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
當歲月的腳步臨近春節的門檻,身邊年味的氣息也越來越濃。喜慶的紅色猶如不經意間滴入水中的紅染料,在生活的清灣中慢慢散開,彌散到每一個角落。集市上的春聯映紅了彼此的臉龐,一串串燈籠在街頭亮起,散著寶石般的紅光,幾個少年,握著冰糖葫蘆在燈籠下歡鬧,笑聲在搖曳,隨著風傳了很遠。
每年這時候,“去哪里過年?”這句話似乎成了身邊熟人朋友見面的問候語。我總是被鄉情牢牢拴住,故鄉那個小村莊特有的鄉土氣味,從兒時就已經沁透了我的五臟六腑,時刻撩動著記憶。親人年復一年春節團聚的畫面也會時常一幕幕涌上心頭,其實過年已經不只是吃喝、穿新衣服那么簡單,而是家人們頂著共同的漂泊,渴望了一年的親情,必要經過這個儀式才會圓滿。
人生的路數不盡,回家那條永遠是最踏實的。每年春節,我都要老回家過年,親吻故鄉,越臨近春節歸心似箭的感覺越發強烈。這是年復一年的期盼,這是故鄉在召喚我,催我回家。自駕到了村口,紅日已經中天,故鄉熟悉的大地也隨著映入眼簾。父母親早已經來到村口張望,父親接過兒媳婦手中的年貨,母親拂去兒子衣服上的塵土,而我掩飾著看到日漸佝僂的雙親時眼角的淚水。
炊煙在微風的吹拂下彌散開來,升騰著家的溫馨,村口老槐樹依舊訴說著歷歷往事。“回家啦”是鄉親們見到我不約而同的問候,“是啊,回家嘍”我的回復不自覺地把重音壓在“家”上,并且拉長了音調。也確實如此,不管離開家鄉多遠,時光如何流逝,行囊里一直裝著的是故鄉。我撫摸著院墻的青石,丈量著腳下回家的路。
兒子對村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幾只小貍花貓正簇擁著貓媽媽睡覺,小羊羔安靜地走到羊媽媽的身前,跪著身子喝著奶。石板上晾曬的紅薯片正借著陽光慢慢曬干,斜下的影子,好像一張張出海的小船,我拿起一個,入口后香甜依舊,這就是故鄉的味道。一旁的鄉親用熟悉的鄉音喊我的乳名,捧起紅薯干,塞滿了兒子的衣兜。
不知不覺,就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早我就把紅紅的門神、對聯貼好,年夜飯總是在等待回家團聚的親人的過程中吃得很漫長,酒斟過一巡又一巡,涼了的飯菜被母親熱了一次又一次。此時,迫不及待的兒子忙著點燃一串紅紅的鞭炮,“噼里啪啦”炸響了過年的音符,只是我感覺飄蕩在村子上空的鞭炮聲比往常年稀松了些許。
年夜飯過后便是拜年,拜年的路上,我發現村中閑置的空房子又多出了幾幢,爆竹的閃光穿過布滿塵土的窗戶,映出空空的屋堂。空屋原主人的兒女,點了香火,對著老宅深深鞠躬后離開,自從他們父母相繼去世后,除了每年清明掃墓,也都不再回來過年,家就變成了冰冷的四壁墻。父母在,人生還有歸屬;父母去,故鄉也在漂泊。
我們在生活的路上不斷地向前走,不斷地從一個地方走向另一個地方,但他鄉安不了靈魂,回家的路永遠只有一條,這是春節都不辭辛勞地從遠方奔回故鄉的原因。如果童年時,年味是穿在身上的新衣服和長輩遞到自己手里的壓歲錢,那么人到中年,年味就是對故鄉的眷戀和對親人的惦念,是對父母的孝順和對家的牽掛,是對好友的祝福和對兒子的期盼。
過年就是親情的體會。父母在,家就在,故鄉亦在,年味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