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山上的梅花鹿

1

藍(lán)山，雨后初晴，霧氣還未散盡，一束束陽光從森林的枝丫間絲絲縷縷地落下來，閃耀而迷人。這里的空氣清新，有幾只鳥兒在啁啾，聲音純粹而清晰，久久回蕩在林間，更顯藍(lán)山的空寂。

“汪——汪——汪”，突然，跑在前面的阿旺狗對著一處灌木叢大叫。

“有情況！”外婆緊握鐮刀，朝前走去。

“這里有血跡！”外婆彎腰用樹枝弄了一下那些血跡，竹簍里的草藥差點兒掉出來。

“啊，會有狼嗎？”我緊緊拽住外婆的手，感覺有一股冷風(fēng)逼過來。

“是梅花鹿，你看它的腳印像分開的樹葉?！蓖馄叛E朝前走去。

“呦呦——”前面有什么聲音傳來，聲音有些沙啞和痛苦。

我躲在外婆的身后，手緊緊握住小鐮刀，小心翼翼地跟著一步步往前挪。

灌木叢里，一只梅花鹿躺在那里，它受傷了，一只腳踝處在不停地滴血。

這是一只棕黃色的梅花鹿，白色梅花斑點遍布全身，消瘦的臉龐緊縮著。

看到人類，梅花鹿想掙扎著站起來，可是努力了幾下，還是無濟(jì)于事，一雙美麗的眼睛里滿是痛苦。

它抬起頭，用長長尖尖的犄角對著我們，做出抵抗的動作。

外婆輕輕地放下竹簍，輕輕地靠近它。

“噓，別怕哦，我來幫你包扎傷口……”外婆撫摸著梅花鹿的頭，像哄一個孩子，輕聲低語，滿是溫柔。

果然，梅花鹿不再掙扎了，而是把那只受傷的腳伸出來。

外婆從竹簍里拿出止血的草藥，放進(jìn)嘴巴嚼碎，吐出來，敷在梅花鹿受傷的地方，然后撕下衣角的一塊布條給它包扎住。

“好了，乖，別動，就躺在這兒休息吧，等傷好了再走。”

梅花鹿伸出舌頭舔了舔外婆的手心，“呦呦——”回應(yīng)了幾聲。

我跟外婆朝山的另一邊走去。

2

外婆是當(dāng)?shù)氐某嗄_醫(yī)生，她用草藥治好了許多人的病。外婆每天都教我辨認(rèn)草藥，讓我記住每種草藥的功效，還讓我學(xué)習(xí)熬藥。大自然真是神奇啊，小小的幾株草藥配在一起，就能治愈大大小小的病。

第二次上山是在一個星期后了。那天，太陽早早地就升起來了，天藍(lán)得清澈無瑕。

外婆背上竹簍，叫上阿旺狗，我們便出發(fā)了。藍(lán)山上，我看到前面有一棵楊梅樹，長了許多紅艷艷的楊梅，在陽光的照射下，鮮艷欲滴。

我跑過去，兩三下就爬到了樹上，一顆顆楊梅被我丟進(jìn)了嘴里，頓時，味蕾被酸酸甜甜的味道擠占了。外婆在另一邊挖草藥，阿旺狗在樹下干瞪眼，“汪汪汪”地叫個不停，也許它也想嘗嘗楊梅吧。

就在我伸手去摘最高處的那一串楊梅時，樹枝“咔嚓”一聲斷了，我一腳踩空，往山谷跌落下去……瞬間，我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頭暈?zāi)垦?，而后再無知覺。

等我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大片野花叢中。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深深的山谷，霧氣升騰，鳥鳴清脆，泉水叮咚，蜂飛蝶舞，香氣彌漫。我想爬起來，雙腿一陣疼痛感襲來，原來，我的雙腿受傷了，但是傷口處敷著草藥。

我這是在哪里？是誰幫我治療的？外婆哪兒去了……我試著努力去回憶發(fā)生了什么事，可是腦袋像被一根針刺住。

“你醒了？別動，小心傷口又裂開哦?！币粋€溫柔的聲音傳來。

“是誰？”我下意識地往后挪了挪。

花叢中有一只梅花鹿站了起來，兩個樹杈一樣的犄角上戴著用野花做的花冠，一雙小眼睛在閃動。它拿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用一根玻璃棒在攪動，像是在調(diào)制什么，里面的紫色液體在旋轉(zhuǎn)，冒出幽藍(lán)的煙，散發(fā)出迷人的幽香，看起來很神秘。

梅花鹿也會說人話？怎么可能！難道我是在做夢？不會，我的腿都傷成這樣了。我驚訝地看著那只梅花鹿。

見我醒來，從花叢中陸續(xù)冒出一只只梅花鹿，它們統(tǒng)一戴著花冠，都在調(diào)制著液體。

“嘿，大家快過來看看小女孩戴的花冠好看嗎？”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頭上也戴了一個花冠，大概是這些梅花鹿給我做的吧。

梅花鹿把調(diào)制好的液體相互涂抹在犄角上，它們抹得那么仔細(xì)、認(rèn)真。真不知道它們這樣做是用來干嗎的，難道像人類一樣，梅花鹿也化妝，還是防蚊？

“你真是命大啊，從那么高的懸崖摔下來也沒死?！币恢豢雌饋碛悬c兒眼熟的梅花鹿遞給我一個草戒指，是用抽穗的星星草做的，很別致。

哦，就是它——上次外婆和我救過的那只梅花鹿?？此夷_踝處的那塊大傷疤，還有那雙清澈黝黑的瞳孔，準(zhǔn)沒錯。

“你、你就是上次……”

“是的，我就是上次被你們救的梅花鹿，當(dāng)時我落單遇到了狼，被狼咬傷了。謝謝你們，要是沒有你們，恐怕我都沒機(jī)會站在這里和你說話了?！蹦侵幻坊股斐錾囝^舔了舔我的手心。

那只梅花鹿告訴我，它叫莫迪。

夜晚很快降臨了，我頭枕著雙手，仰望夜空。這個時候，外婆也許拿著手電筒，和鄉(xiāng)親們在森林里尋找我，外婆應(yīng)該急得在大吼，還帶著哭腔，還有阿旺狗跑在人群前面，用靈敏的鼻子搜尋我的蹤跡……

3

“狼來啦，快起來！”半夢半醒之間，我被梅花鹿推醒了。

一個激靈，我爬了起來，突然發(fā)現(xiàn)雙腿竟然可以活動了，傷口也沒那么疼了。梅花鹿采集的草藥真是神奇啊。

只見進(jìn)出山谷的路口被一群狼堵住了。它們張牙舞爪，對梅花鹿大吼，就要沖進(jìn)來。

而此時的梅花鹿竟然沒有一絲慌亂，而是圍成一個圈，把我緊緊地護(hù)在里面。它們把犄角揚起，隨時準(zhǔn)備戰(zhàn)斗。我嚇得手腳直發(fā)抖。

“別怕，只要有我們在，就不會讓狼動你一根寒毛?！蹦习参课?。

狼群見梅花鹿一點兒都不懼怕，反而擺出了作戰(zhàn)的陣形，覺得有些蹊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嗷——”領(lǐng)頭的一只大公狼像是惱羞成怒了，發(fā)出沖鋒的號角，隨之，群狼惡狠狠地?fù)溥^來。

“小心！”我驚得冷汗直冒。

“兄弟姐妹們沖呀！”莫迪大吼，率領(lǐng)梅花鹿用犄角頂向狼群。

頓時，塵土飛揚，灌木叢、野花倒了一片又一片。撕咬聲、翻滾聲、號哭聲交雜在一起。

“咔嚓——咔嚓——”梅花鹿的犄角準(zhǔn)確無誤地插進(jìn)了狼的嘴巴里。前面幾只狼翻倒在地，口吐白沫，腿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后面的狼見自己的同伴不明不白地死掉了，不敢戀戰(zhàn)，夾起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莫迪和大家擊掌歡呼。

“狼的嘴巴怎么會冒煙？而且還吐白沫？”驚魂未定的我疑惑地問莫迪。

“這個、這個……”莫迪吞吞吐吐，像是在隱瞞什么。

算了，每個人都有秘密，不方便說那我也就不再追問了。

稍微休整后，梅花鹿又開始調(diào)制液體了。

此時，山谷中下起了毛毛細(xì)雨，蝴蝶急忙飛離花瓣，尋找避雨的地方。

“我想回家了，外婆找不到我會急壞的?！蔽覍δ险f。

“你的腿還沒痊愈，過幾天我送你出去?！蹦蠈Ｐ牡卣{(diào)制液體，頭也不回地對我說。

4

一個星期過去，我雙腿可以正常走動了。那天晌午，梅花鹿出去尋找另一種花藥了。當(dāng)我在花叢中追逐蝴蝶的時候，聽見山崖上一個熟悉而急切的聲音在叫我，緊接著又有一些男人也在呼喚我的名字。

哦，那是外婆帶著鄉(xiāng)親們在找我。我急忙大聲回應(yīng)，可是山谷太深，外婆不一定聽得到。

這該怎么辦呢？就在我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時候，“有人來啦！有人來啦！”只見梅花鹿群急速地從山谷口跑回來。

“大家趕快躲進(jìn)山洞！”莫迪指揮著大家，我聽得出它的聲音急切而慌亂。

躲進(jìn)山洞也沒用了，人已經(jīng)追進(jìn)來了。為首的人很是熟悉，我定睛一看，哦，那不是舅舅嗎？也許他們是在尋找我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這群梅花鹿的。

躲在灌木叢中的我剛想站起來，就被莫迪一把提了起來?！皶簳r委屈你一下，我們也沒別的辦法了?！蹦嫌藐鹘琼斨业暮蟊?，對我耳語。

“曉魚！真的是你嗎？”舅舅大叫，握緊了手中的防身工具，想必是舅舅擔(dān)心遇到狼群，所以備了防身工具來找我，“別怕，我來救你！”

“舅舅別動手！它們不會傷害我的，不過請你放了它們?！蔽覍司苏f。

舅舅揮手示意大家放下防身工具。莫迪推著我向前走，舅舅他們也隨之往后退。

就在我被莫迪推向舅舅懷里的時候，舅舅突然從身后抽出一根棍子打向莫迪。

莫迪腹部挨了重重一下，但它還是強(qiáng)忍著痛苦，不讓自己倒下去。

“不要！”我扶住莫迪，大吼道。

看見莫迪受傷，其他梅花鹿揚起犄角沖了過來。鄉(xiāng)親們也紛紛撿起防身工具迎戰(zhàn)。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展開雙手，擋在了雙方的中間。梅花鹿緊急剎車，而舅舅他們也不敢沖過去。

“大家住手！”外婆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也跑過來和我一起阻擋大家。

此刻，時間好像靜止了，雙方僵持著。

“我們的犄角上有劇毒！如果他們再敢傷害我們，他們會自取滅亡的。”莫迪說。

這時候，我終于明白了梅花鹿調(diào)制紫色液體的原因，它們把液體涂抹在犄角上，就是為了在危險時刻對抗敵人。之前狼被毒死的一幕又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梅花鹿的犄角上有劇毒，舅舅你們千萬不要再傷害它們了！而且它們根本沒有傷害我，反而還救了我……”我聲淚俱下地講述了一切。

大家沉默了許久，然后在外婆的勸說下，這場沖突就這么結(jié)束了。

我跟著外婆、舅舅等人回了家，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莫迪它們。但有好幾次在夢里，我都夢見了莫迪那雙清澈黝黑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