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白米飯

江伊雯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小時候，我常常邊搖頭晃腦地背詩，邊偷偷地在碗里剩下小半碗白米飯。每次母親看到都會教育我一番，告訴我糧食來之不易，跟我說農民伯伯們種糧勞作的辛苦。我每次聽到這些話，腦子里浮現的都是超市里2.8元一斤的大米，有時搞特價還能降到1.9元，還不如一袋棒棒糖貴。母親看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總是搖頭嘆息，然后吃掉我碗里的剩飯。

就在我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肆無忌憚地當“剩飯俠”時，母親的一個決定改變了我。那是一個炎熱的、蟬鳴喧囂的夏天……

終于迎來暑假的我，本以為可以吹著空調、吃著薯片快樂地度過這個炎熱的假期，沒想到放假第二天，母親就將我和行李一起“打包”送到了鄉下外婆家。母親說讓我去鄉下感受一下田園風光，但我總覺得自己是去參加“變形計”的。外婆家沒通網，無聊的我每天只能用看電視和睡覺來打發時間。

一個寧靜的午后，我從噩夢中驚醒，心慌得連聲喊著“外婆，外婆”，但是半天都沒人回應。我猛然想起，這個時間外婆應該還在田里勞作。

我喘著粗氣跑到山坡上，向下一看，一瞬間，我的呼吸仿佛都要靜止了，風也似乎放慢了腳步，我看到了讓我難忘的一幕——周圍熱得像火燒一般，蒸得人難受，但階梯田埂上勞作的人們臉上卻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為什么？在炎熱的夏天，烈陽烘烤的大地上，站一會兒就會汗流浹背，但為什么大家頂著日頭辛苦勞作還能笑得這么開心？心里的疑惑越來越重，讓我不禁想去探尋其中有何奧秘。

外婆的呼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連忙跑下去，向外婆表達了我的不解。外婆慈祥地笑了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讓我過去和她一起勞作。

腳踏入泥田，我一個不小心，“噔”的一下便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蹲兒，泥水爭先恐后地鉆進我的短褲里。霎時，委屈的淚水盈滿了我的眼眶。

外婆趕緊過來扶起我，并讓我回家等她，但這一刻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倔脾氣，硬是不走，就想給欺負我的這塊土地一點顏色看看。就這樣，我開啟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實踐課程”——種田。

外婆開始教我如何收稻子，我依葫蘆畫瓢地學著她的動作，饒有興趣地揮動著禾鐮。整整一個下午過去了，外婆那邊的稻子已經堆起了“小山”，可我這卻只有寥寥幾棵，鮮明的對比讓我臉紅了。終于到了回家的時候，我已經累得腰酸背痛走不動路了，胳膊和腿上都是蚊子“到此一游”的證據，原本細嫩的雙手也遍布稻子劃傷的紅痕，我感覺我此時就像個出征歸來的將軍。辛苦勞作了一下午，我心中的疑惑不解反深，不過我還是感受到了糧食的來之不易，心里暗暗發誓：以后不再隨意浪費一粒糧食。

在回家的路上，外婆摸著我的頭說：“收割只是其中一個步驟，從播種開始，到除草、施肥、收割、脫粒、晾曬，最后變成我們餐桌上香噴噴的米飯，每一步都是少不了的。”我大為震驚，僅僅是收割一下午稻子，我就累成了“廢人”，這些婆婆、伯伯們竟還能笑瞇瞇地談論即將要開展的農活。這一刻，雖然不理解大人們的開心，但也不妨礙我內心對他們升起濃濃的敬意。

在暑假結束的前一天，我依依不舍地和外婆道別，又想起那個縈繞在心頭沒有解開的疑惑，便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外婆笑了笑，篤定地對我說：“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開學后，緊張的學習讓我很快就把外婆那神秘兮兮的“兩天”忘在了腦后。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外婆寄來的快遞——一小袋大米。小小的一包，還沒有手掌大，但拿起來的一刻，我手上卻仿佛有千斤重。看著掌心淡淡的紅痕，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汗如雨下的午后。晚上，母親特意用電飯煲單獨燜熟了我的勞作成果。米飯入口的那刻，好似有一小簇煙花在我心底綻放。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他們為什么那么辛苦卻還在笑，是幸福啊，是勞作后得到豐收時滿滿的幸福感啊！

一碗香噴噴的米飯，讓我真正懂得了“勞動創造幸福”的含義。未來漫漫的人生路上，也許我會有新的疑惑、新的不解、新的迷茫，但那一小袋大米的重量和香味，會時刻提醒我——去勞動吧，只要勞動起來，你的雙手就能創造一切幸福！

（此文獲本次征文高中組一等獎）