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兩天是女兒期中考試,昨天吃完晚飯我們一家三口陷入無事可干的狀態,該復習的都復習了,再刷題也太費腦子了,于是打了會兒乒乓球,然后開始玩牌。趁女兒上廁所放下紙牌的工夫,丈夫悄悄對我說:“我們讓她贏幾局牌吧。”一向主張公平競賽的我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丈夫接著說,當年他中考前一晚,他爸爸和他打了三局“爭上游”,故意讓他連贏三局,他心情很好,第二天考試發揮出色。
我好羨慕他啊,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一個為他提供“情緒價值”的爸爸。而我沒有。我爸的情緒不穩定,用現在的話說,可能是“雙相情感障礙”,通俗點說,就是脾氣說發就發,非得和我爭出個勝負來。我媽呢,是想說啥就說啥的個性,有時“觸霉頭”觸得很厲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父母真的是天生一對。
我沒有參加過中考,當年是以特長生的身份直升高中,這可能是我人生的一大幸事。因為我爸的脾氣在重要場合不太穩定。小時候的我到外面吃宴席,好幾次他都當眾讓我難堪,原因也很小兒科,比如,一桌人還沒坐齊,我先偷喝了一口可樂之類的事。
決定我人生的考試只有兩場,一場是小升初,一場是高考。小升初考試前一天,我復習完了站在陽臺上透氣,剛好鄰居家的內衣晾在陽臺上,我媽看著我就來了一句:“你站在別人家短褲下面不吉利,考試要考不好的!”結果一語成讖,我與夢想的初中失之交臂。類似的話我媽還說過不少,從婚姻到工作,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那些坑。
高考前一晚,電視里在放《藍色生死戀》,少女時代的我很想看看宋慧喬到底是在跟誰談戀愛。我爸不許,電視機都被我打開了,主題曲已經放完了,結果被他硬生生關掉。我爸怕看電視劇影響我的心情,結果這樣反而影響了我的心情,我們倆大吵了一架,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高考前一天你和我大吵了一架?!笔堑?,一輩子記得,高考前一天看看電視會怎么樣?第二天我帶著哭腫的眼睛上了考場,一看題目就蒙了,發揮很差,最終宋慧喬成了影響我一生的女人。
說到底,學得好的人也不會被這些瑣事影響心情吧,我還是學得不扎實,因此考試發揮失利,然后找了以上借口。現在自己養育了孩子以后,仿佛經歷第二輪的人生,我會對自己說,考試前排除一切干擾,不該說的不要說,孩子想做的就讓她做,畢竟備戰一晚上了,還能學進多少東西呢?
養育這件事,不應該是父母和子女在情緒上的一場博弈。我爸啊,就是太愛和我爭一口氣了。重大考試前好比是賽末點,在這個當口父母要有所退讓,不必再對孩子“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了。說回昨晚吧,女兒連贏了三局牌,丈夫和我雙雙拿著一手好牌卻要裝作拿著爛牌的樣子,又憋屈又好笑。為人父母或許就是如此,想讓孩子贏,先要學會自己輸,放下姿態,給彼此一份好心情??傆幸惶旌⒆訒靼?,當年輸給你,才能讓今天的你去贏世界。
(畫中花未來香摘自《新民晚報》2023年5月5日,莉莉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