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欲望

龔學明

院 子

我家的院子很大

我的兄弟姐妹很多

我們不相往來

而我對他們常常好奇

但我并不牽掛他們

偶爾迎面，陌生又親切

我們的父親在天空

他的名字叫，神

我們的母親在地上

她的名字叫，糧食

我的兄弟姐妹住在半空

一棵老槐樹喊大伙下來

比祖母更老的槐樹

吐出比日子清香的槐米

我們應聽祖宗講講傳統

我們都到地面上相互祝賀

槐米早成槐花

槐花落下院子一季的清涼

紀 事

早上，汽車的輪子要多轉

多少圈，才能將道路打開

而更早時我想到

日子可以減少日子

那時我在完成昨天的

一件事情

可以言說的是

在柜臺內外

一個胖子和另一個胖子

像粘著一樣不動。身后的人

說，她們在相互消耗

時間不是標桿。時間是用來

欺騙的——心急的人

匆匆而來

……終于恍然大悟

于是，在一個暗處坐定

出于自我安慰，煉句寫詩

他被等待等待

他被一個句子明目張膽欺負

那兩個字不可能無知

無賴和市儈穿上花朵

……總不能記住深處的真實

當真實由暗到明

是丑陋如泥的

君所欲

當我再次尋找這則廣告

屏幕上已不再能找到

我的失落如此之大，我

不記得這欲的后綴

是什么物(酒？或雜糧？

總不會是某種虛無的精神)

而我記住這三個字

時代中的文雅

對欲望的肯定態度

理性中的節制

已經是下午了，一天中的

元氣已縮小至平靜

我在候車大廳，靜止中的

流動，流動中的靜止輪流

只有飲過酒的我

聽到一只衰老的鹿在

怦怦跳躍

另一則廣告上“低價盡在”

精明的貧困亮成一張紙

低處，再低處

兩只酒杯謙卑而禮貌

低的手向高的嘴致敬。哦，

君所欲還沒有出現

低得已經沒有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