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外婆年少時

1

放學回來，花滿滿順路去幫媽媽取了快遞。快遞是外婆寄來的，沉甸甸的一大箱，里面是外婆親手制作的臘肉、臘腸。臘腸切碎和米飯一起煮，肉香沾染米香，米香纏繞肉香，全家人都很愛吃。

米飯正中臥著一顆金黃的荷包蛋，玉米粒和蔬菜丁做裝點，澆上深色的醬汁，花滿滿不喜歡吃的胡蘿卜和香菇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了。臘味煲飯的香氣溢出老遠，花滿滿吃著可口的飯菜，想起了遠方的外婆。

媽媽做飯的手藝承自外婆。外婆會做好吃的飯菜，會唱好聽的歌，肚子里裝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民間故事。花滿滿最喜歡聽外婆講故事。

外婆家門前有條清澈的小河，河上常年停著一艘小船，風吹來，小船慢慢悠悠地駛過發光的河面。伴隨著移動的小船，花滿滿的記憶順利落在千里之外。

太陽落山，外婆手搖竹扇，對著水面講起浣紗女的故事。浣紗女日日在水邊辛勤浣紗，她性格樂觀，積年累月的勞苦并不能磨損她美麗的容顏。有一天，她被微服出巡的越王勾踐和謀士范蠡看中，她將遠去異國，為自己的國家完成一項重大的使命……

越王勾踐、吳王夫差，好熟悉的名字！花滿滿很快回想起課本上介紹“臥薪嘗膽”這個成語時所引出的故事。原來，“臥薪嘗膽”的背后還有這樣一段動人的隱情。

“三千越甲可吞吳。”外婆笑著說。

載著范蠡和西施的小船漂遠了，外婆慈祥的笑容猶在眼前。爸爸敲敲桌面，提醒花滿滿碗里剩余的米粒也要清掃干凈。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爸爸說。

“外婆也是這樣說的。”花滿滿的眼眶濕潤了。

爸爸納悶兒：“什么？”

媽媽看出花滿滿的心思，說：“滿滿這是想外婆了。”

花滿滿點點頭：“我真的好想好想外婆！”

爸爸媽媽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說話。

花滿滿這次月考成績不理想，爸爸媽媽在考慮要不要給她增加一些補習。好不容易快到暑假了，補習的話，這個暑假一定見不到外婆了，花滿滿沮喪地想。

收拾過碗筷回到房間，花滿滿難過地撲在床上生悶氣。

敲門聲響起，爸爸喊她去天臺看流星。

新聞上說，天秤座流星雨即將經過地球，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文景觀，絕對不可錯過。

花滿滿揉揉眼睛，暫時恢復了心情。

天臺上的風很大很涼，好在等待的過程并不漫長。流星劃過的瞬間，花滿滿雙手合十，在心底默默許下一個愿望：流星啊流星，讓我見到外婆吧。

黑夜沉沉，星落如雨，大風吹起她的裙角，花滿滿卻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的力量所包圍。

當天晚上，花滿滿做了一個夢。夢中，一個金燦燦的星星精靈來到她身后，推著她在輕柔的云海間穿行，笑嘻嘻地保證一定實現她的愿望。

云海像香草冰淇淋一樣綿軟香甜，冰冰涼涼的，星星精靈也很可愛友好，這可真不錯！花滿滿正驚喜，一陣強烈的下墜感倏然來襲。

2

花滿滿從空中墜落，降在一坨松軟的草垛上。枯黃的干草爬滿了她的頭發和衣裳。太陽光強烈無比，花滿滿狼狽地躺在草堆里，抬起手臂，望著指縫間的草葉和汗水欲哭無淚。

是夢，這一定還在夢里，一定是！花滿滿不死心地緊緊閉上眼睛。

煩人的蟬鳴中夾雜著一陣令人郁郁昏昏的讀書聲。這時，一只帶有薄繭的小手推了推花滿滿。花滿滿睜開眼睛，一雙靈動漂亮的葡萄眼珠正和她對視。

這雙眼睛總覺得在哪里見到過。花滿滿若有所思。

“小妹妹，你從哪里來？我沒見過你。”眼睛的主人警惕地盯著她。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花滿滿回答說。

對方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繼續追問：“很遠很遠的地方是哪里？”

花滿滿不再直面對方的問題，而是坐起來，注視著面前的麻花辮女孩，試探著反問：“你叫，謝——小梔？”

謝小梔是花滿滿外婆的名字。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這回輪到謝小梔驚訝了。

“我就是知道！”花滿滿哈哈大笑，忍不住給了謝小梔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小梔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可她的內心卻沒有生出排斥的感覺。真是怪事。

“怪人，怪事。”謝小梔小聲嘀咕。

她們說話的時候，鈴聲響了，大大小小的孩子爭著搶著從附近的紅房子里跑出來，嬉耍打鬧，好不熱鬧。

孩子們的聲音很快蓋過蟬鳴聲。為首的小胖子很快發現了場上的不速之客，他沖著正要離開的謝小梔喊：“謝小梔又來偷聽老師講課了！你等著，我這就去告訴我們老師！”

“謝小梔，你的豬草打完了嗎？” 經這個小胖子起頭，謝小梔成為了眾矢之的。小胖子扭頭跑開，立即有人接著他的意思說風涼話。

這些數落聽起來可真刺耳！花滿滿冷著臉擋在了謝小梔面前。可是還不等她表態，滿臉通紅的謝小梔拉著她的手跑開了。

她們迎著熱風和烈日奔跑，將那些難聽的話語遠遠拋下。

周圍只剩下大自然的聲音，兩個小姑娘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找到河邊陰涼處坐下。小河靜靜流淌，柳樹沙沙搖曳，帶來一絲可貴的涼風。

四下再無其他人，花滿滿垮著臉向最親近的人撒嬌求助：“嗚嗚，我口好渴，嗓子……快冒煙了……”

謝小梔破涕為笑，回家為她端來一大杯涼開水，還拿了一只個頭兒很大的黃鴨梨。

梨子汁水充盈甘甜，嗓子得到甘霖的滋潤，花滿滿開始挖空心思安慰被人欺負的謝小梔。望著碧綠的水面，花滿滿忽然靈機一動，問謝小梔：“你知道西施的故事嗎？”

“這是什么故事？”謝小梔最喜歡聽故事了。她滿懷期待地看著她的新朋友。

轉移注意力的方法看起來很有用。于是，花滿滿給謝小梔講起了西施的故事。

西施遠離故國，到吳王宮中做越國內應，越軍攻破吳都，西施不求功名利祿，乘舟翩然而去。西施的故事跌宕起伏，蕩氣回腸，謝小梔聽得眼里亮晶晶的，就像當初央求著外婆講故事的自己一樣。花滿滿受到鼓舞，挖空心思在自己的腦海里搜尋故事。

她的腦子里可不止有西施的故事！一整個下午，花滿滿講故事，謝小梔手持竹扇為她帶來涼風，驅逐蚊蟲，她們講啊講，一直講到月亮出來。

月亮出來了，星星精靈也跟著出現了。星星精靈來到花滿滿身后，笑著催花滿滿回家，再過兩個小時就該去上學啦。

3

一連幾天，花滿滿都如愿在夢里見到了謝小梔。

因家境輟學的謝小梔少有閑暇和花滿滿一起玩，謝小梔好像有干不完的活計，不是家里的活兒，就是田里的活兒。

花滿滿很心疼這個時候的謝小梔，她給謝小梔講了很多有意思的故事，講故事之余，她還為謝小梔帶來了很多學校里學來的知識。

自從認識了花滿滿，謝小梔再也不需要在別人的教室外徘徊了。而為了更好地教會謝小梔，在學校時，花滿滿比以往更用心地記筆記，向老師和同學請教問題時也更積極了。

花滿滿期末考試成績公布的那天，謝小梔忙里偷閑，帶她來荷塘邊釣龍蝦。“鮮活的龍蝦釣上岸，拿刷子清洗干凈，裹了面糊下鍋油炸，特別好吃。”謝小梔介紹說。

花滿滿一邊吃枇杷，一邊為謝小梔說的那道金黃酥脆的油炸龍蝦流口水。

“我第一次做，不保證好吃哦。”謝小梔說。

“一定很好吃！”花滿滿篤定地開口。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好吧。”這樣的對話已經進行過很多次了。謝小梔無奈地笑笑，接著向好朋友宣布了一個好消息——經過這些日子的努力，她已經攢夠了學費，馬上要回到學校念書了。

就像初見時那樣，花滿滿用力地擁抱了謝小梔，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盡管那段未來還十分遙遠，但花滿滿就是知道，眼前的女孩將披荊斬棘，憑借智慧和勇氣沖破一切阻礙，她會成為醫術高超的白衣天使，會做好吃的飯菜，唱好聽的歌，肚子里裝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民間故事。

謝小梔是花滿滿永遠的驕傲、永遠的榜樣。

4

花滿滿期末考試交出了滿意的答卷，爸爸媽媽商量后決定取消花滿滿暑假補習的安排。回外婆家前夕，花滿滿又一次在睡夢中見到了星星精靈。

星星精靈周身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芒，穿越云海，喜氣洋洋地恭喜她愿望達成。

“謝謝你讓我見到了不一樣的外婆。”花滿滿感激地對星星精靈說。

花滿滿想，等見到謝小梔，她要給謝小梔講一個有關星星精靈的新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