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近草原

楊慶發(fā)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草原上那些動人、凄美的故事就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靈里。我曾經(jīng)為草原做過許多夢，夢里的草原居然都是那么五彩繽紛，那里不僅有一望無垠的綠色草地，還有雪一樣潔白的羊群，草地上到處都點綴著紅的藍的紫的山花，一襲蒙古裝束的我，身邊縈繞的全是白的黃的粉的蝶，還有金色的陽光和偶爾從頭頂輕輕掠過的百靈……我跑著、跳著、在這畫一樣的景致中，連我的笑，都如同陽光一樣的火紅。然而在現(xiàn)實中，那“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麗圖景只能從書本上讀到。雖然我生長在內(nèi)蒙古，但是真正的大草原離我卻很遙遠，因此，走近大草原就成了我的夢。

我的故鄉(xiāng)敖漢旗地處燕山余脈的努魯爾虎山北麓、科爾沁沙地南緣，東南與遼寧省毗鄰，西南與河北省相望，屬于遼寧、河北、內(nèi)蒙古三省（區(qū)）的交界處。清末至建國初期曾經(jīng)先后隸屬于熱中、熱遼專署和熱河省，是一九五六年撤銷熱河省之后劃歸到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的。文革期間又劃歸到遼寧省十年，直到一九七九年才又回歸到內(nèi)蒙古，所以說故鄉(xiāng)的文化并不是純粹的草原文化，它應(yīng)該是遼西文化和草原文化相融合的一種特型產(chǎn)物。

敖漢旗屬于半農(nóng)半牧地區(qū)，牧區(qū)多是丘陵地帶，所以草場也只能是條條塊塊的狹窄草地。真正的草原距離最近的是錫林郭勒大草原，但是也在幾百里開外，在那個交通不便的年代，想見見大草原的真容談何容易？特別是想見一見千里之外的呼倫貝爾、烏蘭察布以及鄂爾多斯等幾處大草原那更是望塵莫及了！

關(guān)于草原，常常是我們朋友和同事之間的話題，在他們描述的字里行間，草原是如此的美麗，宛如一個待嫁的新娘，那么風(fēng)姿卓約……或者是被他們的描述所誘惑，我突然萌生出一種很強烈的要走近她的沖動。我知道，那個在我心中沉睡了很久的草原夢被徹底地喚醒了。

單位出差是很有機會去草原的，可是我東邊到過黑龍江，西邊去過青海省，南邊也見過廣西北海，可遺憾的是，距離幾百里之外的大草原卻偏偏陰差陽錯地總是與我擦肩而過。

四十八歲的那年七月，根據(jù)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的特殊政策，我毅然地離開工作崗位，然后受邀去了呼和浩特市的一家報社上班。因為呼和浩特市東臨烏蘭察布大草原、西接鄂爾多斯大草原，這就為我親近大草原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方便條件！

去報社上班的那一天，天公也作美，澄澈的天空，有幾朵白云輕輕飄浮。我們乘坐著報社的專車，起早從赤峰出發(fā)，臨近中午才走進錫林郭勒大草原，瞬間，那一望無際的綠色立刻展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車很快就駛進草原的腹地，這時視野更加開闊了，那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是那樣的恢宏、恬靜，那樣柔和、舒緩。那平坦的草地，如綠色的地毯一般鋪向遠方，與那碧藍的天空連成一片。那雪白的羊群悠閑地吃著綠草，在這幾乎靜止的畫面上緩緩地移動著，真的如同藍天上的白云在綠海上漂浮！這無垠的草原和無窮的天空，讓你眼里的世界，除了天上的藍，就是這草原的綠，除了天上的云朵，就是這地毯上的牛羊。那撼人心魄的綠，那深遠澄凈的藍，讓你騷動的心立刻安靜下來。

貫穿在大草原的這條公路是筆直的，由于地勢平坦，公路的遠方居然與藍天相接，汽車行駛了七八個小時仍不見盡頭。一路上的顛簸盡管有些疲憊，但是我仍然不愿停止這次難得的觀賞機會，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車窗外，讓行走著的草原風(fēng)光盡收眼底，直至到達目的地，我仍余興未盡。

“走！我再領(lǐng)你去看看西部的大草原。”主編笑著對我說。

為了盡早地熟悉報社的工作，次日一早，主編就帶著我乘車出發(fā)。一路上見證了包頭的繁榮、烏海的興盛、巴盟的富庶和鄂爾多斯的崛起，還有烏蘭察布的淳樸和阿拉善的潔凈。當然讓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大草原！不過這里的烏蘭察布大草原和鄂爾多斯大草原因為有些沙化，所以草的長勢不如錫林郭勒大草原茂盛，但是草原上的蒿草長得依然是烏煙瘴氣，當微風(fēng)吹來，草原上就好似大海的波濤洶涌澎湃。

七月的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是晴朗的天空，轉(zhuǎn)眼間就會飄來一片烏云，然后就是一陣如注的傾盆大雨。在鄂爾多斯大草原上，待雨過天晴之后，草地上散發(fā)出來的清香隨之撲面而來，那種沁人肺腑的清香簡直讓人窒息！在遼闊的大草原上，我們還能夠清晰地看到很遠處的一塊塊烏云下邊掛著伸向大地的白茫茫的雨腳。這樣的奇觀從前是從沒見到過的。

我的任務(wù)主要是以記者的名義到各盟市去采訪，這下可給了我能夠近距離接觸草原的機會。記得那是八月的一天，我和同事一起去錫林郭勒盟采訪，因為受訪人在下邊的蘇木，所以我們驅(qū)車直接駛?cè)氩菰钐帯?/p>

藍天、白云、羊群和幾座白色的蒙古包又安閑地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不遠處還點綴著幾座用樹條編成的灰色小屋。好一幅悠閑安適的草原圖畫啊！此時不知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她那天然、純凈的美。

眼前的一切在告訴我，這里是蒙古族的家鄉(xiāng)，這里的一草一木都頗具濃郁的蒙古族風(fēng)情。我們找到了受訪人，采訪完畢，他以主人的身份在蒙古包內(nèi)招待了我們。吃過純香的手把肉，喝完甜美的馬奶酒，乘著酒興，我決定來一次完美的親近草原，這一建議得到同事們的積極響應(yīng)，然后我們一邊唱著、跳著，一邊追逐著投進了草原的懷抱！這時我被草叢中盛開的山花給吸引住了，我不顧同事們離我而去追逐遠處的馬群，自己一個人開始盤點起各種山花來。那藍色的一定是鴿子花，那金黃的一定是山菊花，火紅色的應(yīng)該是百合花，粉紅相間的是石竹花，還有一些白色、紫色我未曾見到過的花朵。這些山花只能開在美麗遼闊的草原上，掩在茫茫綠色中，不來草原的人怎會有緣遇見它們呢？

我有些累了，隨之便順勢躺在了綠茸茸的草地上，然后用心地仰望著清如凈水的天空，特別是那朵朵白云輕柔地在藍天下飄著，微風(fēng)在我的臉頰上輕撫著，此刻該是多么的愜意啊！這時的草原是那么安靜而祥和，偌大的草原，就只剩我自己，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繁華，遠離了俗世的紛擾，拋開一切雜念，將自己完全融入這片純凈的綠，可以享受著這軟軟的綠色的床，閉上雙目，任思緒、任文字泛濫、飛揚……

曾經(jīng)的內(nèi)蒙古大草原是喧囂的，是古代北方少數(shù)民族各個政權(quán)頻繁更迭的必經(jīng)之地，匈奴、鮮卑、柔然、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曾經(jīng)都在大草原這個舞臺上展示過雄姿，你方唱罷我登場。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為了統(tǒng)一草原，他率部征服了一個又一個蒙古部落，實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草原蒙古的大統(tǒng)一，然后揮師南征北戰(zhàn)，從而擴展了疆土、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朝代——元朝。

朦朧之中，我好似看到了萬馬奔騰的蒙古鐵騎，在這曠遠而又沸騰的大草原上揚鞭策馬奔馳而過，然后與這藍藍的天、白白的云、綠綠的草地組成一幅清麗的歷史畫卷。

美麗的草原我的夢，我終于近距離地親近到她的肌膚，久久地陶醉于她的溫情……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