異也是帶來不同激勵結果的原因之一。因此，產權性質不同可能會影響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兩者之間的關系，與國有樣本企業相比，民營企業樣本中兩者關系可能更加顯著。通過分別在基準回歸與曲線回歸模型中加入產權性質虛擬變量與戰略調整度的交互項（NSOE×CSC），進一步檢驗產權性質差異下戰略調整度對創新績效的影響。具體地，當產權性質為民營企業時，NSOE 取值為1；否則為0。如表8 所示，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NSOE×CSC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了在民營企業中戰略調整度與企業創新績效的負向關系更為顯著；在戰略趨向進攻型調整時，NSOE×OSC2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企業產權性質差異導致了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存在顯著不同。綜上，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關系在民營企業中更顯著。

表8 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異質性回歸結果

表8 （續）

4.4.2 基于市場競爭異質性分析

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中不可預測因素較多，產品更新換代較快［33］，冒險性企業通過戰略調整提高創新績效成為其獲得和保持競爭優勢的路徑之一，而產品更新換代較慢、市場更加穩定，戰略調整度對創新績效的影響也相對較弱，因此，市場競爭越激烈，戰略調整的幅度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更加顯著。借鑒楊興全等［34］的研究，采用勒納指數（PCM）測度市場競爭環境差異：若企業所處行業勒納指數低于年度內所有行業勒納指數的中位數時，PCM 取值為1；否則為0。通過分別在基準回歸與曲線回歸模型中加入市場競爭虛擬變量與戰略調整度的交互項（PCM×CSC 和PCM×OSC2），檢驗市場競爭環境差異下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如表8 所示，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PCM×CSC 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強市場競爭削弱了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不利影響；戰略趨向進攻型調整時，PCM×OSC2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強市場競爭下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倒“U”型關系更為顯著。

5 財務柔性調節效應分析

企業戰略調整本質上是對企業資源的重新配置，適當的財務柔性儲備有助于應對新戰略實施中伴隨著的風險問題，從而增強戰略執行力，這是因為財務柔性本身是企業應對突發事件、實現戰略目標的一種綜合能力［35］。據此，進一步探討財務柔性對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效應。借鑒曾愛民等［36］的測度方法，定義財務柔性（TFF）=現金柔性+負債柔性，采用如式（11）所示模型進行檢驗。

當主效應關系為倒“U”型時，加入調節變量的模型主要關注其與解釋變量二次項交互項系數的符號及顯著性，系數小于0 表示調節變量正向調節了自變量與因變量的關系；反之，為負向調節。對于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的檢驗，在如式（2）的曲線回歸模型基礎上加入財務柔性、財務柔性與戰略調整度（TFF×OSC）和戰略調整度二次項（TFF×OSC2）的交互項，構建曲線回歸的調節模型如式（12）所示進行檢驗。

如表9 所示，TFF×CSC 的系數為負（α=-0.059）但并不顯著，說明戰略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時，財務柔性在戰略調整度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中不具備調節作用；戰略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TFF×OSC2的系數顯著為負（β=-0.029，P＜0.05），說明戰略調整處于中低幅度時財務柔性增強了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正向影響，戰略調整超過一定幅度后財務柔性弱化了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負面影響。

表9 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財務柔性與企業創新績效回歸結果

表9 （續）

第一，財務柔性對倒“U”型關系曲線拐點的影響。省略控制變量，模型（12）可以簡化為二次函數見式（13）。具體地，通過一階導數如式（14）求得曲線拐點橫坐標OSC*；將OSC*對TFF 求偏導，通過式（15）討論TFF 的變動對曲線拐點的影響，由于2(β2+β4×TFF)2恒大于0，因此拐點是否移動由β1β4-β2β3決定。

表9 中曲線回歸調節模型的回歸結果中，β1、β2、β3、β4均顯著，代入后計算可得：

綜上，OSC*對TFF 的偏導數大于0，TFF 越大OSC*取值越大，曲線拐點右移，即較高水平的財務柔性使得戰略調整度與企業創新績效倒“U”型曲線的拐點右移。管理意義上，高水平財務柔性強化了中低幅度戰略調整對創新績效的正向影響，企業管理者能夠管理和協調更大幅度的戰略調整。

第二，財務柔性對倒“U”型關系曲線形態影響。對于倒“U”型曲線，其形態是陡峭還是平緩可以通過計算頂點曲率進行分析［37］。曲率K的計算方法如下：

首先確定曲率表達式，如式（18）所示。

對式（13）求二階導后得出頂點曲率，見式（19），倒“U”型曲線頂點曲率應滿足的條件是K＜0，且K越小曲線越陡峭，K越大曲線越平緩［37］。將K對TFF 求偏導，見式（20），不難發現，TFF 對頂點曲率K的影響主要表現在系數β4的正負。最后，根據曲線回歸調節模型的回歸結果知，β4顯著為負（β=-0.029，P＜0.05），即倒“U”型曲線頂點曲率較大，高水平財務柔性使得倒“U”型曲線的形態更為平緩。說明財務柔性正向調節了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其創新績效的關系，隨著戰略調整幅度增大超過拐點水平后，高水平的財務柔性弱化了戰略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負面影響。

綜上所述，戰略趨向保守型調整時，財務柔性在戰略調整度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中并沒有發揮調節效應；戰略趨向進攻型調整時，財務柔性發揮了正向調節效應。具體表現在：首先，高水平財務柔性使得戰略調整度與企業創新績效倒“U”型的拐點右移，加強了中低幅度戰略調整對企業創新績效的積極影響，在管理實踐上，企業管理者能夠管理和協調更大幅度的戰略調整；其次，高水平財務柔性使得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倒“U”型曲線形態變得平緩，弱化了較大幅度戰略調整對企業創新績效的負面影響。

為增強研究結論的穩健，采用以下方法進一步檢驗：第一，用每單位研發投入的發明專利申請數（Ln Patent2）作為被解釋變量的替代指標重新進行回歸估計；第二，使用總市值加權法重新計算得到財務柔性指標，重新檢驗財務柔性的調節效應；第三，考慮到企業從創新研發到獲得專利申請存在一定的時滯性，分別對自變量、調節變量以及所有控制變量進行滯后1 期處理；第四，采用泊松計數模型估計方法。穩健性檢驗的結果（見表10）也與上述回歸結果一致。

表10 樣本企業戰略調整度、財務柔性與企業創新績效穩健性回歸結果

6 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研究重點關注了戰略調整方向與調整度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并以2011—2019 年滬深A 股上市公司為樣本進行了實證檢驗，結果表明：第一，在不同的戰略調整方向下，企業戰略調整度對創新績效的影響具有顯著的異質性。當企業戰略趨向保守型方向調整時，調整度與創新績效顯著負相關；當企業戰略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調整度與創新績效之間呈現倒“U”型關系。第二，內部資源會影響企業戰略實施的運行效率。具體地，在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關系中，企業財務柔性具有非對稱性的調節效應，僅有在戰略趨向進攻型方向調整時，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關系才會受到財務柔性的調節性影響。第三，財務柔性的調節使得企業戰略調整度與創新績效的曲線拐點右移，曲線形態更加平緩，戰略調整度對創新績效的正向影響區間變大，負向影響程度降低。

本研究的啟示意義在于：第一，為提高環境適應能力而進行戰略調整以維持企業生存和發展是現代企業經營的規律，企業在進行戰略調整時，也要關注可能產生的相應的經濟后果，如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第二，企業創新績效會受到企業戰略調整的影響，應關注企業戰略調整的方向和幅度，不同的戰略調整方向會導致創新績效變化的兩歧遂分，趨向進攻型的戰略調整雖然在調整初期有助于創新績效提升，但隨著戰略調整度增加、超過一定幅度，企業創新績效會出現下降拐點。

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企業戰略調整的信號作用，從內部資源角度來看，趨向保守型調整可能了釋放企業財務資源緊缺的信號；另外，企業外部環境因素也會對企業戰略調整的運行效率產生影響。以上兩點也是未來進一步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