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艷,張 寅
“求真務實、守正創新”是我國當下所倡導遵循的社會風氣,其不僅是世界觀和方法論的協調統一,也是我們在工作和學習中應該秉持的行為準則與方向目標。(1)參見習近平:《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能沒有靈魂》(《求是》2019年第8期)、李貞整理:《習近平談務實作風》(《人民日報》海外版,2017年6月21日第1版)等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相關重要講話。這八個字對于高校古代音樂史的教材建設同樣有著方法指導和檢驗標準的價值與意義。中央音樂學院陳荃有教授編著的音樂史教材——《中國古代音樂簡史》(下稱《簡史》)(2)陳荃有編著:《中國古代音樂簡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于2020年12月出版后,引起了學界,特別是各地高校音樂史教師的較多關注。仔細研讀此作不難發現,從體例布局、寫作方式、內容甄選、觀點表述、教學延展等方面都顯示出了編著者獨具匠心和精意覃思,通過一本具體教材的書寫,切實將“求真務實、守正創新”八字方針落到了實處。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各地出版了不少中國音樂史教材,但在很多高校將著名學者的學術研究專著替代為教材使用的現象,較為普遍。如楊蔭瀏先生的《中國古代音樂史稿》(上、下冊)曾在很多高校作為音樂史教材使用,這些學術專著在高校音樂史教學過程中確也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由于學術專著和教材在功能屬性、目標對象、知識體系、使用場景等方面存在根本性差異,特別是史學類研究專著本身所具有的主觀性與局限性,以學術專著代教材顯然存在一定問題。隨著高等教育研究及學科建設的深入,以專著代教材的弊端愈顯突出,這不符合高等教育教學中對通識性教材建設的基本要求。(3)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教育部關于“十二五”普通高等教育本科教材建設的若干意見》(高教 [2011]5號),2011年4月28日。音樂的歷史是客觀的真實存在,對音樂歷史的研究與記述卻是主觀意志的體現,二者之間盡可能地接近是學術研究的終極目標。對于音樂史教材而言,如何客觀地描述真實的音樂歷史,如何甄選、組織與介紹音樂史各領域主觀的最新研究成果,有機處理好這二者之間的矛盾關系,不僅是編著者學力的直接體現,也是其史學觀和學術視野的具體彰顯。《簡史》作為一本普及性的音樂史教材,編著者對于這二者間矛盾關系慎思篤行的處理方式,之于音樂史類教材的編著有著一定的借鑒與參考價值。
“歷史是已經無可改變的既成的存在,具有與自然存在同樣的客觀性。”(4)陳先達:《歷史與歷史的書寫》,《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3期,第1頁。古代音樂史教材的編寫,力爭客觀、真實地描述古代音樂生活的各個方面是教材編著的基本出發點。由于古代音樂歷史是人類音樂行為與活動的歷時性存在,屬于已經定格的過去的音樂往事,其不可能自我呈現,如何展現這些過往的音樂歷史事象之真,主要借助于各類音樂相關的史料并通過研究而重構。古文獻記載的文字資料、考古發現的音樂相關實物、圖像刻繪的譜本及口頭傳承的活態資料均是重構音樂歷史的主要依據。其中的文字記載、圖像譜本、口頭傳承等資料往往是當事人對音樂歷史的二次或多次轉述,需要經過學者的再次解讀方能發揮其效用,而考古發現的文博實物對古代音樂基本面貌的展現有著無可替代的直觀性與鮮活性,也是音樂史學習、研究中值得信賴的第一手資料。如何處理、認識與使用這些相關音樂史料及學者們的既有研究成果,是教材編著者首先要面對與解決的問題。《簡史》對于資料處理的最大特點,就是有一份材料說一分話,并盡可能采納最新考古發現的文博實物以為佐證,力使我國不同時期的音樂面貌得以立體、真切地呈現,增加了教材的可信性與可讀性。《簡史》中插入了大量各時期音樂考古資料的圖片,遺憾的是為黑白印刷,圖片清晰度不高,對資料的效用產生了一定影響。不僅如此,《簡史》中常將多重資料組合使用、互為佐證,以求盡可能全面地展示歷史音樂信息,為學習者提供全面參照。例如《簡史》第六講中,介紹到兩漢民間俗樂的散樂與百戲時,在引用東漢張衡《西京賦》中對散樂、百戲表演文字記述的基礎之上,又列舉了多地散樂、百戲相關的考古發現材料予以完善補充,真正做到了“圖文并茂”,使得兩漢時期的散樂、百戲形象躍然紙上。(5)陳荃有編著:《中國古代音樂簡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年,第92—94頁。
中國古代音樂的歷史悠久、事象龐雜,考古發現的直接可證性資料畢竟有限,很多歷史進程中的重大、關鍵問題,多出自歷代學者們的研究成果。由于學術研究有著無可回避的主觀性特點,隨著研究的逐漸深入和新材料的不斷發現,大家對于很多音樂史問題的認識一直處于動態的調整之中。一類是學界就古代音樂史中的某些問題已達成了基本共識,或是其曾產生了主流的影響力,隨著新材料的發現和研究的深入,大家又有了新認知,甚至是顛覆性的新結論;第二類是某些問題本身就一直存在爭議,未能形成普遍共識,但學界在此方面的研究又有進一步推進。這兩方面的問題是音樂史研究的常態,這就要求中國音樂史教材應該予以及時調整與定期更新,以保持教材內容能夠體現當代社會進步和學術發展的最新趨勢與狀態,這也是教材時代屬性的基本體現。作為一本中國音樂史教材,如何篩選和處理不同階段學者們的研究成果,是無法回避也不能回避的現實問題。《簡史》的做法是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盡可能將今人的研究成果,甚至是青年學者的最新成果充實到教材之中,使之對不同歷史階段的研究成果有一個全面展現。書中此類事例很多,現僅舉一例,如第九講“多元多彩樂文化”中關于“曲子”的介紹,同時引用了楊蔭瀏《中國古代音樂史稿》(1981)、任半塘《敦煌歌辭總編》(1987)、王昆吾(王小盾)《隋唐五代燕樂雜言歌辭研究》(1996)及郭威《曲子的發生學意義》(2019)的觀點予以綜合闡述,使學習者對“曲子”這一歌唱藝術形式有一全面了解的基礎之上,也側面展現了此領域的研究歷程,可謂做到了追求研究整體狀況之真。(6)同注,第141頁。同時,這不僅反映出《簡史》編著者在資料收集、整理方面所付出的巨大心力,也是廣博學術視野的具體彰顯。
王守仁在《傳習錄》中說過“名與實對,務實之心重一分,則務名之心輕一分”(7)(明)王陽明撰,鄧艾明注:《傳習錄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69頁。,此應是古人對“求真務實”思想的側面解讀。中國傳統文化歷來注重實際、實事求是、真抓實干,排斥虛妄、拒絕猜想、鄙視華而不實。近幾十年來,我國各地出版了不少中國古代音樂史類教材,為古代音樂史的普及與教學工作發揮了積極作用。但這些以教材為名目的著述中也不乏對知名學者研究成果的轉述甚至不注明出處之作,還有僅介紹個人研究觀點或是僅推介個人認可的學術觀點,以至于向學習者傳達了片面甚至錯誤知識信息的現象。此現象的出現有其社會根由,同教師們的職稱晉升、項目評審、獎項申報等名利需求密切相關,以致不乏應景之作。這類教材如果大量充斥到各高校的音樂史課堂教學之中,其危害性顯而易見。在“一綱多本”的教材編寫和使用原則指導下,中國古代音樂史教育需要更多既能夠客觀、真實地反映古代音樂史知識體系,又符合高等教育教材建設規律的名副其實的教材。從中國古代音樂史知識體系的建構和教材建設視角看,《簡史》無論是對現時研究成果的采擇,還是對教材基本屬性的把控,都堪稱是“務實”的普及性中國古代音樂史教材。
從知識呈現與教材編寫的關系看,一本好教材所體現的,應是本課程體系內較為可靠的,學界爭議不大或為大家普遍接受的全面研究成果的凝練與總結。科學的歷史教材書寫就是使客觀歷史中蘊藏的規律性、內在連續性、繼承性與因果性等關系,通過具體的歷史事件、人物以及彼時彼地的人民生活方式予以呈現,并為學生們所理解、掌握與運用。(8)同注,第3頁。當然,這沒有絕對標準,教材編著者的學術視野、認知水平、出發與關注點的不同,教材中具體知識點的呈現會存在較大差異,這也是決定教材水準和教材特色的關鍵所在。從《簡史》的內容安排可以看出,還有很多中國古代音樂史中的具體問題沒有被提及,這應該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編著者考慮到多數高校《中國古代音樂史》課程的安排為一學期16周、共32學時,由于教學時長的限制,內容安排不宜過于龐雜。(9)見《簡史》前言。二是出于編著者對于中國古代音樂史知識體系的獨特建構,對材料進行了有意取舍。編著者對我國每一歷史時期的音樂特點均有一概括性總結,如分別以“禮樂的相遇相融”“多彩音樂的初現”“禮樂文明的賡續”“中國音樂首度轉型”“多元文化的交會”等等來描述、定位不同歷史時段的音樂特性,并以此為主線選擇材料、鋪陳敘述,以彰顯各時期音樂的主要特征,故不能面面俱到。(10)見《簡史》目錄。三是編著者對學界尚存爭議、不能定性的問題有意規避,以求作為教材的音樂史著述能夠反映大家普遍認知的公共知識。這些對材料的取舍以及對各個歷史時期音樂特征創新性的把握,形成了本教材的鮮明特色,也較為客觀地反映出學界對相關問題的基本研究狀況,是編著者在教材視角下結合實際教學情況對中國古代音樂通史知識體系的重新建構。《簡史》在其建構的知識體系下,通過可靠的材料體現不同歷史時期的音樂特性,做到了其敘述主線下的“知識呈現”之實。
近代教育家陸費逵在《中華書局宣言書》中說道:“國立根本,在乎教育,教育根本,實在教科書。教育不革命,國基無由鞏固;教科書不革命,教育目的終不能達也。”(11)陸費逵:《中華書局宣言書》,《申報》,1912年2月23日,第7版。特別是我國高校由精英教育轉向大眾教育的今天,中國古代音樂史的教學也需要教材革命及更多具有不同特色、適應不同層面、科學規范的普及性教材。從功能性看,教材不同于學術專著,學術專著以創新知識為主,而教材以傳承知識為主,這就需要二者在體例布局、行文敘述等方面有所區別。《簡史》在前言中開篇明義:“這是一部供高等院校本科生、碩士研究生閱讀使用的教材性質的中國古代音樂歷史讀物。”從其章節設置、內容提煉、課后作業等諸多方面看,編著者始終秉持“教材”這一根本目標謀篇布局、鋪陳敘述,教材的基本屬性突出。《簡史》作為史學類教材必然涉及史事的敘述,而史事敘述最宜忠實。對于有資料可考、眾所公認的史事,編著者不惜筆墨逐細敘來,盡可能不摻雜個人意見,例如文中對考古發現的樂器、曲譜等可證資料的詳細介紹。講歷史必然離不開考據,專家們的考據無論如何精細、獨到,終是考據,不能等同于史實。(12)呂思勉:《中國簡史》,北京:研究出版社2018年,第2頁。《簡史》編著者對此類考據成果的采錄均以第三者客觀的角度介紹,且注明出處,以供學習者參考、判斷,彰顯書作的教材屬性。《簡史》每講的課后作業部分,每一個問題的提出顯然是經過了精心考量。將課后作業的題型分為兩類,第一類屬于學習者應該掌握、熟記的知識性、常識性問題,編著者將其摘選出來以名詞解釋的方式呈現;第二類屬于考查學生的思考能力、理論水平、寫作水平及所掌握歷史音樂知識深入程度的主觀性問題,以問答及論述題的形式呈現,為學生的個性發揮預留了足夠空間。學習者如果能夠對每一講的課后習題有一個整體把握,就基本能夠保證教學目標的有效達成。從《簡史》謀篇布局的結構和行文敘述的方式看,始終秉持以教材為基本出發點,做到了教材屬性的切實體現。
學術規范是學術共同體在進行學術研究、藝術創作、學術交流及各項文化活動中都應遵循的基本行為準則,其作用不僅是規范學術主體的行為,也是推動科學研究高速發展,保證優秀成果誕生的必要手段。近年,音樂研究領域呈繁榮之勢,研究成果頗豐,在多方努力下學術規范建設有了明顯好轉。繁榮的背后也透露出較多學術規范問題,特別是教材建設領域成了學術失范的重災區。教材不同于一般的書籍,它是受眾面廣、影響力大的系統性知識讀本。教材的編寫本應由知識領域內具有長期學術積累和豐富教學經驗的學者或教師們完成,是一項極為嚴肅和重要的基礎性工作。但隨著高校教材市場的開放,各地高校及任課教師對教材有了較大的自主選擇權,加之經濟利益的推波助瀾,高校教材市場終成為“商家必爭之地”。經濟利益的助推下,大量東拼西湊、騰轉挪移、粗制濫造的教材堂而皇之進入大學課堂,這類“剪刀加漿糊”的作品甚至在國家規劃教材中也并不鮮見,部分教材可說毫無學術規范可言。(13)范運年:《高等學校教材出版:要經典還是要定制?》,《商務周報》2016年11月6日,第8版。風清氣正的學術規范環境首先需要通過基礎的課程教材予以示范,在學習過程中有意培養,《簡史》對學術規范問題的把握堪稱典范,值得借鑒。
《簡史》作為一本古代音樂史教材,必然要引用大量學者的研究成果和學術觀點,編著者基本做到了“言出有據”“有引必注”,所涉引文、圖表都以腳注標明出處或在行文中言明來源。此舉不僅是對廣大研究者的尊重,更是一部教材所傳達知識可信度程度的必要體現,這也成為一本優秀教材的基本保證。書中此類事例舉目皆是,此不一一列舉。如果說“言出有據”“有引必注”是學術規范應該遵循的基本底線,那么“言語有度”“陳述客觀”則是學術規范對學術主體更高層次的要求。中國古代音樂史是對音樂過往的探尋,其中很多問題尚存爭議,甚至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獲得準確答案。這一學科性質決定了中國古代音樂史教材的基本敘述方式與尺度,應盡量全面、客觀地介紹當下學界對某一具體問題的認識,對于尚存爭議的領域,不能把編著者或某個人的學術觀點作為公共知識傳達,這既不利于研究的持續推進,也不符合學科特性。《簡史》中對于爭議問題采取的方式是介紹諸方觀點,并予以客觀評價。例如第六講“中國音樂首度轉型”中對于記譜法“聲曲折”的介紹,“聲曲折,即認為可能是產生自漢代的一種歌譜記錄形式”“迄今已經產生的對于‘聲曲折’的觀點,包括:樂譜說、曲線說、曲譜說、旋律譜本說、樂符說、音韻說等眾多認識。但基于‘聲曲折’只見于篇目名稱,并無相關實例證實,因此始終限于‘假說’、推論階段。”(14)見《簡史》,第98頁。將不同學者關于聲曲折的觀點予以分別介紹,對于尚未實證的問題,不妄下定語,予以客觀評價。此也應是教材書寫中所應遵循的學術規范之正要。
教材領域之所以容易滋生學術失范問題,原因有二。一是學界普遍認為教材的編寫不具學術含量,或學術含量較低;加之教材又多以“主編”“編寫”“編著”等標定著作形式,使大家對其學術規范問題較為寬容。教材作為系統反映學科內容的教學用書,其編寫絕不是材料的簡單堆砌,如何妥善處理思想性與科學性、觀點與材料、理論與實際、知識和技能的廣度與深度、基礎知識與當代科學新成就的關系等問題,都是需要深入研究的內容。(15)全國十二所重點師范大學聯合編寫:《教育學基礎》,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172頁。一本好的音樂史教材是音樂史學研究成果在教育學視域下的科學體現,是編著者在史學和教育教學領域研究與實踐成果的綜合彰顯,直接反映著編著者的學術素養、教學思想與方法。二是高校重科研、輕教學的現象還普遍存在,高校教師疏忽了教書育人之根本,這也客觀上影響了教材建設的整體水平。人才培養是高校工作的核心,教書育人是教師的根本職責與使命。教師所開展的教育教學活動,向學生傳授知識的方法與目標,都要依托教材得以規范與指導,研究教材、建設教材是履行教師職責的基礎保證。《簡史》的編著者是一名中國古代音樂史學的學者,有著近20年的辦刊經歷,職業經歷為教材遵循良好學術規范奠定了堅實基礎。后來,編著者進入高校教授中國古代音樂史課程10余年,其愿意付出時間與精力完成一部似乎并不為學界所重的普及性教材,將多年的研究成果與教學經驗集結成書與大家共享,是其堅守教師職責之本的具體踐行。
隨著數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等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對學校教育理念、教學形式、教學手段等諸多方面都產生了變革性影響。建立在現代科學技術基礎之上的慕課、翻轉課堂、混合式教學等新型教學模式已在高教領域內普遍展開。相較而言,中國古代音樂史的教學對現代科學技術的應用還相對滯后,大體還是一本紙質教材+PPT的形式,顯然已跟不上當下教育發展的腳步。中國古代音樂史教育手段更新慢,除教育觀念與學科性質等原因,缺少一本符合時代特點的中國古代音樂史教材是其另一重要因素。各地雖出版了不少中國古代音樂史教材,《簡史》是筆者所見試圖結合現代科學技術創新教材形式的成功嘗試,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借助二維碼導入微課和作品賞聽;二是為任課教師配備完整的基礎教學課件。此兩方面的結合與突破,為中國古代音樂史教學注入了新的活力。
《簡史》中的主體內容主要為第二講至第十五講,編著者將每講中的教學重點與難點的問題遴選出來,分別錄制了一個10分鐘以內的微課,學生僅需掃描每講開篇處的二維碼即可反復觀看。這是借鑒了翻轉課堂的教學模式,將教學要點以微視頻的方式提供給學生,可有助學生提前預習,使教學過程前移,利于激發學生學習的主動性;另外,這也對任課教師的現場教學提供了有力補充,理清了教學思路,豐富了教學形式。在每講的最后配有作品賞聽的二維碼,編著者根據不同教學內容,精心選擇了相關音樂作品供學生隨時掃碼聆聽,既有助于學生的感性體驗,又加強了古代音樂史教學過程中的直觀性與趣味性。這也是編著者面對我國古代“啞巴音樂史”尷尬局面,所做出的一次嘗試性突破。此基礎之上,編著者還為任課教師配套了教學所需的基本教學課件,對每一講中教學內容的基本脈絡和教學要點進行了梳理,任課教師可參照此模板根據自身特長和學生的實際情況進行修改、完善與補充。提供的教學課件不僅節約了任課教師的備課時間,對課程教學主體脈絡的梳理為教學效果的有效達成提供了一個基本保障。
一部好的教材應該做到吐故納新,處理好基礎知識與最新成果之間的關系,在教學內容上要敢于出新,要勇于刪減較為陳舊的教學內容,體現最新的研究成果和學術動態。《簡史》就是一部充滿“新”意之作,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能夠將本領域內最新研究成果予以及時體現,較好地反映出了學界最新的研究趨勢與動態,具體事例通過文中腳注隨處可見,此不贅述。
二是在教學內容的組織方式上有所創新。目前,中國古代音樂通史類教材的通行做法多以時間為序,按照朝代、政權更替劃分章節。《簡史》的做法是從研究對象的本體特性出發,首先根據音樂在各個歷史時段所呈現的顯著特性進行講次(章節)劃分,如“宮廷樂事的繁盛”“戲曲藝術的成熟”“合套亂彈呈姿彩”等。在此基礎之上再按時間順序排列不同講次,這使得時間降為了二級序列,如第五講“禮樂文明的贅續”和第六講“中國音樂首度轉型”都涉及兩漢時期的音樂事象,第八講“宮廷樂事的繁盛”和第九講“多元多彩樂文化”分別是從隋唐時期音樂的不同側面展開討論等,這樣更有利于從不同歷史階段音樂所呈現出的不同特性對音樂進程予以整體把握,既抓住了音樂的內部特征,條理性也更為清晰。
三是教材中由編著者審慎表達了個人對相關問題的理論思考和認識,其在教材中謙虛、謹慎地表達個人觀點的方式值得借鑒。如對學界流傳較廣的中國音樂發展過程中“至少發生過三次千年一現的、嚴重的斷層現象。第一次是在戰國后期至秦、漢間的戰亂之中(公元前3世紀);第二次是在唐末至五代間(公元9世紀后半葉至10世紀上半葉);第三次即迄今近百年間的變化(19世紀后半葉迄今)”的說法,編著者直面問題,就“斷層”還是“轉型”問題擺明了自己的觀點;再如就學界通行的中國古代與近現代音樂史劃分的時間節點問題,編著者提出了“20世紀初學堂樂歌的開啟應具有文化轉型的重要象征意義,也應該成為當今中國古代音樂史與近現代音樂史分治的節點”的認識,(16)見《簡史》,第240—241頁。表達了個人的獨立思考,也符合此教材依據音樂特性謀篇布局的邏輯思路。可以看出,編著者有意將此類未獲學界普遍共識的個人觀點放置在結束語中傳達,以保證古代音樂史教育教學體系的有序性,此謹慎的處理方式既是對教材書寫原則的遵循,亦是編著者嚴謹學風與優良學養的體現。《簡史》利用現代科學技術創新教材形式及教學手段,依托對教學內容的深入研究創新內容組織形式,編著者在不影響教材屬性的情況下適度表達個人學術新觀點構成了著述的又一亮點。
中國音樂文化至少有著8000年可證的燦爛歷史,歷代學者們在中國音樂史領域已形成了諸多代表性研究成果。相較學術研究而言,我國高校中國古代音樂史的教育還相對滯后,特別是高水平的中國古代音樂史教材建設還有較大的發展空間。教材建設的滯后不利于中國整體音樂教育事業的發展,也不符合當下所倡導的“文化自信”社會大環境的需求。建立中國音樂文化的自信首先應理清家底、辨明流變、廣而告之,優質的中國古代音樂史教材是不可或缺的基礎。近年來,各級教育主管部門、出版社對教材建設都較為重視,各層級的教材建設專項工程不斷實施,為高質量教材的不斷涌現創設了良好的空間與平臺。各地高校也越來越認識到人才培養核心工作的重要性,“破五唯”的評價方式在全國高校普遍展開,教材建設等教學類成果成了高校教師職稱晉升、人才評聘等工作中的重要參照指標,甚至在某些高校成為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這必將引導高校教師們將更多的精力投入教學與教材建設之中。《簡史》的出版正是順應此大勢下在沉寂的中國古代音樂史教育領域投下的一枚石子,相信在更多學者、教師的共同努力下,其層層漣漪必將激蕩出更多更好的音樂史教材,迎來中國音樂史教材建設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