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阿馬島主權爭端再起波瀾

曹廷

2023年1月3日，馬島被非法占領190周年紀念碑落成典禮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阿根廷總統費爾南德斯表示，阿根廷將繼續堅持對馬島的主權。

近期，阿根廷和英國圍繞馬爾維納斯群島（馬島）主權問題再起爭端。3月初，阿根廷外長卡菲耶羅宣布，本國政府決定終止兩國2016年簽訂的關于合作開發馬島的“福拉多里-鄧肯協定”，提議與英國重啟主權問題談判，并將遵循聯合國大會和聯大非殖民化特別委員會的指導方針開展相關工作。英國對此表示失望并拒絕談判。在當前全球大國博弈加劇、局部沖突不斷的背景下，馬島問題亦成為全球關注的熱點。

馬島（英國稱“福克蘭群島”），位于南大西洋巴塔哥尼亞南部海岸以東約500公里海域。群島包括兩個主島——大馬爾維納島（西福克蘭島）和索萊達島（東福克蘭島），以及周圍數百座小島。這片島嶼臨近南美大陸南端和南極洲，具有較為重要的地緣戰略價值。

對于馬島最先被誰發現，英阿兩國存在爭議。南美地區土著印第安人可能很早就到達過這片島嶼，但從未在島上定居。有學者認為，1502年4月7日，意大利航海家阿美利哥·維斯普西可能就發現了馬島。1520年，麥哲倫探險隊員安德烈斯·德·卡馬戈繪制了馬島的具體地圖。英國政府則堅持認為，馬島最早是由英國航海家約翰·戴維斯于1592年發現的。1690年，英國人約翰·斯特朗曾短暫登陸馬島，并將其命名為“福克蘭群島”。

盡管在16～18世紀，西班牙殖民者對南美地區的控制呈現絕對優勢，但這并不能阻止英法等其他歐洲國家對馬島的覬覦。1763年，法國航海家路易斯·安東尼·布干維爾在獲得國王路易十五的批準后，帶領探險隊暗中前往南美洲。1764年，法國在馬島中的索萊達島建立了第一個定居點，并將這片群島命名為“les Malouines”，西班牙語譯為“馬爾維納斯群島”。自1765年起，英國人開始在大馬爾維納島定居。不久后，西班牙殖民者發現了英法在馬島建立的殖民地，于1767年從法國人手里買下了索萊達島。1774年，英國因經濟原因撤出馬島。此后40年左右，西班牙實現了對馬島的控制。1816年，阿根廷擺脫西班牙殖民統治獲得獨立，1820年宣布對馬島擁有主權。但英國對此卻拒不承認，仍然堅持對馬島的主權。1831年，阿根廷扣留了三艘在索萊達島附近捕獵海豹的美國船只，美國為報復阿根廷，將其在索萊達島的據點摧毀。1833年，英國宣布對馬島擁有主權，并派遣軍艦抵達馬島，要求阿根廷人撤出島嶼。由于當時阿根廷剛獨立不久，在馬島部署的海軍力量薄弱，只能被迫撤離。1840年前后，英國在馬島建立了永久殖民地。到1855年，島上的英國人已經達到1500名左右。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英國的海外殖民地紛紛獲得獨立，阿根廷期望借機恢復對馬島的主權，遂在1945年加入聯合國后提出該主張。英國則提出將馬島爭端提交海牙國際法庭調解，但遭到阿根廷拒絕。1964年，聯大非殖民化特別委員會就馬島主權爭端召開了辯論會。阿方以馬島臨近南美洲等為依據，認為本國對馬島擁有主權。英方則以1833年以來對馬島的實際控制為由，宣稱對馬島擁有主權。雙方各執一詞，僵持不下。1965年，聯合國出臺決議，呼吁英阿兩國繼續談判，和平解決爭端。但兩國分歧依舊，阿根廷國內收回馬島的呼聲越來越強烈。

1982年3月19日，一家阿根廷企業根據與英國私企簽訂的協議，派遣一批工人登上南喬治亞島拆除一個廢舊工廠。抵達后，阿根廷工人升起本國國旗并高唱國歌，遭到英國政府驅逐。阿方則派出運輸艦保護工人。這起事件成為1982年英阿馬島戰爭的導火索。3月28日，阿根廷加爾鐵里政府派出軍艦前往馬島，4月2日阿根廷軍隊正式登陸馬島，并宣布馬島為阿根廷第24個省。英國撒切爾政府隨即予以強硬回擊，宣布與阿斷交，并派出特遣部隊前往馬島，馬島戰爭正式爆發。兩國軍隊在海空陸展開激烈戰斗，雙方各有傷亡。最終阿根廷軍隊因無法突破英軍海上封鎖，于6月14日宣布投降，英國徹底占領馬島。

戰爭結束后，英國加大了對馬島的控制，派遣了多達1500人的駐兵。1986年，英國宣布馬島周圍150海里為漁業保護區；1993年，將漁業保護區范圍進一步擴大至200海里。而阿根廷政府一直未放棄對馬島的主權訴求，希望與英國舉行對話，和平解決爭端。1990年，阿根廷梅內姆政府主動調整外交政策，與英國恢復外交關系，但雙方在馬島問題上的分歧依然未能得到解決。1992年，聯大非殖民化委員會接受了智利和委內瑞拉的提案，要求英阿加強對話，和平解決馬島爭端。但阿方提出的建議均遭英方否決。1994年，阿根廷將馬島主權寫入憲法。

進入21世紀以來，阿根廷多屆政府均強調對馬島的主權。基什內爾及其妻子克里斯蒂娜在執政期間，將馬島問題列為國家政治和外交議程的優先事項。但在2013年馬島舉行的全民公投中，99.8%的居民卻選擇留在英國，使得馬島主權爭議的解決變得更加復雜。2014年，克里斯蒂娜專門成立了馬爾維納斯群島事務秘書處，以加大對馬島問題的協調。2015年阿根廷右翼人士馬克里當選總統后，暫時擱置了該議題。2016年，英阿簽訂“福拉多里-鄧肯協定”，雙方同意在馬島聯合進行油氣勘探，并在航運、漁業、運輸等方面進行合作。有消息稱，這份協議是阿根廷外交部副部長福拉多里在與英國外長鄧肯喝酒時簽署的，因此也被戲稱為“醉酒協議”。外界認為協議中多項條款對英國有利，馬克里政府也因此遭到國內反對黨和部分民眾的批評。

2019年阿根廷左翼人士費爾南德斯贏得大選，上臺后費爾南德斯重啟對馬島事務的關注，并召集各黨派人士、各界學者和退伍軍人建立了“馬島相關問題全國委員會”。2022年4月2日，即馬島戰爭爆發40周年，費爾南德斯在推特上發文稱，“馬島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阿根廷的一部分”。同時，費爾南德斯政府還加強了對中小學生的愛國主義教育，要求全國的公交車輛上都貼上“馬島屬于阿根廷”的標語。

但英方時不時挑起事端，宣告對馬島的“實際占領”。2022年8月，英國駐阿根廷大使館發起一項面向阿境內大學生的線上短視頻比賽，表示獲獎者可以赴馬島免費旅行一周。該消息一出，引起阿根廷外交部強烈反對，阿方要求與英方就馬島主權爭端展開談判。2023年3月，阿根廷外長卡菲耶羅在英國《衛報》上發表署名文章，稱“恢復阿根廷對馬爾維納斯群島的主權是本國人民不可剝奪的目標”，并宣布本國政府決定終止2016年與英國簽訂的“福拉多里-鄧肯協定”，提議重啟主權問題談判。

在距離馬島斯坦利港4英里的吉卜賽灣，一個警告牌上寫著：禁止進入可疑區域。在這個游客經常光顧的地區，可能存在1982年阿英馬島戰爭留下的地雷。圖片拍攝于2003年2月7日。

近年來，馬島因豐富的自然資源和獨特的地理條件，戰略價值不斷提升。馬島蘊藏著豐富的泥炭和鉛、煤、鐵、銀等礦藏，近海還擁有豐富的石油和天然氣。英國投資服務機構愛迪生投資研究公司曾出臺報告稱，英方劃定的馬島專屬經濟區海域內原油資源豐富，最大的“洛利戈”油田石油儲量超過47億桶。隨著全球地緣政治博弈加劇，能源安全和糧食安全等非傳統安全問題凸顯，馬島的戰略價值更加突出。在烏克蘭危機的影響下，英國遭遇能源短缺問題，燃料價格大幅上漲。根據英國國家統計局數據，2022年英國家庭能源消費同比上漲96%。為解決能源短缺問題，加大石油和天然氣供給，英國更將目光鎖定馬島。同時，英國還有意把馬島打造成其通往南極洲的一個門戶，為進軍南極洲提供條件。對阿根廷而言，馬島的經濟價值也非同尋常。該國經濟正面臨困難，2022年失業率達7.1%，累計通脹率接近100%。馬島除了擁有豐富的資源之外，隨著各國加強對南極洲的開發，阿根廷的港口將是各國補給物資的必經之路，成為阿根廷經濟來源之一。如阿根廷能將馬島主權收回，對其經濟有較大助力。

同時，費爾南德斯政府上臺以后，延續了歷屆左翼政府的外交路線，在馬島問題上重拾民族主義。費爾南德斯來自阿根廷傳統左翼政黨正義黨。該黨成立于1947年，由前總統胡安·多明戈·庇隆創辦，是20世紀以來在阿根廷執政次數最多、執政時間最長的政黨。出身于正義黨的歷屆總統均強調阿根廷對馬島的主權，主張收復馬島。費爾南德斯作為正義黨主席，必然延續這一理念，并將其貫徹到外交活動中。2023年10月阿根廷即將舉行大選，為謀求連任，費爾南德斯也有意強化自身在馬島問題上的主張，力求凝聚本黨人士，爭取更多普通民眾支持。

阿根廷對馬島的主權訴求得到了越來越多國家和國際組織的支持。2016年3月，聯合國“大陸架界限委員會”判定，馬島位于阿根廷領海內；在拉美以及加勒比地區，幾乎所有國家在馬島問題上都支持阿根廷的立場。2022年10月，在秘魯利馬召開的美洲國家組織大會上，全體代表集體通過了一項決議，捍衛阿根廷對馬島的主權要求，并呼吁通過“和平談判”的方式解決爭端。中國、俄羅斯也堅定支持阿根廷對馬島主權的正當訴求。2022年是中國和阿根廷建交50周年，兩國發布了《關于深化中阿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中方重申支持阿方在馬爾維納斯群島問題上完全行使主權的要求，以及根據聯合國相關決議，盡快重啟談判以期和平解決爭端。

雖然阿根廷對馬島的主權要求在國際上得到越來越多的支持，但英國仍然堅持對馬島擁有主權，并拒絕與阿根廷舉行談判，這給問題的和平解決帶來巨大挑戰。阿根廷和英國今后恐將繼續在馬島問題上展開激烈博弈，相關事態后續發展值得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