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鯨（外一首）

劉劍

聲吶穿過風平浪靜的海面

那是落鯨的鳴聲

整個大海空空蕩蕩

仿佛所有的生命瞬間變得枯萎

這鳴聲像海面上的一陣驟雨般急促

當落入海底的一瞬，一切都將靜止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海鳥紛紛墜落，將海面鑿出一個個窟窿

烏云籠罩，萬籟俱寂

整個大地躺進海洋的被窩

世界融入虛假的萬物起源之說——

宇宙爆炸之說

大海無聲無息

接下來的生命之光在遺棄的花盆里突然冒出尖來

綠茸茸的嫩芽構成一幅圖景

一個時代的新生

代替著另一個時代的結束

櫥窗里的鯨魚與大海里的鯨魚聯合起來

匯成一股潮流，正趕赴歷史的漩渦

這時，誰失去生命，誰就會擁有一切

——觀宋代畫家范寬《溪山行旅圖》

一千多年前，還沒有人提出過科學透視法的概念

一千多年前，還沒有人知道從二維世界里能夠完成三維動漫般的表達

如果單從仰面視角看

一座大山，一座巨碑式的山水圖

直直地懟在我們的面前

為了挽回人生的一個低谷期

我只能由仰視的角度調整為平視的角度

再由平視的角度調整為俯視的角度

怪石嶙峋，蓬松樹木，潺潺的溪流

兩個赤膊打扇的人和四頭負重前行的毛驢

花團錦簇的山麓，斗拱飛檐的寺院

山路崎嶇，浮云低垂

如果有了可以描繪所有事物的方法

我們又何必再拘泥于視角所能看到的三重境界

保持著一顆純凈的心靈

像林中那個執著求道的修煉者

用一種超然的姿勢，感受來自宇宙間的意志

就好像接受了深山里的一棵神草的啟示

為了一個造物主，可以拋棄那一刻的悲喜

不經人跡罕至的山徑，讀不懂生命中包含的隱喻的密碼

卜居終南，危坐終日，風月陰霽之間難隱奇狀之景

你原名中正，后改范寬

包含宇宙的意志與寬善

從毛驢沉重的步履中，俯仰寒暑間

突破了凡塵里多層的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