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習室都變成啥樣了!有的像游戲裝扮軟件,以賣皮膚謀利;有的像視頻軟件,不時彈出不雅信息;有的像社交軟件,以交友吸引流量。”北京一位資深用戶對線上自習室的現狀深表不滿。
進入直播間,打開視頻連線,實時直播學習狀態……近年來,“云自習”在青少年群體中火爆起來。然而,一些線上自習室APP由于存在低俗信息、社交化明顯、廣告營銷等因素遭到用戶吐槽。
順理成章的“云自習”
與許多以娛樂為主的APP相比,因與“學習”深度相關,線上自習室在誕生之初就受到不少網民的肯定。不用家長催,不用學校勸,舍得花錢買學習氛圍,當你還在沉迷于刷小視頻的時候,這一屆年輕人正在線上自習室“悄悄努力”。
今年正月初三上午,大學生景同學像往常一樣,早早洗漱完畢坐在書桌前,打開某款線上自習室手機APP,設置學習目標、時間和模式之后,點擊進入一間“教室”,把手機放在桌子一角,前置攝像頭斜對著自己,開始學習。此時,“教室”里已經有數十位同學連線學習。和景同學一樣,他們都是“考研黨”。“‘座位’前后左右的人雖不認識,但我們通過直播相互督促學習,高峰時段一間‘教室’會有上百人在線。”景同學說。
除了線上自習室手機APP,騰訊會議、Zoom會議室也成為許多人“云自習”的場所,小紅書、抖音、B站等社交平臺上還有賬號提供線上自習室。線上自習室的用戶多為青少年群體,根據用戶不同需求劃分為多元種類,包括考研、考公、中高考、假期自習等,不少線上自習室還分為讀書屋、練字屋等專屬教室;一些線上自習室設置了上下課、學習時間表,為用戶詳細規劃了一整天的日程安排;不少自習室要求打開攝像頭,制定了“禁止玩手機”“禁止聊天”等規則。在B站、小紅書等社交平臺,不少線上自習大V和學習型UP主經常分享學習經驗、學習日程、知識要點等內容。
由此,線上自習室還衍生出“線上自習室監督”服務。在閑魚等平臺,有用戶稱可提供24小時視頻監督、有管理員的自習室服務,每月收費30元至100元不等;一些手機APP開發商還提供線上自習室的軟件開發服務。
因受疫情影響,過去三年,各地大、中、小學先后開啟網課模式,學生群體開始逐漸適應線上學習環境,在線學習教育快速發展。
只要有需求,就一定會有市場。
當線上教育在教育中所占比重越來越大,當網課成為學校標配,線上自習室的出現,也就理所當然。很多成年人可能無法理解這種線上學習的儀式感、氛圍感,但對00后一代“互聯網原住民”而言,其實一切順理成章。
變味的線上自習室APP
所謂哪里有流量,哪里就有生意。隨著參與人數的增多,線上自習室終究也非一片凈土,低俗信息、色情騷擾、廣告營銷等“烏煙瘴氣”也隨之而來。
《法治日報》記者進入多個線上自習室APP發現,一些APP會為用戶設置“個人形象”,由“個人形象”衍生出換裝、聊天等一系列社交功能。在某款線上自習室APP設置的“活動區”中,用戶可以模擬進入酒吧、餐廳等場景,進入聊天室與其他用戶閑聊。在聊天室中,用戶以學習時長換取免費聊天時長,或以充值代幣的方式付費購買“星空啤酒”“章魚小丸子”等虛擬食物,實為換取更久的聊天時長。
這些以酒吧、餐廳為場景的聊天室,同樣由用戶建立經營。用戶可以選擇聊天室可容納人數、到“食品工廠”進貨以供聊天室銷售。在此基礎上,線上自習室APP搖身一變,成了一款經營小游戲。
記者進入某款自習室APP聊天室發現,用戶年齡普遍較小。一名在個人簡介欄中寫著“備戰中考”的用戶進入聊天室后,以“請問你有對象嗎,有沒有私聊”為話題向另一名簡介為還在上初中的異性用戶打招呼。
“我只想通過這類軟件學習,不需要換裝游戲,可現在這些軟件推出的功能太花哨了。”劉女士是線上自習社群的群主,她曾嘗試使用多種線上自習方式,但最終還是選擇卸載各類自習APP,她說:“這些APP已經和我專注學習的初衷背離了。”
在一些社交平臺以及二手商品交易市場,“付費監督學習”“魔鬼式監督打卡”逐漸興起,但是,花出去的錢可能“打了水漂”。
在體驗被監督的過程中,《法治日報》記者的攝像頭為逆光擺放,視頻畫面亮度很低,無法清晰看到畫面中記者的行為,只能隱約看到桌面上的書本資料,但管理員并未提醒記者更換攝像頭角度。中途記者接聽了幾個電話,有的通話時間較長,管理員也未進行詢問與監督。只是在設備電量不足關閉攝像頭時,管理員才提示記者打開攝像頭。當日下午4點,記者向管理員提出暫時離開自習室去吃飯的申請,并約定半小時后返回。此后,記者未按照約定時間返回自習室,直到當天晚上9點才收到管理員的提醒。
除了上述情況,有些用戶還屢屢被騷擾。
賈同學是北京一名高三學生,居家上網課期間,她經常使用一款主打視頻連麥功能的線上自習室APP。“有個人進自習室看了我一會,就要申請上麥。”賈同學回憶,“我同意后,他就把攝像頭對準了自己的隱私部位”。
“妹妹,哥哥我高一,有不會的我輔導輔導你。”江蘇大四學生趙同學在使用某視頻連麥自習APP的過程中,總是能在連麥后收到類似這樣“奇怪”的私信。
加強監管,交還用戶選擇權
應該說,線上自習室目前還算是個新事物,平臺的服務開發以及商業模式可能還處于摸索階段,在前期出現一些問題,對APP產品而言,并不奇怪,也不可怕。中國互聯網已經發展了二十多年,無論是外部的法律法規還是內部的平臺治理,都已經相當成熟,完全能夠依法、依行業規則進行治理。
不過,與一般的互聯網產品不同,在線上自習室的用戶中,未成年人占了相當高的比例,這種特殊性使得未成年人保護成為一項重要工作,也是不能觸破的底線。像言語上的性騷擾、低俗謾罵、誘導“氪金”等涉嫌對未成年人造成精神、物質侵害的現象,在一些線上自習室頻繁出現,相關平臺對此必須高度警覺、嚴厲打擊,防患于未然。
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苑寧寧說,線上自習室中出現的亂象,其實是網絡治理中存在的問題在線上自習室中的顯現。這些色情信息、網絡詐騙等不良內容,可能會使用戶尤其是未成年人遭受一定程度的侵害,也給犯罪分子帶來可乘之機。
“雖然線上自習室是虛擬平臺,但開發者和運營者都應當考慮到線上和線下同等的義務,除提供相應自習空間外,還要負責維護虛擬空間秩序,監管違法信息。”中國傳媒大學政法學院副院長王四新說。
“互聯網+教育”催生了線上自習室這一新業態,雖然迎合了學生的需求,但說到底它是一門生意。
“一些線上自習室先用學習功能吸引用戶,等到有了龐大的用戶群體后,再往社交化方向發展,最后憑借廣告或者電商變現。這樣一來,線上自習室便形成一個完整的商業變現閉環。”一位長期關注教育方向的投資人表示,這是資本市場對線上自習室的期待。
在這位投資人看來,線上自習室應該把選擇權交還用戶,讓他們選擇要純學習模式還是學習社交模式。相關APP也要進一步升級管理手段,比如通過提升用戶加好友門檻的方式,對加好友實施涉黃引流等行為進行打擊。除了技術風控手段和人工巡查方式外,自習室也要提供用戶主動舉報入口,用戶也要增強信息安全意識,對違法違規賬號和行為進行舉報,平臺一旦發現并核實后立即封停。
(資料來源:半月談、法治日報、光明日報、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