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俊：一直熱愛著

成長，入門

1919年，吳文俊出生于江蘇青浦（今上海青浦）。父親做翻譯工作，家里有很多書。吳文俊童年最多的記憶就是和父親藏在書堆里，各自看書。

這些書開闊了吳文俊的眼界，為他打下了深厚的文化基礎，也使他養成了認真探索、勇于鉆研的好習慣。

初二的時候，為躲避日寇的轟炸，父母帶他回了老家，幾個月后再回城時功課落下了許多，因為學校并未停課。

語文倒沒問題，畢竟他從小就看了很多書，有這個底子。數學就不行了，耳朵雖然在聽，但根本不明白老師在講什么。

那時候的吳文俊也有點兒任性，聽不懂就不聽了。期末考試時他傻眼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低分！年少驕傲的吳文俊哪受得了這個，發誓要把數學趕上來。

正好學校利用暑假給躲避轟炸的學生補課，吳文俊一邊認真聽老師講課，一邊大量做習題。老師看他這么用功，也很高興，耐心地給他講解他不懂的地方。

一番努力下來，吳文俊的數學成績提上去了。從此他再也沒有讓數學課落下過，甚至一生，他都從事數學研究工作。

那時候，吳文俊對數學談不上喜歡，他喜歡的是物理，而且物理成績異常優秀。物理老師眼光獨特，認為他物理成績好是因為數學學得好，如果他在大學里繼續學習數學，會使他的才能得到充分的發揮。

在物理老師的推薦下，校長要求吳文俊報考交通大學數學系，并承諾考上了就給他100塊大洋作為獎學金。吳文俊不貪錢，可是上大學的學費要30塊大洋，他家拿不出。他只好遵照學校的安排，報考了數學系，以理學院第二名的成績被錄取。

雖然不情愿，但吳文俊從小就博覽群書，有著樂天知命的豁達。而他真正走進現代數學領域，是受武崇林老師的影響。武老師講課很精彩，在武老師的帶領下，他喜歡上數學，建立起成為數學家的志向。

再后來，數學大師陳省身指引他研究拓撲學，吳文俊很快就展現了在這一領域的天分。

深造，回國

大學畢業后的吳文俊，仍是在動蕩的歲月里討生活。先在中學里教代數，后來干脆失業了，因為日寇的鐵蹄踏進了上海，他所在的中學解散了。

直到半年之后，他才又找到一份工作，還是教數學。但不是他喜歡的數學，他想要進行的數學研究根本沒有條件進行。

1946年，吳文俊考取了公費留學生，來到法國斯特拉斯堡大學繼續深造。

那時，吳文俊在研究拓撲學中的示性類問題。經過刻苦鉆研，他證明了凡維數是4的倍數的球面均無近復結構，因此也沒有復結構。他的研究結果結束了流形上是否存在復結構的爭論，在拓撲學界引起了極大關注。

1949年初，導師埃瑞斯曼讓吳文俊整理博士論文。半年之后，他完成了論文《論球叢空間結構的示性類》，通過了法國國家科學博士的學位答辯。

同年秋天，吳文俊來到巴黎，跟亨利·嘉當學習和工作。嘉當與吳文俊的研究并不相合，他們的研究內容和思想方法都存在差異，但嘉當對吳文俊取得的成就給予了高度評價，稱吳文俊的工作“像魔術和變戲法”。

像吳文俊這樣的青年才俊，自然會受到青睞。他當時已是法國國家科學中心的副教授，美國的普林斯頓大學也要聘請他為教授。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消息傳到海外后，一大批愛國留學生和學者都待不住了，紛紛通過各種途徑回國，吳文俊也是其中的一員。他放棄國外的繁華熱鬧和優越條件，回到了貧窮落后但急需人才的祖國。

開創，發揚

吳文俊回國后先是在北大任教，一年之后，去了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

中國的數學研究開展得晚，吳文俊的研究不但追上了世界步伐，還使中國近代數學與國際間的差距大大縮短，樹立起中國在世界數學界的地位。

吳文俊曾回顧自己的研究工作，認為拓撲學的成就只能排在第三位，第二位是對中國古代數學的研究成果，排在第一位的是他晚年才開始的數學機械化研究。

1977年，吳文俊用手算驗證了他的機器證明初等幾何定理的方法。這其中有過多少艱難的探索，經歷過多少枯燥的運算，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他一步步地做出來了，并且把這一方法推廣到微積分幾何的機器證明。

后來，所里配備了計算機。他的研究進度加快了。年近60歲的吳文俊開始學習編程，他學會了各種計算機語言，加快了研究進度。

吳文俊從此開創了數學機械化領域的研究，驗證了用計算機證明幾何定理的“吳方法”。之后更是不斷開拓新的應用領域，解決了非常多的理論及實際問題。

有一個曾旁聽過吳文俊課程的學生，去了美國的一所大學攻讀計算機，那里也在做機器證明，可是總也不成功。那位學生就給他們介紹了“吳方法”，一試成功，“吳方法”很快就傳遍了美國。

童心，樂趣

吳文俊在數學領域工作了一輩子，或許很多人會以為他是一個不茍言笑、枯燥無味的人。但其實，他是一個特別可愛的人。

他小時候就興趣廣泛，越老越有赤子之心，把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生動有趣。

從小養成的愛看閑書的習慣一直保持著，90多歲時，吳文俊又重看《福爾摩斯探案集》，說小時候看過但全忘了，要再看一遍。

記者問他：“是因為探案跟數學同樣都講究推理嗎？”吳文俊有點兒淘氣地一笑：“不不不，就是看著好玩兒呀，跟推理沒關系，要是因為那樣才看，可就沒趣兒了。”

吳文俊把得到的中國科技獎獎金都拿出來，開展自主選題研究，支持優秀項目，如他所說的“不為獲獎而工作，應為工作而獲獎”。他的家樸素簡單，但他處之泰然，從沒想過要把獎金用在生活上。

數學資料和研究書籍，吳文俊也捐給單位的圖書館。他說自己老了，工作都交給年輕人，這些資料也應該屬于他們。

年邁的吳文俊總是興致勃勃地找尋樂趣，去香港開會，卻在會后偷偷跑去坐過山車；到泰國訪問時，騎到大象的鼻子上笑得像個孩子。他說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年輕。但那時，他也已經80多歲了。

吳文俊總說自己是個笨人，說數學是笨人的學問。可是，他的笨，笨在執著、笨在專一、笨在認真與踏實。這樣的吳文俊，才在數學領域里取得了杰出的成就。

（選自《他們影響了中國：共和國75位科學家的故事（二）》，文心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