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若潼 西安財經大學
詹姆斯·凱瑞提出了傳播的“儀式觀”,是一種將人類以團隊或者共同體的方式凝聚在一塊的神圣典禮,大眾也因此可以在儀式中共同感受價值和信念。基于此,新媒體平臺個人年度報告的傳播過程也可以被視為是App和用戶共同完成的一場儀式和典禮。現結合儀式傳播場域理論,對物我、人我、自我三個維度的場域展開分析,發現年度報告儀式傳播場域對形成用戶記憶、強化社會認同具有重要意義。
與傳統媒體時代相比,新媒體時代下個體的意見表達空間得到了極大的擴展和延伸,在網絡上人人都有話語權,人人都能發表觀點和見解;但與此同時,互聯網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們的媒介使用習慣。無論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還是各大App發起的“我的年度報告”,抑或是每年的“雙十一購物狂歡”,人們都會成為參與其中的一分子。
大眾媒介營造的“數字儀式感”已經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改變了人們的生活習慣。這種給人們帶來儀式感和引導人們參與的場域是如何形成的?它的形成會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什么影響?它存在的意義是什么?這都是本文研究的問題。
儀式傳播的場域就是擁有共通文化意義空間的個人,在某種傳播氛圍下對文化的結構和意義的共享,而這種空間或個人心境就是一個儀式傳播的場域。人們在這種儀式傳播的場域中進行互動和交流,可以強化其“同在感”“歸屬感”和“認同感”。
學者張方敏認為,“儀式傳播的場域不是一個爭斗或博弈的游戲場,而是具有某種傳播氛圍的特定時空與心境。這個場域有著三層含義,一是儀式傳播得以開展的物質場景,比如小會堂或者大廣場;二是人們通過大眾媒介、個體親歷等傳播實踐建構的社會關系;三是人們通過想象營造的特定心理情境或儀式場景,比如有人并未親歷天安門前的升旗儀式,但聽到親歷者的描述之后,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種特定的氛圍之中,從而使升旗儀式的意義在其內心世界得以傳播”。
綜上可知,儀式傳播的場域可以是一個實實在在存在的物質場景,也可以是人們彼此之間建構的社會關系,還可以是虛擬的情境和場景。
新媒體時代的背景下,媒介全球化使得儀式傳播在制造“想象的共同體”上更加有效。但是目前,儀式傳播在實現相互融合的同時,也讓民眾陷入了缺失認同感的現實困境。因此,認同感(包括自我認同和集體認同)問題成為現代儀式傳播的主要問題。
在新時代,媒介的發展和媒介技術的革新讓人們越來越適應媒介化的環境,儀式傳播也隨之有了新的傳播形式和表征。通過儀式傳播的藝術過程,使表達活動的媒介形式得到了極大的豐富,其將受眾動態分享的象征性空間呈現于媒介的表達場景之中,從而強化了人們的“同在感”。
“年度報告”是新媒體平臺運用大數據技術對用戶個性化的使用數據做出的年度總結,內容一般包括用大數據技術統計得來的用戶使用功能的頻次、類型、使用時間、消費額等,再加上用戶個人主觀偏好,并用H5形式呈現出來。根據新媒體平臺的不同,年度報告的形式類別也呈現多樣化。
詹姆斯·凱瑞認為傳播是將人們以團體或者共同體的形式聚集在一起的神圣典禮,大家在儀式中共享經驗、意義和信仰。基于此視角,新媒體平臺個人年度報告的傳播過程也可以被視為是App與用戶共同完成的一場儀式和典禮。
本文結合儀式傳播場域的概念,對年度報告傳播場域的構建、年度報告傳播過程、年度報告傳播功能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詹姆斯·凱瑞提出的傳播的“儀式觀”其實是在強調情境式傳播,即強調參與者在同一儀式情境下共享意義,強調參與者個體或群體在這一情境中獲得的同在感和歸屬感[1]。年度報告傳播的場域,幾乎全部都是通過新媒體平臺搭建的虛擬場域。雖然詹姆斯·凱瑞的傳播儀式觀側重的是類似于典禮或者儀式的物質場景,但是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儀式場景已不再拘泥于物質形式,由數據構成的虛擬數字場景成了儀式傳播的場域。
通過新媒體技術搭建的年度報告多以H5、Flash等形式呈現,在這些虛擬場景中,可以利用大數據技術將貼近人們現實生活中正式使用的場景畫面推送給用戶,并將數字化的客戶特征、客戶活動、客戶喜好及App對客戶的目標期望值等,都轉換為可視化的視覺標志[2]。這一過程給人一種既能離身又能獲得在場體驗的感受,而作為由眾多色彩符號、聲音符號、文字符號所構成的虛擬場景,其實際上是一種符號的集合體。
根據詹姆斯·凱瑞的觀點,符號具有雙重特性——替代性和生產性,即符號既對現實生活進行了抽象的、概念性的替代,又對現實生活進行了概念性的再生產。年度報告就是對人們現實生活的映射,同時又構成了人們的集體記憶。通過各種符號所匯集而成的符號集合體——年度報告構成了儀式傳播的場域,而這種具有回溯性、富有情感的文化符號為用戶營造了一種懷舊、溫馨的氛圍,有利于引發用戶的情感共鳴。
首先,在年度報告儀式傳播場域中,“儀式”的參與者不僅包括用戶個體,還有引導用戶參與的H5制作人,以及因他人分享而加入的接受者。由此可以看出,在儀式傳播場域中,“沒有絕對的傳播者,也沒有絕對的接受者”,參與者人人都是儀式的體驗者,體驗共同的情感和意義。
其次,決定新媒體平臺用戶是否符合儀式傳播場域的參與者的標準包括但不限于用戶是否進入年度報告頁面。用戶點擊進入年度報告頁面僅是進行儀式傳播的一個環節,就如同去看演唱會拿到了進入演唱會的門票。在這種場景中,用戶實現意義的共享、情感的共鳴取決于用戶的心理情境建構,而新媒體平臺為其營造了特定的虛擬情境和場域,這種特定的儀式傳播場域是否發揮作用則取決于用戶的身體與心理是否在同一情境中。還有一種情況,用戶雖然已經點擊進入年度報告,但是卻只是機械隨意地瀏覽信息,并沒有產生心理上的情感共鳴和認同感,這種情況下并不認為用戶參與了這場儀式傳播,同時儀式傳播的作用也并沒有得到有效發揮。由此可見,儀式傳播的實現非常依賴參與者心理情境的建構。
最后,儀式傳播參與者能夠通過參與儀式傳播得來的“慣習”使儀式傳播場域具有自主性。布爾迪厄認為,“客觀結構傾向于生產結構化的主觀傾向,而這種生產結構化行為的主觀傾向又反過來傾向于再生產客觀的結構”。他提出的慣習是一種性情傾向系統,即“持久的、可轉換的傾向,是一種被結構的結構,而有傾向于作為結構化的結構發揮功能”。其更強調個人在生活經驗中所獲取的一些無法被確定和理解的經驗,而這種經驗的積累可以構建持久的、可持續的傾向系統,從個人經歷中生發并進行整體協調的、類似于結構的過程,有助于社會結構的維系[3]。用戶參與年度報告儀式傳播后,就會獲得情感體驗和認同感,這種感覺的累積構成了可持續的傾向系統,使參與者開始期待下一年的年度報告,從而推動這種儀式傳播場域不斷發展。
從儀式參與者的視角出發,可以將儀式傳播場域分為物我、人我、自我三個層面。
物我場域是通過物質場景以及附屬物創造出來的,反映了傳播主體和具有儀式作用的特定空間以及附屬物間的心理交流[4]。在年度報告儀式傳播場景中,物質場景包括H5或Flash中的音樂符號、動畫以及文字符號。
首先,眾多App的年度報告大多添加了背景音樂。音樂符號的作用在于結合了各個新媒體App的特色,營造出情境氛圍,激發了用戶興趣,致力于為用戶提供“沉浸式”的情感服務。如網易云音樂的年度報告,采用了比較輕松的鋼琴曲式為報告的配樂,旨在營造平和、溫暖的氣氛,吸引用戶進入所創造的意境當中,引發用戶的情感共鳴。此外,支付寶年度賬單報告和美團外賣報告的配樂是簡單活潑的,更有利于激發消費者的社交熱情和消費興趣。
其次,年度報告中包含鮮明且富有人情味的色彩符號,可以將品牌理念與用戶個人行為有機融合。如網易云音樂2021年度聽歌報告以在云村漫游為主線,以藍天、綠樹、粉花等治愈性事物為主基調,在H5頁面中分別以在湖畔劃船、在叢林暢游、乘著飛鳥翱翔的畫面帶領用戶走進一個音樂童話世界,整體畫面連貫富有感染力,讓用戶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中回憶在網易云音樂一年的聽歌過往,帶給用戶帶來了不一樣的情感體驗[5]。
最后,文字符號作為聯結人們心靈感性與理性情感的媒介,在年度報告中發揮了引起用戶情感共鳴的作用。以網易云音樂2021年度聽歌報告為例,其對通過大數據獲得的客觀數據進行擬人化的描述,為用戶提供有效的情緒價值。這也是App年度報告的重要作用。如在網易云音樂年度報告中,“今年你邂逅了xx位歌手,在音樂的路上,每一位相遇都不是意外”“你的故事云村都記得”……最后還為用戶定制了專屬的關鍵詞,引發了用戶的情感共鳴,強化了用戶的歸屬感。
人我場域是指個體與他人共同體驗、共享情感與意義的場域。在人我場域中,每個個體都能感受到來自場域其他人的共同情感體驗,從而強化了個體的同在感和歸屬感。用戶在各大App的年度報告生成后,源于對自我身份認同與情感共享的需要,會將自己的年度報告分享給他人。歸屬需求是社會化的要求,其實質是與別人建立聯系,擁有更加和諧的關系,被社會團體所接受。
年度報告在人我場域的廣泛傳播,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使用者的社交需求所引發的共享現象。如網易云音樂不再只是歌曲播放器,而是具備了維系使用者內心感情和社交關系的平臺屬性,其在年度歌單中為每位用戶定制的標簽,加強了有著相似標簽的用戶之間的心理認同感以及對所屬群體的歸屬感。有些網民在微信朋友圈或微博看到別人“曬出”的聽歌報告,出于好奇和認同感的影響,也會于將自己的聽歌報告分享出來,這種活動能讓網友獲得更多的情感滿足,引發網友的情感共鳴。將不同網友在共享聆聽報告中流露的情感能量聚集到一起,當情感能量被激發時,每個網友都是情感能量發射點,而參與的網友數量愈多,情感能量的積累也愈為重要。這個過程也屬于儀式傳播的環節,這一過程所有用戶平等且融洽,溫馨和諧的氣氛為其提供了充足的情感價值。
自我場域是儀式傳播參與者在接受外界物質情境以及與他人分享交流之后形成的自我對話與思考,即參與者對儀式意義進行反思,根據自己的理解以及與他人交流共享體驗,加深自己對儀式意義的認識,是內傳于心的體驗傳播。如擁有相似年度報告的用戶進行互動交流后,用戶就會在內心反思與思考年度報告中的數據和內容帶給他的意義。儀式以一種不需要強制的力量對參與儀式的每個人進行了心理上、精神意義上的“規訓”,讓其心靈受到極大的鼓舞和愉悅。
在儀式傳播過程中,一般是從物我場域到人我場域,再到自我場域,三者是結構性互補的關系,共同構成儀式傳播場域。
詹姆斯·凱瑞認為,“大眾傳播是一種由相互交互的信息和交織的符號所組成的傳播過程,必然有一定的形式與動機和情緒密切相關,而代表動機和情緒的符號則指明了信息表達的方向方式”。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抽象的符號集合組成了“儀式”用來表征現實,并指導現實實踐。同樣地,年度報告用抽象的符號表征個體現實行為特點,并通過這種對個體回憶的喚醒與反思以及在同一場域與他人之間的交流,強化個體的群體歸屬和認同感。互聯網社交平臺為網友的資訊共享和人際情感溝通創造了更加自主與便利的“場域”,網友可以更好地創建各種活動。人們在互相交流的過程中不斷建構高度的人際情感連帶,圈子文化和群體心理也不斷被強化,這一過程有利于塑造共同的集體記憶,營造同在感和共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