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葡萄樹枝

孔曉巖

一

欲望的花朵開在一只鳥的肩頭

罪惡的種子替誰編織著夢

是時候撕掉黑色的外衣了

真理和語言的擁有者

允許復活的草在夜里喊出疼痛

短笛隱隱，枝椏搖晃

簇簇落葉，繽紛如雨

春天猶疑著

白鶴輕盈的羽毛落在沉重而啞默的土地

我成為一個逃兵

一個聲音在說：

到葡萄園去

雪花覆蓋了一棵野葡萄

——它的果實永遠不會成熟

它永遠背負著責難

我于困頓中兩手空空

人終其一生，會否依然如一粒野葡萄

永遠背負著酸和澀

二

小提琴弦音飄渺

有夢和霧的面孔

半個月亮爬上山腰

遠處滾動著藍色的大海

飛過一只灰色的海鷗

它忘記了溪流、泉水

還有無花果樹

歌聲幽幽

飄忽如夢

誰在無花果樹的枝干刻上萬物的名字

穿透巖石深藏地下的神秘語言

有最深的喻意——

干枯或者毀滅

詛咒或者懲罰

你或者我

三

黎巴嫩的香柏高聳著

天使吻過的葉子飛出潔白的鴿子

牧羊人趕著他的羊群踏雪而來

我的田里除了稻草人，還有枯竭的麥子

我尾隨著羊群行走，不知要到哪里

香柏樹下飛鳥齊聚

馨香氣味里彌漫著——

仁愛與寬恕

信心與希望

長高的樹木矮下來

我的口袋里裝滿了谷穗

四

小時候，聽說過

傘一撐開，一個美麗的童話開始了

長大以后，才知道

傘一撐開，一個美麗的童話破滅了

幻境里飄滿詭異和狡詐的石頭

帝王縫補襤褸的江山

奔跑著的狼吹響最后的哨音

石頭歸還于石頭

萬物長眠在曠野的橄欖樹下

綠葉接住一聲聲禱告

是誰跪在樹下

祈求一棵樹的原諒？

你說，你厭棄果實的酸澀

你沒有見過真正的橄欖樹

卻不曾明白

果實里流淌出金黃的信念

將榮耀和鼓舞彈奏一曲贊美的歌

長在你必經的心路

五

一個小孩手捧鮮花

從我跟前經過

夕光落在他臉上

也落在我臉上

晚霞破碎灑了一身

他向半空一拋

花瓣飛舞

小小的手掌揚起開花的希望

我努力攥緊雙手

但依然看見

不可捉摸的歲月朝我露出

莫測高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