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晏太疲憊了。2015年,小晏本科畢業后就進入了北京一家知名的互聯網公司作內容運營。這份工作在當時是能力的象征,是應屆畢業生眼中的香餑餑。工作了4年以后,小晏感覺自己正在慢慢地陷入泥沼之中。“大家都是螺絲釘,都聽命于一個比你更高級別的老板的想法,你的老板再聽更高層一個老板的想法。大家的自由度很低,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老板的方向已經沒法挽回產品不可避免的衰退,但你還是要去做,直到這個業務被砍,大家都被炒。”他找不到這份工作的意義和價值。和北京高昂的生活成本相比,令人羨慕的互聯網高薪也無濟于事。
? 他試著換了一個城市和工作。可上海的互聯網公司,沒比北京的更好,甚至工作更加繁重,也更讓人糟心。小晏抑郁的時候越來越多。是因為互聯網企業內卷太嚴重嗎?他找了一份外企的工作,但迎來的是工作成就感的完全喪失。“所以,我覺得辭職對我來說,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若為自由,其他皆可拋
2019年,歷史學碩士畢業生沈清申請到了一份圖書編輯的工作,但因為出版社行政人員短缺,她突然被安排去了行政部門,與她的預想相差甚遠。2020年夏天,她來到北京,又申請到一份圖書編輯的工作,結果被安排去作公眾號運營。后期,她開始承擔一些圖書編輯工作,但當她對選題提出建議時,會被批評“怎么剛進來就挑三揀四的”。
沈清壓著心里的怒火忍了一年,一年是她的極限。之后,在領導批評嚇唬她的一個話口,她直接提了辭職。這一年來,沈清已經來來回回徹底想明白了。她不想花心思去學習該怎么與別人博弈,她只想和自己“掰扯”,看看自己能不能寫出更好的文字。辦完離職手續后,沈清立馬卸載了 QQ,關掉了鬧鐘。
“裸辭”后的第一個月,任誰都會過得無比開心。但這份快樂無法與太多人共享,尤其是父母。“裸辭”一年半,沈清至今沒敢告訴父母這件事。“他們對不確定性的承受度非常低。”沈清經歷過兩次考研,在準備“二戰”那一年,她媽媽一直不停地問她能不能考上。她太清楚如果向家里攤牌自己的“裸辭”,媽媽會嘮叨和緊張成什么樣。
? “裸辭”后,小月一開始也沒敢和父母說。2019年,小月從澳大利亞留學回來后就順利通過校招進入了上海的一家銀行工作,小小的柜臺里有幾十個攝像頭對著她。小月忍受不了這樣的工作環境,很快就辭職了。沒想到保險公司的工作氛圍居然更壓抑。她的領導有一些奇怪的管理方法,每天早上八點半,小月要和同事們到公司前臺集合拍一張集體照發到工作群里打卡;此外,大家要在八點半前,把昨天的工作記錄發給領導,這個工作記錄有固定的要求,員工們必須精準記錄每半個小時的工作內容,從早上八點半到下午五點半。小月后來從保險公司的后勤崗位調到了前端,開始跑一些保險業務,其間,她56天連續工作,沒有周末。當領導駁回她因重感冒而申請周末少干些工作的申請時,小月很確定,她一定要辭職,一定得辭職!小月在腦海里預演了一遍告訴父母后會出現的情景——爸媽會很焦慮,然后會天天問下一步怎么辦,勸我趕緊去找工作上班。這不是小月這次“裸辭”之后想走的路。
被打開的自我
? 沒有收入,沒有家庭的支持,沈清和小月工作幾年攢下的錢都在飛快地消失。
? 消費降級是不可避免的。沈清退掉了位于北京朝陽區、月租4000元的房子,住進了西北六環的農村自建房。身邊的朋友會擔心她過得辛苦,但沈清不覺得這樣的生活難受。
? 小月在離職前算了一下,之前攢下來的幾萬塊錢,應該可以夠自己像往常一樣過半年。但隨著手里的錢越來越少,她不得不改變自己往常的生活習慣,為此還專門學習了一些省錢妙招。盡管如此,小月還是覺得值得。因為省下來的錢被用在了更重要的地方,小月用它換來了更自由的生活。小晏也作出了同樣的決定。抵達大理的第一個星期,他還會時不時地在求職平臺上刷一刷合適的崗位。令他自己也感到神奇的是,一星期之后,他完全不想再打開那些軟件了。
? 早在2022年初,小晏注冊了自己的小紅書賬號“小晏哥”。他原本就在公司里作運營,但這些公司都有巨大知名度,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運營能有多少加成。粉絲的增長速度出乎他的意料,短短幾個月,他就吸引了1000多名用戶的關注。“裸辭”到了大理,生活分享成了更加自然而然的事情,小晏腦海里突然涌入太多想要表達的事物,做旅行博主這個念頭也就生發了出來。在這期間,小晏為了緩解沒有收入的焦慮,試過當茶館經理人、擺攤賣國酒、承接文案等各種營收方式,現在他決定成為一名旅行向導,已經有1.2萬粉絲關注的小紅書賬號也為他帶去了不少訂單。
沈清“裸辭”后,一門心思投入到小說創作中去了,進度雖然總是不如人意,但沈清還是覺得自己幸運,因為她在直接尋找人生志業的答案。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小晏、沈清、小月為化名)
(摘自《看天下》陳麗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