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故鄉（組詩）

楊廷成

當我翻過低矮的院墻

騎在斑駁的老梨樹枝上

品嘗脆甜可口的香水梨時

秋風也從山崖口吹來

玉米穗揚起一頭秀發

大雁從藍天上掠過

當它們穿過簇驟的云朵時

晴空里遺落一曲秋天的歌謠

老屋后等待收割的麥子

憋足了勁站在大地上

揮手向它們相伴而生的樹木

深情地告別

在秋蟬的鼓噪聲中

螞蟻們腳步匆忙地行走

它們知道大暴雨即將來臨

山坡上牧羊的老漢

隨手甩起一串串響鞭

他唱起那支熟爛于心的山歌時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洋芋花搖著藍色的鈴鐺

從山坡里跌跌撞撞地跑來

可是鄰村那些俏皮的姑娘

走在飄著麥香的田埂上

我看見高大而健碩的秋葵

低下黃金般沉重的頭顱

如我鄉下的父親

立秋時節

從一縷縷飄著飯香味的炊煙里

歸來的游子們陶醉在故鄉的懷抱

在群加原姑森林邊緣

空曠的牧場上青草瘋長

高高的山梁上風吹過

拔草女人們肆意的吆喝此起彼伏

一朵朵云彩從天邊飄來

一條條清溪從山澗流去

在這金露梅盛開的季節里

大山深處是野花們歡聚的樂園

我看見山坡上的羊群

在低頭啃噬著沾滿露水的青草

有一只跪著吃草的羊

使我想起了朝圣者們西去的匍匐身影

它的眼里滿含著淚水

它的膝骨磨出了鮮血

這跪乳時曾經有過的味道

是如此地讓一只羊刻骨銘心

黃昏時分

山里的草木都如此安靜

它們都豎起一只只耳朵

傾聽一只羊吃一株草的聲音

最后的一片白樺葉子

昨夜從高處的枝頭落下

翹首以待的那一場雪

終于鋪滿了故鄉的屋檐

雪撲打著木格花窗

把我從沉睡的夢中驚醒

花喜鵲在屋前的樹枝上雀躍

誰將與滿天的雪花同期而至

從窗隙中伸進來的

是陽光深情款款的柔指

從低矮的灶房里飄來

母親煮麥粒粥濃香的味道

燃起一爐柴火吧

燒上半壺青稞烈酒

我期盼著與大風推門而入的

是少年時那個叫小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