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靈山的人

河北/王金石

霧靈山頂，是最后一個景點了，游完就直接返程了。王樂天他們是下午一點鐘的火車。為了不耽誤返程，十一點半他們就把飯吃了，然后來到旅游車停放地點，邊休息邊等司機和導游。景點離火車站需要一個小時，王樂天看看時間，再有半個小時就得啟程了。

大家嘰嘰喳喳議論霧靈山的驚奇和靜美。有一個詩人還醞釀了一首詞，亮開嗓子朗誦：“巖漿迸射滾空懸，霞光萬頃紅川。薄紗飄渺罩層巒，朱雀飛天。山外妖嬈如畫，太陽冉起崖端。鯤鵬亮翅載群仙，他日奇觀。”王樂天也是詩人，聽了鼓掌叫好。快到時間了，司機和導游先后來了。大家陸續登車，不知誰來了一嗓子：“快看那個女的，好美啊！”王樂天循聲望去，走過來的女人拉直了他的視線。不是因為女人的長相，而是那身淺藍色紗質連衣裙及肩上披著的白色輕紗，微風吹過，女人像仙女一樣飄然而至。王樂天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子，接著又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擰了一下。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情不自禁地喊出兩個字：“糟了！”聲音過大，把周邊人驚嚇得直愣愣看著他。

王樂天昨天跟大家去逛商場看中一套衣服，和這位美女穿的是一個款式，當時就把王樂天的眼睛拴住了。他想，這件衣服要是穿在老婆身上，一定很好看。主要是出來旅游的頭天夜里，他跟老婆鬧了矛盾，賭氣分開睡了，第二天他出門老婆都沒理他。要是把這套衣服買回去，老婆一定會高興，不愉快就會煙消云散了。王樂天問了價錢，問能不能優惠，被告知不能，他沒像往日磨磨唧唧地砍價，直接付了款。回到酒店，擺在外面怕臟了，裝在包里怕褶了，便掛在櫥柜里，準備第二天早晨啟程的時候再安排到拉桿箱里。誰知道自己貪杯，和同事多喝了兩杯，早晨竟然睡過了點，被同事叫醒，匆匆洗漱，吃了點早點，拉上拉桿箱就上了旅游車，那套衣服遺忘在酒店里了。他玩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要不是看見這位美女，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樂天這個悔呀，在心里罵道：“該死的記性，該死的酒，該死的王樂天，你是豬腦子啊。”旅游車悠悠地開出了景區，向火車站方向駛去。女導游做著最后的服務工作，讓大家娛樂一會兒，為此次旅程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大家唱的唱，說的說，朗誦的朗誦。

王樂天的情緒變得很壞，愁眉苦臉的樣子，像害了牙疼病。王樂天這個樣子被女導游發現了，她關切地詢問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王樂天躊躇了半天，就把衣服落在賓館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女導游說了。

女導游是當地旅行社的，已經跟他們相處兩天了，性格爽朗，親切溫和，第一天講解黃河的故事時，說得聲情并茂，王樂天立馬就被吸引住了。女導游聽王樂天說衣服落在酒店了，讓王樂天不用著急，她馬上打電話聯系酒店那邊。不巧的是，值夜班的服務員下了這個班就回老家了，說是母親病了。當班的服務員看了，櫥柜里沒有那套衣服。

王樂天一聽，剛剛放晴的臉又掛上了愁云，說：“完了，恐怕找不到了。”

女導游說：“你放心吧，只要是忘在酒店，不會丟的。我們霧靈山沒有愛小（貪小便宜）的人！”

王樂天苦笑一下，嘴上沒說，心里想著，一千多塊錢的衣服，那個服務員肯定是動了心了。

女導游為了讓王樂天安心，一路上打了好幾個電話，酒店那邊都說沒聯系上那個服務員。女導游說，也許那個服務員的手機沒電了，也許她媽病重去醫院了，她沒時間看手機。王樂天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我的衣服落下了，他媽就病了，又聯系不上。女導游看出了王樂天的心事：“等著瞧吧，一定讓你驗證我們霧靈山的人是怎么不愛小的。你把地址給我，找到了快遞給你，如果衣服真丟了，我賠你。”

王樂天不好意思地說：“這事和您沒關系，就是真沒了，也不能讓您賠，傳出去，我這個大老爺們兒也太不地道了。”

旅行車到達火車站了，女導游沒有忘記跟王樂天要地址。王樂天道過謝，下了旅游車向火車站走去。女導游在他身后喊道：“別忘了我們是霧靈山的人。”

王天樂回到家里，絕口沒提衣服的事，老婆要是知道一千多塊錢的衣服丟了，會更加生氣。這種火上澆油的事，王天樂可不干，寧可吃個啞巴虧。老婆還沒忘記幾天前的事，對王天樂還是愛搭不理的。

一晃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王樂天心想，說得好聽，霧靈山的人沒有愛小的，這怎么解釋啊。晚上下班，剛打開房門便看見屋子里飄出一道淺藍色的影子，肩上的白色輕紗飄飛著，老婆像一只快樂的鳥飛到了他的面前，臉像一朵盛開的喇叭花：“真不愧是個詩人，驚喜制造得這么富有詩意。”說完左扭扭右轉轉，嬌美的臉上浮現一抹幸福的紅暈，柔柔地問，“好看嗎？”

王樂天木訥地點了點頭。

老婆撫摸著他的臉，嗔怪道：“買一件就夠穿了，還買兩件。再說，用一個快遞就可以了，為啥要分兩個快遞呢？”

王天樂半天才反應過來，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霧靈山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