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梅 龍文進
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具有壓艙石的作用。但當今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來自國際的外部沖擊增多,風險加大,導致我國農業產業鏈不確定性增加,韌性不足問題突出。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著力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和“樹立大食物觀,發展設施農業,構建多元化食物供給體系”。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要求“立足國情農情,體現中國特色,建設供給保障強、科技裝備強、經營體系強、產業韌性強、競爭能力強的農業強國”。顯然,提升農業產業鏈韌性對于保障糧食和重要農產品穩定安全供給,以及建設農業強國意義重大。大食物觀是新發展階段保障糧食安全的關鍵思路,也是提升農業產業鏈韌性的重要理念和方法。本文首先闡明農業產業鏈韌性的內涵和重要性,分析我國農業產業鏈韌性面臨的挑戰,總結國際上提升農業產業鏈韌性的經驗,并在此基礎上,基于大食物觀提出提升我國農業產業鏈韌性的具體對策。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把“韌性”解釋為“物體受外力作用時,產生變形而不易折斷的性質”和“頑強持久的精神”。韌性可以是形容詞,對應英文resilient,指(人或動物)能夠承受或迅速從困難條件下恢復,(物質或物體)在彎曲、拉伸或被壓縮后能夠反沖或彈回原狀。韌性也可以是名詞,對應英文resilience,指(人或動物)經受住困難或從困難中迅速恢復的能力、(物質或物體)彈回原狀的能力。有學者把resilience譯為“抗逆力”[1],或“彈性”[2]。比較有代表性的是Ron Martin在分析地區經濟韌性時的四維度劃分[3]:一是抵抗力,即區域經濟對衰退沖擊的敏感程度或反應深度;二是復蘇力,即區域經濟從衰退沖擊中恢復的速度和程度;三是重構力,即區域經濟在應對衰退沖擊時的重新定位和適應程度;四是更新力,即區域經濟更新增長路徑的程度(恢復經濟衰退前的路徑或轉變為新的增長趨勢)。
在農業領域,有學者從小農的適應性、穩定性、靈活性、吸納性和救助性出發,把小農戶“對各種壓力所表現出來的‘脆而不折、弱而不怠’的特性,并從對環境的適應中獲取自我穩定的力量,獲得持續生存和發展的意志和能力”稱為“韌性”[4]。也有學者認為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銜接期間,應由過去的脆弱性治理轉向韌性治理,從而提升脫貧地區鄉村系統主動、有效應對風險的能力[5]。還有學者把農業經濟韌性定義為農業經濟系統在面對外來沖擊時所表現出的抵御能力及恢復能力[6]。另外,有學者把農業韌性視為農業系統在諸如自然災害、政策導向和市場變化等客觀存在的外界干擾下,保證其原有特征不被抹除和關鍵功能不會喪失的能力[7]。此外,還有研究進一步把農業食物產業韌性細分為生產韌性、生態韌性、經濟韌性、社會韌性、工程韌性[8-9],或者抵抗力、重構力、恢復力等[6,10-11]。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認為農業產業鏈韌性的核心內涵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在面對沖擊時能夠承受住壓力或困難,不被沖擊到或者把沖擊降到最低;二是在遭到沖擊之后能夠迅速恢復。
一方面,大食物觀注重從產業鏈的角度來保障糧食和重要農產品穩定安全供給,更加關注居民膳食的多樣化和營養健康,提倡農產品來源的多樣化,更加注意農業的多功能性等,這些理念非常符合韌性的內涵。另一方面,大食物觀體現了大農業的理念,即農業不僅包括種植業、畜牧業、林業、漁業等,還包括食品工業中食物生產、收獲、加工、分配、消費和處置環節所有的參與者、與參與者相互關聯的增值活動,以及這些所嵌入的更廣泛的經濟、社會和自然環境。因此說,大食物觀提供了一個更全面的分析農業產業鏈的理念,也是新發展階段切實保障糧食安全的關鍵思路。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產業鏈發生了顯著變化。首先,農業產業鏈延長,產前和產后相對于產中的比值顯著增加。2021年第一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為7.3%,農業及相關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為16.05%,農業及相關產業增加值是第一產業增加值的2.2倍①。農產品直接消費下降,從1987年的53%下降到2017年的23%,農產品作為中間投入消費的比例增加,從1987年的47%提高到2017年的77%[12]。其次,農業生產方式發生了諸多變化。農業生產的規模化比例不斷提高,農作物品種越來越單一。畜禽養殖業的規模化比例大幅提高,養殖規模化率從2003年的20.6%穩步提升到2020年的67.5%②。種養分離情況日益嚴重,農業農村部農業經濟研究中心農村固定觀察點的調查數據顯示,農戶中種養結合的比例從1986年的71%下降到2020年的15%。再次,我國農產品生產和消費的空間布局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區域跨度大。“北糧南運”,“南豬北養”,蔬菜和水果等生鮮農產品的運輸距離越來越長。最后,農產品進口量大幅增加,進口農產品成為重要的供給來源,以滿足居民不斷增長的食物消費需求。我國農業產業鏈的這些變化,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農業效率,豐富了農產品供給,增加了農民收入,改善了居民營養健康狀況。但是,應注意到,這些農業生產變革和供應方式的變化也帶來了新的風險挑戰。農業產業鏈面臨各種資源環境的壓力增大,也更容易受到國際因素的影響。
近幾年來,新冠肺炎疫情、中美貿易摩擦、俄烏沖突、氣候變化等重大沖擊,讓我國乃至全球都更加認識到農業產業鏈韌性的重要性。由新冠肺炎疫情引發的嚴格檢疫、隔離和邊境關閉、流通渠道中斷、出口限制、居民收入和購買力下降,導致全球農產品供給減少、貿易成本增加甚至中斷、食物價格上升,人們更難獲得充足的營養食物[13]。俄羅斯和烏克蘭的沖突導致這兩國的小麥出口顯著下降,國際小麥價格上漲,沖突造成的貿易封鎖引起大多數受影響的國家物價上漲、糧食短缺、能源短缺,使這些國家陷入困境[14]。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以下簡稱FAO)數據顯示,國際食品價格指數由2020年5月的低點(91.1)一路上升至2022年3月的最高點(159.7),上漲了75%。雖然在這之后,國際食品價格指數有所下降,但2023年1月仍然高達131.2③。
因此,基于大食物觀提升農業產業鏈韌性不僅是應對全球產業鏈重構、地緣政治沖突和自然災害的迫切需要,也是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要求,更是保障糧食安全、發展現代農業產業體系、滿足人們消費需求的必然選擇[15]。
本部分將從農業產業鏈的各個環節來分析目前我國農業產業鏈韌性面臨的風險挑戰,具體包括農業研發、生產、加工、流通、消費五個環節面臨的挑戰。
2022年,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達到62.4%④,但目前我國農業科技特別是種業方面還存在以下三個問題。
第一,我國農作物品種推廣轉化效率比較低。例如,2020年小麥品種審定數量為372,但小麥品種推廣數量僅為10[16]。我國每年審定的種子品種數量很多,但表現突出的具有重大創新性的品種極少。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眾多的小型種業公司存在“套牌種子”等行為,侵犯了知識產權,影響了農業大公司的科研積極性[17]。
第二,部分農產品種子需要大量進口。首先,農作物種業進口大于出口,進口多為園藝作物種子,出口以水稻種子為主。2021年我國農作物種子進口額達6.8億美元,主要品種包括蔬菜種子(35.3%)、飼料飼草種子(23.5%)、種用花卉及種子(22.1%),以園藝作物為主;部分蔬菜品種如胡蘿卜、菠菜、洋蔥、高端品種番茄以及甜菜和黑麥草等種子的進口依賴度超過90%。種子出口額為3.3億美元,其中蔬菜種子(33.3%)、水稻種子(28.8%)和種用苗木(14%)是最重要的出口品種。其次,畜禽種業進口多出口少,牛、豬、雞種源引進較多。2021年我國種畜禽進口3.9億美元,較2011年增長3倍。主要品種包括種用牛(50%)、牛精液(20.7%)、種用豬(14.6%)、種用雞(10.3%),白羽肉雞祖代、優質種牛及精液、瘦肉型種豬從國外引進較多。其中,2021年我國實現了自主培育白羽肉雞新品種,打破完全依靠進口的局面⑤。最后,水產種業進出口相對平衡,進口集中在鰻魚和蝦類種苗,魚、貝類種苗為主要出口品種。
第三,我國種子企業數量多,但規模小。2010年我國種子企業高達8700家,2011年《國務院關于加快推進現代農作物種業發展的意見》發布后,種子企業數量降到2016年的4200多家[18];而后種子企業數量逆轉上升至2021年的7668家[19]。根據《2022年中國農作物種業發展報告》,2021年我國種子企業總資產為2641億元,平均每家種子企業總資產僅為3444萬元;資產總額1億元及以上的僅有486家,資產總額10億元以上的僅有28家。截至2021年年底,全國種子企業職工總數為14.2萬人,其中本科以上學歷的只占30%,科研人員占比只有23%;2021年全國種子企業銷售種子收入880億元,平均每家種子企業銷售收入1148萬元,其中超過1億元的有173家,超過5億元的有16家,超過10億元和20億元的分別有7家和2家,袁隆高科以29.9億元的銷售額排名第一;2021年全國種子企業的行業利潤率為6.88%,較2012年下降3.72個百分點,利潤超1億元的僅有5家,其中利潤最高的為2.38億元[19]。
第一,農業生產面臨的資源環境承載壓力進一步加大。我國耕地資源減少,耕地后備資源開發難度大,耕地質量不斷下降,而且,水資源的空間分布與糧食生產的空間布局不匹配,農田灌溉用水的有效利用率低[20],部分地區還存在一定程度的撂荒現象。根據農業農村部農業經濟研究中心農村固定觀察點2019年數據,調查農戶中撂荒面積比例為1.62%,其中丘陵、山區的撂荒比例要明顯高于平均水平,平原、丘陵、山區的撂荒面積比例分別為0.48%、1.71%、3.53%[21]。老齡化進一步加劇了農地棄耕。根據《2022年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數據,按照常住人口計算,2021年年末,鄉村60歲及以上人口比重為24.04%,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為18.57%,鄉村已經大大超過了“老齡化社會”的標準,并且達到了“老齡社會”的標準。有研究表明,2019年中國大約有6000萬畝耕地棄耕與農村人口老齡化有關[22]。
第二,自然災害頻發給農業帶來巨大損失。我國是受災害和極端氣候事件影響最大的國家之一,所遭受的風險狀況包含了幾乎所有的災害,而且災害發生的頻率極高。2021年,全國氣象災害造成農作物受災面積1172萬公頃,直接經濟損失達3214億元,其中暴雨洪澇占41%,旱災占29%,風雹占23%,臺風占4%,低溫冷凍害和雪災占3%[23]。隨著我國農業基礎設施的加強,農作物受災面積由1978年的50807千公頃下降到2021年的11739千公頃,年均下降909千公頃;成災面積由1978年的24457千公頃下降到2021年的4682千公頃,年均下降460千公頃(見圖1)⑥。我國農作物受災面積和成災面積占農作物總播種面積的比例持續下降,分別由1978年的33.8%和16.3%下降至2021年的7.0%和2.8%,受災面積與成災面積之比也由1978年的48.1%下降至2021年的39.9%(見圖2)⑦。盡管我國農業損失值相當于其潛在產量的1.8%,低于全球范圍內4%的平均損失,但農業損失的絕對值很高。FAO數據顯示,2008—2018年,我國遭受的農業損失累計達1530億美元,占全球總損失的55%[24]。

圖1 1978—2021年我國農作物受災面積和成災面積
近年來,我國農產品加工業發展較快,各種農產品加工產品結構不斷優化,農產品精深加工比例和產品附加值不斷提高。但是,農產品加工業規模小,抗風險能力弱。根據《中國食品工業年鑒2021》統計數據,2020年全國獲得許可證的食品生產經營企業中,以民營企業為主,行業集中度低,中小企業占比達到90%以上,大型企業數量不足10%[25]。
另外,我國農產品加工業研究基礎較為薄弱,科研自主研發水平有待提高,主要表現為:我國農產品加工技術儲備不足,精深加工、循環加工、高附加值加工占比低,部分關鍵原輔料受制于全球供應鏈,一些大型食品加工裝備依賴進口。與國際相比,我國農業產業鏈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不充分,目前農產品加工業產值是第一產業增加值的2.5倍,這一比值低于發達國家的3—4倍⑧。
第一,由于國內農業生產和消費布局不均衡,農產品流通鏈條長、風險大。這里我們以糧食和生豬生產為例分析現有農業生產和消費布局存在的不足。為了簡化分析,我們用各地區糧食產量占全國糧食總產量比重和各地區人口數量占全國總人口比重的比值(簡稱“比值”)來反映各地區的糧食供需情況,比值越大說明該地區的糧食供給對人口食物需求的保障能力越強。根據《2022年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2021年全國31個省份中,比值大于1的只有12個省份,包括9個主產區和3個平衡區,這12個省份的糧食產量合計占全國的64.1%;比值小于1的有19個省份,包括4個主產區、8個平衡區和全部的7個主銷區,這19個省份的糧食產量合計占全國的35.9%。從糧食調出和自給率情況看,在13個主產區中,糧食凈調出省份已經減少到6個;在11個平衡區,有9個省份糧食自給率從2003年的平均97%下降到現在的58%;7個主銷區的糧食平均自給率從21世紀初的61%快速下滑至24%[26]。2020年四川、湖南、河南、云南、山東、河北、湖北、廣東、遼寧、安徽10省的生豬產量占全國的63.45%。我國生豬呈現明顯的“南豬北調、東豬西進”布局特征,由此帶來的產銷分離和廣域運輸既加大了損耗,降低了品質,又增加了動物疫病傳播風險,還造成上游種植環節與下游養殖環節的分離,從而提高了養殖成本,加大了流通和市場風險[27]。
第二,我國農產品進口量大,且部分產品進口高度集中。雖然與2012年相比,除大豆外,2022年大部分農產品進口集中度有所緩解,但依然較高。例如,按照進口金額美元計算⑨,2012年谷物進口前三位國家合計占82.4%,這一比重在2022年下降至68.4%。2021年我國大豆進口中,巴西、美國、阿根廷三國共占97.6%;玉米進口中,美國和烏克蘭兩國合計占98.9%;小麥進口中,澳大利亞、美國和加拿大三國合計占83.2%;高粱進口幾乎全部來自美國、阿根廷、澳大利亞三個國家;葵花籽進口中,保加利亞、哈薩克斯坦和俄羅斯三國共占87.4%;油脂進口的集中度相對要低,其中印尼占比最高,為41.9%;糖類進口中,巴西、泰國、美國合計占71.6%。另外,我國農產品新增進口量占全球新增總凈出口量的比重普遍較高,特別是大豆、羊肉、豬肉、牛肉、大麥、燕麥等[28]。
第一,我國居民食物消費結構不合理,部分食物的供給量無法滿足消費需要。2021年我國農村居民膳食結構中的谷物消費量大大超出了《中國居民平衡膳食寶塔(2002年)》的推薦標準,而薯類消費量大大低于推薦標準。對于動物性食物,城市居民的消費量超過了推薦標準,農村居民的消費量還在推薦范圍之內,但是從結構上看,城鄉居民畜禽肉消費明顯偏高,農村居民的水產品消費不足。城鄉居民的奶類消費量遠遠低于推薦量,目前我國奶類的供給量遠遠無法達到膳食推薦標準。
第二,很大一部分脆弱人群無法負擔健康膳食成本。根據FAO估計,2020年我國健康膳食成本大約是2.983美元/天·人,約有12%的居民(1.687億人)無法承擔健康膳食成本[29]。2022年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依然高達2.45,未來如何改善脆弱人群尤其是青少年、婦女、老人、小農的膳食以提升其營養健康水平仍然是一個巨大挑戰。
農業產業鏈風險大,同時受到自然風險和市場風險的影響。許多國家都在積極探索各種措施提升農業產業鏈韌性。從國際經驗來看,主要包括多樣化生產分散農業生產風險,加強農業風險管理等,并充分發揮科技在提升農業產業鏈韌性方面的作用。
國際上非常推崇多元化的農業系統(Diversified Farming Systems)理念,注重食物生產的本地化以及本土化知識和農業生態知識的應用,以系統方法來減少環境負外部性,降低與工業化單一作物相關的社會成本,提高農業的可持續性和韌性[30]。生物多樣性是減輕農業供應鏈風險的關鍵。農業食物系統中擁有更廣泛和更深入的基因庫,使作物和牲畜應對病蟲害、氣候變化和極端天氣有更強的抵抗力,從而提升農業食物系統的韌性。多樣化的食物還可以減少對少數工業化作物的依賴,以維持當地居民的生計。以歐盟共同農業政策為例,2014—2020年,歐盟共同農業政策要求農業從業者遵守生態多樣化原則,即耕地上至少種植三種作物,并且其中任何一種作物不能超過農場面積的75%,任何兩種作物種植面積的總和不能超過農場面積的95%[31]。2023—2027年,歐盟共同農業政策將繼續強調生物多樣性和農業多樣化,在2027年前將10%的歐盟總預算用于實現生物多樣性目標[32]。
發達國家特別注重加強農業風險管理。美國建立了以農作物商品項目和農業保險為支柱的農業風險管理政策體系,其中農作物商品項目補償農民收入的淺度損失,農業保險補償農民收入的深度損失[33]。這兩類風險管理體系在美國農業支持政策中占有重要地位。2018年美國農業法案規定,支出的76%將資助營養項目,9%將資助作物保險項目,7%將資助保護項目,7%將資助商品項目,其余1%將資助所有其他項目⑩。歐盟以共同農業政策作為防范農產品價格風險的政策基礎,強調對外農業保護以減少內部風險,注重利用合作社等組織來規避農業市場風險,并開始使用期貨等新型工具來對沖農產品市場風險[34]。日本則特別注重以立法來為農業保險提供制度支撐,早在1929年就制定了了《家畜保險法》,1938年又頒布了《農業保險法》,1947年實行了《農業災害補償法》,1952年出臺了《農業共濟基金法》,這些共同構成了以政府為主導的“共濟—保險—再保險”三級組織體系[35]。
建立相互加強的技術、政策、知識、社會制度和文化規范的社會技術創新組合,對促進農業食物系統轉型和提升農業食物系統韌性至關重要。技術創新是實現多贏的關鍵,遙感、精準農業和免耕等增產和保護技術已顯示出對生產力和自然資源有效利用的可衡量影響,營養技術(如生物強化)的證據表明,它具有顯著改善健康和營養的潛力,這有助于解決沖突導致糧食安全和營養狀況惡化時可能出現的惡性循環問題[36]。
結合我國農業產業鏈發展的實際情況和面臨的風險挑戰,借鑒國際經驗,基于大食物觀發展理念,需要從提高農業科技競爭力、加強農業風險管控和應對、拓寬食物來源和豐富供給品類、延伸農業產業鏈和增強價值鏈、優化國內生產和國外進口布局、形成健康導向型食物消費模式等方面來提升我國農業產業鏈韌性。
加大對農業研發和創新的支持力度,增強農業科研的多目標功能性,提高應對風險的能力。改良和創新種植技術,提升種子產量、營養和耐旱、耐寒等特性,提高適應性。利用新興技術如智慧農業、遺傳改良、生物技術等,提高食品生產的效率和產量。在保障主糧品種優勢的前提下,加大對蔬菜、水果、水產品和畜禽種質資源等領域研發的支持力度。要加大對氣候變化、食品安全與營養等新興農業科技項目的投入力度,特別是要研發能抵抗干旱和其他氣候變化癥狀并能捕獲碳的作物來幫助農民適應氣候變化。同時,打造以政府推廣部門為主體,農業科研機構、涉農高校、涉農企業、社會團體等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多元化、多層次、多形式的農業科技推廣服務體系,提升農業科研創新成果轉化率。
加快構建多元化的農業科技投入體系,培育優質農業科技企業,提高農業科技企業科研能力。通過公私合營(PPP)、政府資金配套等多方式并舉,加大對農業企業科學研究與試驗發展(R&D)投入的支持力度。通過稅收優惠、金融支持多途徑引導、調動企業投資農業科研積極性,增強政府優化農業科技資源配置的能力,有效整合社會資源,提高農業行業的科技創新能力。
堅持藏糧于地,加強農業基礎設施、物流倉儲設施和加工設施等建設,提升農產品供給保障能力。要加快高標準農田建設。2022年我國已建成高標準農田10億畝,穩定保障1萬億斤以上糧食產能。要按照《全國高標準農田建設規劃(2021—2030年)》的要求,到2025、2035年建成10.75億、12億畝高標準農田。加大對農業灌溉設施的投資,鼓勵和支持企業、合作社等建設農產品物流倉儲設施。
進一步用好農業保險等工具加強風險管控。要加強風險評估,制定農業保險、多元化種植、災后補貼等應對措施。應用農業保險、期貨交易等多種風險管理工具來幫助農業生產者降低風險,擴大水稻、玉米等作物的農業保險覆蓋率。加強農業生產合作社、合作經濟組織等農業相關組織間的合作,通過共享資源、技術、信息和市場來提高農產品的生產和銷售效率,減少風險。
基于我國人口眾多和資源緊缺問題,要拓寬食物來源,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前提下,全方位利用國土資源,充分發揮耕地、森林、草原和江河湖海等自然生態系統的生產功能,分散資源環境壓力。同時,鼓勵多樣化的食品生產,包括水果、蔬菜、谷物、堅果、海產品等,以增加國民營養攝入;促進農業多樣化,發展農產品的多元化經營模式,以豐富食品供應。加強對新型食品如人造肉、藻類、昆蟲等的研究和開發,挖掘未來食物潛力。加強農產品質量和安全監管,確保食品安全。
綜合運用科技、管理、營銷等多種手段,以提高產品附加值、增加品牌知名度和建立合作伙伴關系為核心,推動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推動建立完善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三鏈協同”和產購儲加銷“五優聯動”的農業產業體系。加快發展農產品精深加工,將農產品加工成高附加值產品。通過提高農產品品質、建立品牌形象、發揮品牌聯盟作用、利用互聯網平臺、建立區域品牌、加強質量監管等途徑來強化農業品牌建設。進一步發展數字經濟,加強農業產業鏈全鏈條管理,提高農業產業鏈效率和產業鏈間的銜接,建立多樣化的食品生產和供應網絡,以確保在緊急情況下保障供應鏈通暢。同時,注重發揮農業的多功能性,提高農業的社會、經濟、文化價值,促進農民收入增加和農村經濟發展。
在產銷平衡區和主銷區分品種、分用途、分區域、分城鄉設定糧食自給底線。根據不同地區的資源稟賦和市場需求,合理安排農業生產布局。結合當地的生產條件和市場需求,推廣適宜技術和優良品種,以提高作物的產量和品質。將同一地區的農產品種植、加工、銷售等環節進行整合,形成完整的產業鏈和產業集群,提高農業生產的效益和附加值。同時,加強當地食物系統建設,鼓勵糧食和食物在當地生產和分配,減少對外地食物供應的依賴。
加強政府、企業和消費者之間的合作,加快推動農產品進口來源地的分散化,通過技術合作等方式加強與“一帶一路”沿線發展中國家的合作,拓展新的農產品進口來源,改變農產品貿易形式,豐富進口農產品品類。創新國際農業合作的利益聯結機制,幫助發展中國家提高農產品自給能力和糧食出口供應能力,積極參與東道國農業綜合開發及全球供應鏈建設。積極推動本土農產品走向國際市場,提高本土農產品的國際競爭力和知名度,實現農產品的多元化供給。加強貿易自由化,促進農產品貿易,為多元化農產品進口提供更廣闊的空間。
通過媒體宣傳、公益廣告等渠道,向公眾傳遞健康膳食的理念并提供相關的營養知識,推廣健康食品和健康膳食文化。引導居民形成合理的食物消費觀念,樹立“吃動兩平衡”的健康膳食理念,增加全谷物、粗雜糧、水果和豆類的消費,減少對精制谷物和紅肉的過量消費,推廣動物蛋白(特別是牛肉)的替代品,包括合成肉、植物性加工蛋白餐等。倡導“光盤行動”,減少食物損失和浪費,提倡適度飲食,鼓勵人們攝取多種營養素和保持膳食平衡。
通過強制包裝標簽、完善食品營銷法律等,營造促進健康飲食的環境。對低收入人群采取支持措施,探索建立城鄉互融的社會保障體系,針對低收入居民增加轉移支付或發放食物消費券,改善脆弱人群尤其是青少年、婦女、老人的健康、營養和教育水平,提升他們獲取食物和改善膳食質量的能力。家庭和學校要加強關于健康膳食的教育。
注釋
①此處數據由筆者在國家統計局網站(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212/t20221229_1891313.html)查詢相關數據并整理計算所得。②此處數據來源于《農業農村部關于印發〈“十四五”全國畜牧獸醫行業發展規劃〉的通知》,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1-12/22/5663947/files/fd62c2ed4d3d450e8b0f87c2dc8ff326.pdf,2021年12月14日。③此處數據由筆者在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網站(https://www.fao.org/worldfoodsituation/foodpricesindex/zh)查詢相關數據并整理計算所得。④此處數據來源于《國務院新聞辦舉行發布會 介紹2022年農業農村經濟運行情況》,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xinwen/2023-01/18/content_5737816.htm,2023年1月18日。⑤此處數據源于韓振國:《我國種業對外貿易發展現狀如何》,《農民日報》2022年3月22日。⑥⑦此處數據由筆者整理計算所得,初始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編:《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出版社,1979—2022年版;國家統計局農村社會經濟調查司編:《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出版社,1979—2022年版。⑧此處數據來源于唐仁健:《加快建設農業強國》,《人民日報》2022年12月15日。⑨此處數據由筆者在Trade Map網站(https://www.trademap.org/Index.aspx)查詢相關數據并整理計算所得。⑩此處數據由筆者在美國農業部經濟研究處網站(https://www.ers.usda.gov/agriculture-improvement-act-of-2018-highlights-and-implications)查詢相關數據并整理計算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